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侍衛退下。 不多時,杜明亮攜著范晉川就進來了。 “見過三殿下?!?/br> 范晉川拱手為禮,抬頭, 看見站在旁邊的方鳳笙, 面露驚喜之色。 “方賢弟?” “范兄?!?/br> “你怎會——” 鳳笙一臉無奈之色:“我與三殿下生了些誤會, 如今已解釋清楚, 正打算離去?!?/br> 上面傳來一聲茶盞碰撞的輕響,引得大家都看了過去。 卻是宗鉞將茶盞擱回了小幾上。 “方賢弟慢行一步,等等為兄的,待我見過三殿下,等會我們一起去飲酒?!?/br> “那我去外面等范兄?!?/br> 范晉川點點頭。 鳳笙佯裝無事地對上面拱拱手:“三殿下,那學生就先退下了?!?/br> 德旺直想捂臉。 他可是目睹了全過程,親眼看見此人是怎么把殿下堵得說不出話。殿下可沒有說讓他走的話,她竟就能這么自說自話。 德旺瞄了宗鉞一眼,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連他都不確定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那個膽大妄為的方鳳笙了。 “下去吧?!?/br> 鳳笙對范晉川眨了眨眼,就退下了。 …… 見范晉川依舊看著門外,杜明亮沒忍住咳了聲。 范晉川回過神,對上首的宗鉞笑道:“未曾想臣前來揚州訪友,竟會碰上殿下?!?/br> 杜明亮解釋道:“子晉去泰州上任,路過揚州,替老師帶句問候,誰知前腳離開,后腳殿下就到了,下官想著太川與殿下相熟,就讓人把他叫了回來。本想著邀他作陪,為殿下設宴,誰知他這個書呆子當著殿下面和人相約去喝酒?!?/br> 他又對范晉川道:“你這人也真是,殿下在此,竟能被你疏忽掉?!?/br> 這話說得范晉川有點赧然,但還是道:“朝中有規矩,臣子不可與皇子結交,如若臣還任著左贊善一職,還可借著給皇子們講學的名頭,與殿下相交??扇缃窦纫咽堑胤焦賳T,還是避諱點好?!?/br> 這話說得就讓人尷尬了,宗鉞尷不尷尬不知道,至少杜明亮是尷尬的。 又是臣子不可和皇子結交,又是避諱,這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呢?可恰恰說話的人是范晉川,還真讓人生不起氣來。 因為滿朝皆知,范晉川就是這樣一個頑固不化且迂腐至極的人。 曾經因他這份迂腐,還惹得圣上幾次龍顏大怒,卻又愛惜人才,沒舍得罰他。不過他這樣性格的人在官場上,顯然是吃不開的,所以才會一直在翰林院坐著冷板凳,入朝為官已有六年,卻依舊做著閑差,沒得到重用。 包括這次,他從正六品左春坊左贊善,被下放到地方任一名七品知縣。在很多人眼里,就是被降了職。 不然好好的天子近臣清貴翰林不做了,去泰州那樣一個是非之地任縣令? 泰州是好地方,但泰州縣令不好當。 而且,按范晉川的履歷來說,十七進士及第,在殿試中得頭甲第三名探花。這樣的人才放在歷朝歷代,都是要在翰林院先養三年,而后沿著既定的路線,任著清貴的官兒,做著天子近臣,直至入閣。 還沒見過被外放出去的,還是做一個七品知縣。 所以擁有這樣一個人設的人,他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會讓人覺得驚訝。 至少宗鉞就不驚訝。 他神色淡淡地道:“不用設宴,本殿舟車勞頓,也有些疲乏,你們都退下吧?!?/br> “是?!?/br> …… 等杜明亮和范晉川都退下后,德財來到宗鉞腳前跪下。 “殿下,奴才失察,竟忘了查看方氏族譜?!?/br> “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若是無事,怎會隨意去查看別人的族譜?!鳖D了下,宗鉞問道:“以你來看,她所言可是有虛?” 德財站起來,沉吟道:“她既然敢說,定是有所準備。如若照她今日所言,奴才猜測方彥那個英年早逝的兒子,很可能就是她一人分飾二人。當初奴才就覺得奇怪,方鳳甫消失在人前的時間,恰恰是外面傳出此女要出嫁之時,只是奴才忽略了此事。 “而且據說這兄妹二人乃是孿生兄妹,因是孿生,自小體弱,極少出現在人前。不過外面人倒是都知道方彥有個極其聰慧的兒子,十二就中了秀才,其女的名聲倒是不顯,外面只知道有這么個人,卻很少有人見過?!?/br> 宗鉞沒有說話。 德財問:“殿下,可要奴才再命人去查?” “不用。陳年往事,就算想查,也是道聽途說。方彥是方氏族長,在族譜上添上幾筆,不過是隨手而為之事?!?/br> 德旺插嘴道:“可以審問方家人?!?