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季沉宣瞬間臉色大變:“不——” “啪嗒”一聲細不可察的輕響,針頭斷了。 一臉錯愕的季沉朗:“???” 驚恐被堵在嗓子眼的季沉宣:“……” 沙發上,被銬住一條胳膊的蕭池,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黑白分明的瞳孔,冷冰冰地盯住近在咫尺的男人,像個不帶感情的機器,準備清除一只死老鼠。 “你怎么這么快……” 季沉朗一個激靈回過神,立刻返身就要去尋□□。 蕭池的反應如電光火石,長腿一掃,便使他絆倒在地。 緊跟著后背被重物死死壓住,是蕭池一只腳踩住了他,季沉朗陷在地毯里,痛苦地大叫一聲,全身骨頭仿佛移了位,心肝肺都快被踩爆了! “咔嚓”一下,蕭池擰斷了手銬,輕松得宛如拉斷一根頭發絲。 “蕭池……”注射器掉落在地上,無人理會,季沉宣瞪大眼睛,身體緊貼在玻璃壁上,仿佛這樣可以離他近一點。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蕭池,于盛怒中沉默,眼神冷得叫人戰栗,陌生得可怕。 四周的空氣,安靜得像結了冰。 蕭池的視線環視一周,落在斷裂的針管上,他緩緩拾起,對準了被踩在腳下的男人…… 第63章 情為何物 轟隆——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 一道慘白的電光劈開夜空, 乍亮的光線勾勒出室內三個男人半明半昧的剪影。 一點森冷的金屬光澤在斷針尖端閃爍,蕭池面無表情舉起針管, 機械般向季沉朗扎去! “啊——”寂靜的室內回蕩著男人的慘叫,屁股上傳來劇痛,活像個第一次打兒童針,遇上沒有經驗的醫生,瘋狂哭鬧的熊孩。 季沉宣被這記夸張的哀嚎驚得一抖,卻見蕭池手起針落, 一副要將人扎成刺猬的架勢,連忙用力拍打玻璃窗, 試圖喚醒他的意識。 “蕭池!蕭池!你清醒一點!把門打開!” 扎針的手頓在空中, 蕭池像個牽線木偶慢慢側過臉, 漠然的瞳孔幾乎沒有焦距, 季沉宣對上那雙眼,脊背陡然發涼, 一顆心恍如落入深海, 不斷下墜。 “蕭池!是我!” 蕭池凝望著男人惶急的表情, 眨眨眼,使勁蹙起眉頭,半晌, 如同一束光注入, 渾噩的眼神重新被點亮, 那張冷冰冰的臉, 再次煥發出生動的光彩。 啪嗒,針管掉落在地,蕭池一步跨過趴在地上的季沉朗,順便踹了他一腳。 他兩只手急切按上玻璃,與季沉宣雙手重合,恨不得把臉也貼上去:“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 見蕭池恢復了神智,季沉宣終于長長松了口氣:“我沒事,你被這家伙怎么樣了?是下藥了嗎?有沒有哪里痛?” 蕭池搖晃著腦袋,仿佛在把腦海里亂糟糟的嗡鳴甩出去:“我被他騙了,吃了不干凈的東西,昏了一陣,不過現在沒事了?!?/br> 季沉宣略略放心:“我們出去再說,你找找控制開關,把門打開……后面!小心!” 他話音未落,驟然變了臉色! 一襲勁風撲至后腦,蕭池瞬間偏頭,避開季沉朗反撲的一擊,回手擋了一下,沒想到方才被他皮膚劃斷的針頭,這時竟然順利刺破皮膚,扎出一滴血珠! “蕭池!”季沉宣驚恐的視線凝固在他手臂上,頭皮緊繃,大腦空白一片,一個尖銳的聲音在耳邊狂叫:他受傷了!在自己眼前! 季沉朗還沒來得及高興,蕭池的拳頭在他瞳孔驟然放大,快得視網膜來不及捕捉軌跡,他的視野倏忽旋轉了180°,整個人像沙袋一樣拋飛了,重重摔在地上,全身痛得發麻。 一顆牙從嘴里崩出來,他晃了兩晃,眼皮撐不住,徹底昏死過去。 蕭池一腳踩碎了針管,又上去補了一腳,確定這家伙再也翻不起風浪,才回到玻璃窗前。 