第38節
“別引火焚身,言盡于此?!闭f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 船終于到了泰州城。 本是兩日可到,但為了鳳笙的病,船在小鎮多停了兩日。 鳳笙的病并不見好,高熱反復,明顯小鎮上的大夫醫術不精,只能趕回泰州城。 “禹叔,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br> 這幾日鳳笙反復發熱,每每都是一身汗,她渾身無力,船上又都是大男人,無人能替她擦身,只能汗濕了就換衣裳。 可到底衣物有限,只能穿著一身內衫。待在房里也就罷,這馬上要下船回縣衙,走這么長的路,還要見人,可不得隨便。 鳳笙忍著頭暈,把外衫往身上套。 一個人影卷了進來,鳳笙抬頭正欲說話,突然眼前就黑了。再之后整個人懸空,被什么東西緊緊鉗住。 “你干什么!” 鼻息間全是一種奇特的香氣,像是檀香,卻又不全是。眼前漆黑一片,鳳笙大驚去拽蓋著她眼前光芒的布料,好不容易露出頭來,才發現自己竟被宗鉞抱在懷里。 “你快放我下來?!?/br> 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對方的剛毅的下巴。而對方似乎并不想理她,她好不容易扒出一個洞,又被人殘忍蓋住了。 宗鉞往外走:“不想被人看見你這狼狽的樣子,就老老實實待著?!?/br>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br> “連衣服都不能穿,還想自己走?船上沒人扶你,也沒有馬車只有馬,你想自己爬回去?”宗鉞毒舌道。 “你……” …… 似乎到了外面,薄薄的披風已經擋不住寒氣,鳳笙忍不住瑟縮一下。 感覺似乎到了甲板上,又感覺似乎下了船。 現在,鳳笙只能任大腦放空,什么也不去想,不然她會爆炸掉。 一個騰空,緊接著她被放在一個會動的東西上,這是上了馬。 男人一手鉗著她,一手緊握馬韁,手腕一抖,馬便飛射而出。 站在后面的德旺,終于松了口氣。 實在是爺懷里抱得那坨東西,有損他的英姿和威嚴,幸虧所有人都低著頭,沒人敢抬頭看。 “都趕緊跟上?!?/br> 一行人上了馬,往泰州縣衙而去。 第37章 范晉川收到消息, 就匆匆往外走。 還沒到大門, 就見一隊人大步往這里走來,為首的正是魏王。他匆匆行了一禮, 就往后面看去, 卻并未見到方鳳笙。 直到看見禹叔從外面走進來, 他上前詢問:“方賢弟呢?” 禹叔一愣,往前面看了看,范晉川跟著他往那處看,滿心疑惑, 如果方賢弟在前面, 他方才為何沒看到。 他顧不得多想,忙跟了過去。 越往里走越疑惑, 因為魏王走的方向竟是方鳳笙所住的院子。范晉川沒有家室, 整個后宅就他和方鳳笙居住, 所以鳳笙是單獨擇了一處小院。 “魏王殿下, 您走錯路了……” 德勝一把拉住他:“范大人, 殿下怎么會走錯路, 你就別說了?!?/br> “那——” 一直跟進方鳳笙的房間, 范晉川才變了臉色。 他滿臉震驚地看著宗鉞將懷里的東西放在榻上, 那被披風包裹的東西動了幾下,從里面鉆出一個人。 鳳笙的臉憋得通紅, 感覺被放下后, 什么都顧不得說, 先把披風掀開透氣。好不容易舒服點, 抬頭就見知春知秋以及范晉川吃驚的目光。 “方賢弟,你和魏王殿下?” 鳳笙本來還想佯裝若無其事,卻克制不住紅了臉。 “大人這么吃驚做甚?”又忙咳了兩聲,對宗鉞拱了拱手:“多謝殿下援手,不然我自己還真走不了?!?/br> 知秋不愧是鳳笙的知心小婢女,忙撲了上來:“少爺,你是不是受傷了,哪兒傷到了?” 知春也撲上來著急地看她情況。 “我沒事,就是病了,然后腳也歪了……” “賢弟受傷了?我這就去請大夫?!?/br> …… 宗鉞冷眼瞧著她裝模作樣,在旁邊坐下。 兩個丫頭的噓寒問暖,也沒能阻止鳳笙的臉變得僵硬。 實在是這個宗鉞實在太討厭了,她多次狼狽被其撞見,在外人來看,她是足智多謀的方師爺,唯獨他,不光知道她是個女人,還總是一副‘你繼續裝,本王就靜靜地看你演戲’的不屑樣。 關鍵她還反抗不得,辯駁不得。 “少爺,你怎么了?”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知秋,你去端些熱水來,我要擦身?!