/br> 德財用看傻白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無憑無據,殿下如今不易招人耳目,怎么審問?上次我去,已經打草驚蛇了,所以方家人就算知道什么,也勢必會替她隱瞞?!?/br> “奴才想不通,那真的是那個方鳳笙?那她的喉結,就算女扮男裝,難道這個也可以假裝?” 宗鉞沒有說話,還是德財替他解答:“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一些走江湖搞旁門左道的人,手段神乎其神,簡單的易容并不難?!?/br> “可她怎么就那么大膽,敢當著爺的面說出那些話?!?/br> 因為她就篤定了,宗鉞不會拆穿她。 提到這事,宗鉞的臉色又黑了點。 “去查查,她和范晉川到底怎么認識的?!?/br> “是?!?/br> * “未曾想愚兄和賢弟如此有緣,竟在此地還能相遇?!?/br> “可不是,我也沒想到能碰見范兄?!?/br> 從府衙離開,方鳳笙和范晉川找了一家酒樓。 雅間一間,酒菜一桌,足夠二人飲酒暢談。 “方才我見賢弟有些難言之隱??墒浅隽耸裁词??” 鳳笙其實有點詫異范晉川會發現這些,因為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就是,正直有余,迂腐也有余。 “被范兄看出來了?確實有點事?!?/br> “能否告訴愚兄?說不定我還能幫賢弟解憂?!?/br> 鳳笙看了他一眼,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三皇子看中我,想招攬我去他府上做清客?!?/br> “清客?我離京之時,聽聞圣上已下旨準許三殿下入朝辦差,并在宮外建了府,會想招攬些清客,也不是不可?!?/br> 清客和幕僚通常被一并論之,其實是兩類人。 清客是屬于高門大戶豢養的清閑文人,陪著談天說地,陪著對弈彈琴,偶爾也幫忙出謀劃策。而幕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總體來說幕僚要更被主人看重。 但很多高門大戶都不止養一兩個這種人,都稱之為幕僚太扎眼,才會打著清客的幌子,冠以風雅只之說,企圖蒙混過關。 “賢弟可是不愿?” 鳳笙沒有說話。 “愚兄能問問,賢弟為何不愿?等三殿下入朝辦差,賢弟跟在他身邊,應該大有前途?!?/br> “天潢貴胄,潑天富貴,可這潑天富貴同時也代表危機四伏?!?/br> 范晉川恍然,贊道:“賢弟大智慧?!?/br> “當不上范兄如此夸獎,不過是有自知之明罷了?!?/br> “那三皇子怎么說?你可與他說了不愿?” 鳳笙苦笑:“與這等人物說話,怎敢直言相拒,我還沒謝謝范兄今日幫我解了圍?!?/br> “那你打算怎么辦?” 鳳笙沒說話,給他斟滿了酒,又給自己斟上。 兩人一飲而盡,鳳笙又給彼此斟滿了。 范晉川看了鳳笙一眼,道:“如果賢弟不嫌棄,愚兄倒是有一法?!?/br> “什么法子?” “愚兄近日便要去泰州上任,但愚兄常年待在翰林院中,從未接觸過地方事務。方賢弟家學淵源,又被三殿下想招攬為清客,想必有其過人之處。如果賢弟不嫌棄,可暫時充為我的師爺,是時三殿下那邊自然有推托之詞?!?/br> 鳳笙萬萬沒想到,這范晉川竟如此可愛,她本來正想著如何找借口留在范晉川身邊,他竟自己送上門了。 見鳳笙不說話,范晉川似乎有點著急,抓著她的手臂:“賢弟可是不愿?其實就是一時托詞,如若賢弟不愿,等應付完三殿下,賢弟可自行離去。其實料想賢弟是不愿的,賢弟聰明過人,顯然對舉業還未放棄,不過當愚兄的師爺,也不是沒有好處,愚兄雖為人木訥了些,但文章做得極好,得過圣上很多次夸贊,有愚兄的指點,賢弟日后在舉業上將事半功倍?!?/br> “等等等等,范兄說的話,我有點聽不明白了。那范兄是想讓我當你的師爺,還是不想?一會兒說我可自行離去,一會兒又拿指點文章誘惑?” 第22章 范晉川被自己嗆了下, 臉有點紅。 “自然是想的, 我與賢弟性情相投, 賢弟足智多謀,讓愚兄欽佩。我正想找賢弟請教一些地方事務,如果賢弟愿意來幫我, 子晉求之不得?!?/br> 子晉乃是范晉川的表字。 “那好吧?!?/br> 范晉川沒料到方鳳笙會答應得這么爽快, 有點發愣。 “難道范兄剛才說的話都是虛言?” “自然不是?!?/br> “那以后還望范兄多多照顧指點?!兵P笙端起酒。 范晉川也端起一盞,兩人虛碰一下,對視而笑, 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