季沉宣滿眼焦灼:“他扎到你了?有沒有沾到那個藥?” 他扯下周圍墻壁上懸掛的幕布,急切地四處尋找開關。 “沒有,不要擔心?!笔挸貞械萌フ?,示意他離遠些,對準玻璃窗,飛起一腳直接踢碎了一個缺口。 特殊的強化玻璃噼里啪啦掉落滿地碎片,另一半邊緣尖銳,支棱在窗框上,蕭池又踹了兩下,把窗框踹得殘破不堪,勉強可供一人進出。 他剛鉆出來,就被季沉宣抱了個滿懷,以近乎勒斃的力道,手臂緊緊箍在腰間,細微地顫抖。 “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季沉宣埋首在他肩頭,從胸腔里發出震顫的鼻音,呼吸急促,像一個沙漠里迷失的旅人,好不容易求得甘霖。 兩人像一株同根攀附的枝蔓,相互依偎,支撐著彼此。 蕭池仰著頭,腦袋擱在對方頸項間,鼻翼一張一翕,輕輕地嗅,是季沉宣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沒事了,我沒事?!笔挸匾槐橐槐榘矒崴谋?,笨拙地,溫柔地,翻來覆去那幾個詞。 緊貼的胸膛感受到對方勃勃的心跳,季沉宣略微直起身,仍不愿放開他,急急拽過那只手。 捋起袖子,皮膚一如既往白皙光潔,尋不到一絲傷痕,毛孔細得看不見,唯有那滴血珠被抹成一痕極淡的紅印,手指一摩挲,便消失了。 季沉宣握著他的手腕來回查看,古怪地蹙起眉頭:“我明明看見那針頭斷了,怎么又傷得了你?” “噢,那個啊?!笔挸負蠐项^,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因為那個時候身體在無意識情況下,觸發了報警機制,自動變成防御狀態,抵御外界傷害,后來我意識復蘇,解除警戒,就恢復正常了?!?/br> 季沉宣眉頭皺得更緊了些,滿腹疑惑:“你剛才那個樣子,是沒有意識的?” 蕭池有些緊張地撐圓了眼:“我剛剛什么樣子?是不是很兇?很怪?” 季沉宣哭笑不得,拇指輕輕撫摸他的眼角:“沒有……你難道不記得了?” 蕭池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記得了,斷片了一樣?!?/br> 季沉宣將人摟回懷里,心頭仍是沉甸甸的,滿是憂慮,連自己僵硬發冷的左臂都暫時忘卻了。 “你的身體就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嗎?” 蕭池不明所以:“我身體挺好的啊……倒是你,怎么臉色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剛剛那個針……” 季沉宣抿緊褪去血色的唇,輕輕搖搖頭,還想再問得詳細些,手環突然發瘋似的震動起來,他低頭一看,是周桐。 “季總,你怎么樣?!” 通訊投影露出一張惶恐的臉,周桐身后跟著柳冰還有一群便衣保鏢,就在攝影館外。 看到季沉宣和蕭池共同出現在視頻通訊里,周桐長長舒了口氣。 季沉宣捂著左臂,微微頷首:“已經沒事了,你們進來處理一下?!?/br> 片刻功夫,門口的電子鎖被卸除,一群訓練有素的保鏢魚貫而入,周桐和柳冰一路狂奔進來,親眼見到兩人毫發無損,才把一顆心放回肚子里。 “季總,這里有信號屏蔽裝置,被我們拆除了,如果再聯系不上您,我們就要沖進來了?!?/br> 季沉宣面上沒有多余的神情,只淡淡嗯一聲,吩咐他們善后。 眼看危機解除,他得以喘口氣,胃里隱約的惡心感立刻開始作祟,手心冷汗濕得發膩。 蕭池擔憂地望著他,季沉宣強自壓下不適,握緊他的手腕,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柳冰拉著蕭池左看右看,好似他是一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所幸身上沒有明顯傷痕,他又嫌惡地瞥一眼倒在玻璃室的元兇,沒好氣地道:“這垃圾死沒死?” 