彼謱ψ阢X僵笑道:“殿下是不是回避一下?” 宗鉞目光在她臉上巡脧了下,冷哼一聲,走了。 * 等鳳笙擦了身,又換上干凈的衣裳,范晉川帶著大夫來了。 把了脈,老大夫撫著胡子說了些讓人聽得腦袋疼的話,大意就是方鳳笙本就身體虛弱,卻又不愛惜自己,所以才會病來如山倒。她如果想好徹底,需得靜心調養一段時日。 雖然鳳笙說就是簡單的受了風寒,實在不用慎重其事,卻被知秋兩個和范晉川一力壓制,要求她必須臥床養病。 反正她現在也起不來,養病就養病了,至于之后要不要靜心調養,反正這話她就沒聽進耳朵里。 等大夫走后,范晉川有些愧疚地看著鳳笙,道:“賢弟,你受苦了?!?/br> 之前發生的事,他已經從衙役那里都聽來了,如果不是魏王突然出現,這次可能所有人都丟了性命。 鳳笙還是第一次見范晉川這樣,有點不習慣道:“大人,我沒事,你不用聽他們說得那么夸張?!?/br> “怎可能無事?你放心,想害你的那些歹人,我一定不會放過,我馬上就命人去查,看是誰竟敢襲擊地方官府辦差?!?/br> 鳳笙哦了一聲,剛好知秋把藥端了上來,她接過藥碗喝藥。 喝了藥,她看范晉川還站在那里沒走,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大人 ?” 范晉川復雜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離開了。 “大人這是怎么了?”鳳笙問。 “婢子也不知。好了,少爺你別管這些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養病,快睡吧,等睡一覺起來,就會感覺好多了?!敝旱?。 她和知秋一同給鳳笙放低了枕頭,又給她蓋上棉被。鳳笙本就累得不輕,不一會兒就進入夢鄉。 * 接下來的幾天里,鳳笙就在房里養病。 據說范晉川親自審了宗鉞帶回來的幾人,卻沒有任何進展,這些人嘴很硬,問什么一概都是不知道。 事情陷入僵局,其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范晉川怎可能不知背后主使者是誰。只有在這次清丈中損失巨大的人,才恨方鳳笙至此,恨不得殺了她泄恨。當然也可能對方是打著如果能殺了方鳳笙,說不定清丈這件事就會無疾而終的念頭。 畢竟光清丈還不夠,還得施行。 總而言之,就那些人。 可惜沒有證據,沒有證據,誰也拿那些人沒辦法。 期間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宗鉞突然命人把那幾個人提走了。 次日,巡檢司和泰州鹽運分司共同出面,以謀害皇親國戚為名,將富安場一個毛姓大戶捉拿。除了毛家,另還有數個富灶也被牽扯在內。 消息傳出,整個泰州都震動了。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膽大妄為,襲擊前去清丈田地的縣衙吏役也就罷,卻沒想到魏王殿下也在船上。 謀害皇親國戚,注定是個抄家砍頭的下場。 …… 消息是勾慶給鳳笙帶來的。 他是以探看同僚的名義上門,可鳳笙知道他是為何而來。 勾慶到的時候,鳳笙正在房里和知秋下棋。 明明屋里燒著炭盆,她卻穿著厚厚的棉衣,脖子上還帶了條鼠皮圍脖,不過精神倒是不錯的樣子,雙目奕奕,面色紅潤。 “勾巡檢太客氣了?!?/br> 知秋接過勾慶帶來的禮物,又奉了茶,就和知春退去了外間。 勾慶坐在知秋的位置,拿起棋子,放下一枚。 鳳笙陪著他下棋,兩人你來我往,看似表面平靜,實則棋面殺機四伏。 勾慶越下越專注,鳳笙卻端著茶,時不時啜一口,態度閑適。又是十幾手之后,勾慶將手中的棋子一把扔在盒子里,笑著道:“方師爺好棋藝,沒想到還藏了這么一步暗棋?!?/br> 鳳笙哂然一笑:“不過是勾巡檢讓我罷了?!?/br> 勾慶指著棋盤上的一顆黑子:“方師爺提早就埋下這步棋,此子一成,無論我萬般變化,百種思路,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下場?!?/br> “會走這步純屬意外,僥幸,僥幸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