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孫女就值一毛錢？”韓有福問。

    韓高氏噎住了。

    韓有福白她一眼，繼續說，“爹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br>
    “這些魚多少錢？”韓老頭問。

    韓有福：“十九塊錢。一毛錢一斤，人家見我買的多，少收我一塊錢，還給幾條小魚?！?/br>
    “再去買五十斤?！表n老頭道，“把豬殺了，你打的兔子和野雞就別做了?！?/br>
    韓高氏連忙說：“老頭子，說啥呢？”

    “那些東西留著你年后走親戚?！表n老頭沒理韓高氏，“一家拎一個，你娘就不給你錢買東西了，把剩下的錢還給你娘?！?/br>
    韓有福沒想過他爹會妥協，有些意外，給韓高氏七十六塊錢，就問，“那明天再去買？”

    韓老頭“嗯”一聲，就說，“立夏給你的糧票給我?！?/br>
    “給你？”韓有福道，“我得去縣里買糧食?！?/br>
    韓老頭：“不是說用雜面饅頭？我拿去給你換雜糧?！?/br>
    “行，給你?！表n有福明知道他爹胡扯，還是把糧票遞過去，端是怕他爹反悔。他爹不準他殺豬，他娘又攔著，他也不能為了殺豬跟爹娘動手，“素芬，去把板車推出來，咱們去打水，把魚收拾了?！?/br>
    劉素芬下意識看韓高氏。

    韓高氏冷哼一聲，“老頭子，給我看看有多少糧票?！?/br>
    劉素芬無聲地笑笑，就跑出去推車子。

    韓有福拎著魚出去，沖小寒使個眼色。小寒見狀，到外面就問，“啥事？”

    “把我剛才說的話告訴立夏?！表n有福道。

    小寒疑惑不解，告訴立夏啥？一見韓有福往后看，心中忽然一動，“立夏沒說要請村里人，是爹瞎編的？那爹說請全村人也是故意嚇唬奶奶？”

    “小寒，爹覺得你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學?！毕挠懈５?。

    小寒笑了，“我去了啊?！?/br>
    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后，小韓村的知青就陸續返鄉了，包括考上首都一所大專院校的楊忠軍。楊忠軍倒是想等等立夏，可他離家已有十年之久，思念讓他寢食難安，立夏就讓他先回去了。

    現如今留在小韓村的，除了立夏便是幾個沒考上，以及在村里安家的知青。小寒到立夏的住處，就看到立夏正在和幾個落榜的知青講題，專注的連她進去都不知道。

    小寒搬個小馬扎，坐在火盆旁邊大概有十來分鐘，幾人還沒發現她，小寒服了，咳嗽一聲，立夏轉過頭，愣住了。

    小寒想笑，“不認識我了？”

    “真是你？”立夏又驚又喜。

    小寒反問：“不然是誰？”

    “小寒找立夏有事吧？”其中一個中年男知青拿起課本，“我們出去轉轉?！?/br>
    小寒：“不用，不用。你們做題，夏同志，你出來一下?！闭f著，站起來。

    “你倆都快結婚了，咋還同志同志的叫啊?！敝心曛嘈χf。

    立夏緊接著說，“他說得對，別叫我同志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倆不熟呢?！?/br>
    “那叫你啥？”小寒明知故問。

    立夏：“叫我名字啊?！?/br>
    “夏立夏？”小寒道。

    立夏連連搖頭：“別這樣喊，怪生分的，去掉姓?！?/br>
    “我看咱們還是出去吧?！敝心曛嘣俅伍_口，這次不等立夏和小寒倆人說話，他就拿著書往外走。

    立夏張開嘴，還沒發出聲，幾個知青就消失了。

    人家善解人意，小寒也不好意思磨嘰，畢竟外面天寒地凍，長時間在外面站著，雙腿能凍得沒知覺。把韓有福和韓高氏說的話大概說一遍，小寒就說，“我走了啊?！?/br>
    “這就走？”立夏忙問，“家里還有活等著你？”

    小寒：“該做飯了。我來的時候雞都叫了?！?/br>
    “那我送送你?！绷⑾奈中『芙^，“外面路滑?！?/br>
    三天前下過一場大雪，但雪剛停村里人就把雪鏟到路兩旁，路面很干凈，小寒忍了又忍才沒戳穿他，“好。你晌午在我家吃飯不？”

    “我這些天三天兩頭去你家吃飯，你奶奶沒說啥？”立夏問。

    小寒胡謅道：“她是不大高興?？涩F在不一樣了，你考上大學，在我奶眼里就是狀元郎，她巴不得你天天去我家吃飯?！?/br>
    “真的？”立夏忙問。

    小寒：“千真萬確。待會兒你到我家，仔細看我奶的表情，見到你肯定像見到親孫子一樣?！?/br>
    “我不信?！绷⑾牡?，“你奶奶眼里只有錢，我又不是大團結?！?/br>
    小寒：“你以后工作了能賺錢啊。每年我回來，你不得給她買東西啊?！?/br>
    “你說得對?！绷⑾狞c頭，“那咱們以后不給她買東西?！?/br>
    小寒楞了一下，隨即笑出聲：“那她會把你關在門外，有可能連我爹娘一塊趕出去?！?/br>
    “不會吧？”立夏不信，“你爹是她親兒子?！?/br>
    小寒笑看著立夏：“要不咱倆打個賭？”

    立夏張張嘴，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要不以后咱們來你家，把咱們買的東西放山上，等天黑了再去拿了放你爹娘房里？”