蕭池遲疑地道:“我也沒踹多重,應該還有氣吧?!?/br> “沒死就好?!绷櫫税櫭?,“你別管了,剩下交給我們,這件事,你必須摘出來,今后無論誰問起,你都要說不知道?!?/br> 黑沉的夜幕陰云蔽月,這場暴雨還未過去。 周桐已經報警,著手處理善后,蕭池扶著季沉宣在保鏢的護送下上了車,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敲打在車窗上,濺起無數粉碎的水滴。 不遠處的小巷拐角,一盞路燈孤零零立在街頭,昏暗的光線照出一個靜默的人影,三十歲許的男人,臉上神情怪異,淡色的唇線抿得緊緊的,肌rou線條僵硬得如同大理石雕塑。 他戴著一副銀框眼鏡,穿著茶色風衣,手里的微型攝影儀安靜地亮著紅燈,手腕處,露出半截形狀古怪的疤痕。 他手執一把黑傘,悄然無聲地注視馬路對面的攝影館,目送蕭池兩人上車,直到車子穿過重重雨幕,消失在道路盡頭,才緩緩轉身離去。 ※※※ 黑色的飛行車在道路上疾馳,將兩旁衛兵似的路燈飛快的甩在后面。 狹小而安靜的空間里,蕭池和季沉宣擁在一起,肩膀挨著胸膛,額頭貼著臉頰,呼吸彼此交融。 仿佛一個鐘頭前的驚險只是一場噩夢,夢魘散去,他們還在對方的懷抱里,安穩如昔。 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下來,疲憊和后怕便恍如洶涌的潮水,排山倒海般層疊壓來。 季沉宣原本在同蕭池說話,漸漸不出聲了,把腦袋歪到蕭池身上,緊跟著,是全身的重量。 “季沉宣?”蕭池扭過頭,見男人半閉著眼,捂著左臂,呼吸急促。 左臂——是他剛才被威脅著注射的地方! 蕭池陡然一驚,難道那藥打進去了?! “季沉宣,醒醒!你怎么了?!你的醫生呢?!”他緊緊將人抱在懷里,一摸額頭,果然在發燙!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季沉朗那惡毒的臉,他不知道注射器里究竟是什么藥,越是未知,越是讓他脊背發冷。 車窗外的霓虹燈照落進來,斜斜打在季沉宣側臉上,隨著飛馳的車子光影變幻,將那張蒼白的臉映照得五彩斑斕,宛如一把燃燒至盡頭的火,在釋放最后的光彩。 他嘴唇囁嚅著,囈語不停,眼皮下眼珠不斷轉動,蕭池捧起他的臉,湊到他嘴邊,輕聲問:“你說什么?” 半昏半醒間,季沉宣的聲音極輕:“不要……傷害他……蕭池……” 腦海里猛地掀起一陣電閃雷鳴,巨大的嗡鳴在耳邊轟隆作響,蕭池像是宕機了一般,腦子里一瞬間的空白。 他遲鈍地聚焦到季沉宣臉上,男人的眉心糾結在一起,神情是那樣痛苦,可此時此刻,他心里記掛的,滿滿都是自己。 “季沉宣……季沉宣……我在這里啊……”蕭池用力蹭著對方發燙的臉頰,那溫度過于灼熱,順著皮膚傳遞過來,燙紅了他的眼。 胸腔里的心臟在砰砰跳動,前所未有的激烈,像是要炸開,蕭池覺得自己身上仿佛哪里空了一塊,又被另一樣東西填滿。 他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覺,洶涌似火山爆發,又溫柔如細水長流。 “我生病了嗎?還是哪里壞掉了?”蕭池茫然地抱著季沉宣,他發現男人在抖,他試圖去擁抱,去安撫,然后發現不對,巍顫顫的其實是他。 眼里像是有什么東西,蕭池下意識抹了一把,咸濕溫熱的,浸入了掌心,是淚。 它們一滴一滴落下來,像一串晶瑩透亮的珍珠,止也止不住地滴落在季沉宣臉頰上。 恍惚間,他想起那天在海邊,季沉宣說的話。 “喜歡你,比命還要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