    “……你真聰明！”小寒簡直不知該如何吐槽，“可是山上有野兔、野雞，它們會把東西弄壞的?！?/br>
    立夏摸摸后腦勺，“對哦，我都沒想到。那可咋整？”

    小寒想笑，“我爺爺和奶奶六十多了，說一句很現實的話，他們沒幾年好活了?！鄙畈?，醫療水平落后，以至于這時的人壽命很短，“買些東西讓他們高興高興，也省得嘮叨我爹娘?！弊詈筮@句是真心話，若不是為爹娘和meimei弟弟著想，小寒會在立夏收到通知書的那一刻就跟他回城。

    立夏聽小寒這樣講，忍不住嘆氣，“你這么善良不行的，小寒?！?/br>
    “我善良？”小寒指著自己，眼中盡是詫異。

    立夏：“對啊。你奶奶差點害死你啊。你這個樣子，以后工作了，會受欺負的?！?/br>
    “你爸是市長啊?！毙『?，“首都應該沒人敢欺負市長的兒媳婦吧?！?/br>
    立夏：“首都不是我爸一人說了算，比我爸厲害的人多了去了?！?/br>
    “那，那你教我？”小寒望著立夏說。

    立夏重重點頭，“其實我很早就想教你，怕你不高興，一直沒敢說?！?/br>
    小寒想笑，抿抿嘴使勁忍住，“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會生氣的?！闭f著，發現到家了，“我們進去吧?！?/br>
    “立夏來了？”正在糞池邊殺魚的韓有福聽到聲音抬起頭，“晌午在這兒吃，我買了不少魚，咱們燒一個?！?/br>
    小寒：“奶奶讓吃嗎？”

    “一毛錢一斤，又不是啥稀罕東西，別管她?！表n有福挑一個六七斤重的魚遞給小寒，“全做了?！?/br>
    立夏伸手接，“我拿著吧?！?/br>
    夏有福的手停頓一下，看一眼立夏，頗為滿意，“我喊小艾回來燒火?！?/br>
    “我燒，別叫她了?！绷⑾牡?。

    東北這邊農歷十一月中旬放寒假，上個月月底小艾和小虎就把老師布置的作業做完了。這幾天姐弟倆吃過飯就跑出去玩，不到飯點不回來。韓有福想著小艾和小虎平時挺懂事，也就沒管他們?，F在聽立夏這樣講，韓有福又坐回去，“小寒，看看還有沒有饃，沒饃就做些玉米面餅子?！?/br>
    “知道了，爹?！毙『土⑾幕氐綇N房，就小聲問，“魚湯煮面條特好吃，你想不想吃？”

    立夏第一反應是往外看。小寒笑道，“我爹只管吃，不管我做啥?！?/br>
    “魚里面煮面，會不會被刺卡??？”立夏擔心這一點。

    小寒：“這條魚大，在大鍋里煮魚，回頭把湯舀小鍋里面，在小鍋里下豆面條，好不好？”

    “那你做吧?！绷⑾淖叩藉伹懊孀?，“我現在燒大鍋？”

    小寒：“燒吧?！?/br>
    大鍋里面燉魚的時候，小寒和面。韓高氏從廚房門口經過，見面有些黃，認為是雜面就回堂屋了。等她走遠，小寒就說，“我奶奶沒嘮叨咱們吧？”

    “沒有?！绷⑾牡?，“還以為你奶奶會問你做啥吃的呢?！?/br>
    小寒笑道：“以后都不會問了?！?/br>
    “因為我值錢?！绷⑾慕拥?。

    小寒險些笑噴，咬咬下唇“嗯”一聲，就開始搟面。面條切好，廚房里也變成仙境。小寒提醒立夏，大鍋不用燒了，改燒小鍋，隨后就把面條丟進去，讓立夏看著點鍋，她去喊小艾和小虎回來吃飯。

    小艾得知吃魚rou，苦著臉道，“爹咋不買點豬rou啊?！?/br>
    “魚rou不好吃？”小寒問。

    小艾：“清湯寡水，吃了不解饞還刮油?！?/br>
    “姐今天做的好吃?！毙『?，“咱家過幾天殺豬能得很多豬油，我今天做魚的時候放了半勺豬油，爹在門外殺魚都聞到香味了?！?/br>
    小艾忙問：“真的？”

    “當然?！毙『?。

    小虎搖頭，“我不信?！?/br>
    小寒剛到這邊的時候小韓村鬧干旱，河里沒水，自然也沒魚。后來忙著收稻子，稻谷入倉天就冷了，韓有福就沒下河抓魚，以至于今天是小寒第一次吃魚，也是第一次做，“騙你倆有啥好處？”

    “沒有?！毙“е『母觳?，望著她說，“姐，你都滿十八了，可以領證了，你和姐夫啥時候去領證？”

    小寒原本打算早點去，她認為領證得先照相，經過這輩子的爹娘科普，小寒才知道此時的結婚證就是一張類似獎狀的紙，紙上面填寫倆人的名字和年齡就行了。

    這么簡單啥時候去都行，小寒道，“臘月十六再去?！?/br>
    “這么晚？”小艾詫異道。

    小寒：“你想我早點嫁出去？”

    “不是的，大姐，她想看看你的結婚證是啥樣的?！毙』⒌?。

    小艾抬腿就要踢他。小虎拔腿往屋里跑，小艾跟上去，到門口被韓有福抓住，“多大了，還這么皮？洗手吃飯?！?/br>
    “姐夫，洗手吃飯啦?！毙“瑨觊_韓有福就沖屋里喊。

    劉素芬跟進來，“你以為你姐夫在這兒，你爹就不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