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嬈荼更是驚訝,“難道你懷了身孕,不是他同意的?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怎么現在才讓你喝落子湯?” 盧州月哭得淚人一般,“他說先前忙忘了,才想起來。怎么辦,夫人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能沒了這個孩子,沒了孩子,我就什么都沒有了,他不會再要我了……” 嬈荼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不要哭,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天大的事他也只當是兒戲,但是他心中有譜呢,也許……也許他不想連累你,你也知道,他現在做的事情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沒命?!?/br> “夫人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他從沒將我看在眼里,可是我不在乎……我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好了。他一個人在這里,沒有親人,只有恨。沒有人能與他說一句知心話,只能將心思深藏在腹,他很可憐的……我只是想好好陪著他?!?/br> 嬈荼嘆了一口氣,她理解盧州月,盡管她現在的心思可能并不是愛情,而只是由于年輕的執念與沖動。盡管蕭彥寧讓她深受折磨,但她依舊是義無反顧。 外面,一個聲音淡淡道:“本王什么時候需要你來可憐?” 盧州月怔了一下,拉住嬈荼的衣袖,求救的眼神望著她。 嬈荼對她搖了搖頭讓她不必擔心,起身去開門,看見蕭彥寧站在門外,身后跟著個蒙面女人。 蕭彥寧的臉色并不好看,走進屋內看著站在一角的盧州月,他冷冷道:“來這訴苦?滾!” 嬈荼拉住盧州月,對蕭彥寧道:“這是我家,什么時候要你來攆人?” 蕭彥寧冷笑一聲,“你家?嬈荼,你大約不知道這整個漢中都是我的吧?” 嬈荼緩緩坐下,“整個漢中都是你的,沒有錯,可是這個地方是我的?!?/br> 盧州月低聲道:“王爺,夫人,我先走了?!?/br> 嬈荼對她道:“你先回去好好待著,我看誰敢給你喝不干不凈的東西!” 盧州月應了一聲“好”,低頭走了出去。 蕭彥寧揮了揮手,他身后那個蒙面女人走上前,“嬈荼,你要的人我給你帶過來了,我的事情,你少管?!?/br> 嬈荼沒好氣道:“蕭彥寧,你怎么就不知道對她溫柔一點,她有什么錯?” “她當然錯了,她不該喜歡上我,或者說……她不該對我有幻想?!?/br> “既然你對她無意,為什么還要招惹,如今她的肚子這么大了,居然還叫她落胎?” 蕭彥寧臉色微變:“落胎?” “你逼她喝落子胎,怎么,敢做不敢當?” 蕭彥寧皺了皺眉,“敢做的事情自然敢當?!彼闹泻鋈挥行┎缓玫念A感,早起讓人備下的那晚保胎藥,是不是叫她誤會了。 他對那名蒙面女人道:“你仔細看看她的面相,務求真切?!?/br> 蒙面女人點了點頭,他看了嬈荼一眼,也沒說話,出門后往自己的府邸去,腳步因為心中的那一點不祥猜測而變得有些匆忙。 回到府邸,沒有找到盧州月,他心中煩悶,叫來今早吩咐送藥的小廝問是怎么回事,那小廝一五一十說了,蕭彥寧不由怒道:“你沒說那是保胎藥?” 小廝跪下求饒:“王爺饒命,小人……說了,許是姑娘沒聽清楚……” 蕭彥寧抬腿一腳踹在小廝的心口,“大膽奴才,連我也敢騙,可見平日是如何慢待她,那是我的女人,你也敢不仔細!” 小廝被窩心一腳踹出門外,在地上疼得直打滾,說不出話。 蕭彥寧匆匆出府走到城門,問城門守將是否見到盧州月。 城門守將回說盧姑娘出城好一會了,因為王爺曾今吩咐過可以任由盧姑娘離去,所以未敢阻攔。蕭彥寧罵了一聲,跨上馬背策馬出城。 奔行許久,在城外一條河畔看見她,她坐在岸邊,聽到馬蹄聲回頭望去,與蕭彥寧四目相對。 蕭彥寧下馬走到她身邊,原本大怒,可是看見她臉上既驚且喜的神情,他的腦中轟然一震,猛然意識到自己正在犯一個錯誤。 他停下了腳步,冷冷道:“你想走,本王派人送你,要是一個人死在這荒蕪之地,等著野狼給你分尸?” 盧州月愣了片刻,忽然彎起眉眼,撲到蕭彥寧懷中哭道:“王爺……” 蕭彥寧沒有伸手扶她,“你敢哭,本王就把你扔到河里喂魚?!?/br> 盧州月強忍著眼淚點了點頭,可是眼淚哪里是說忍就能忍的,她只能壓低了聲音低泣。 蕭彥寧暗嘆了一聲,抬頭看天,心中道錯了就錯了把,他轉身上馬,朝盧州月伸出手,“走吧?!?/br> 盧州月抹了抹眼淚,低聲道:“妾身想要這個孩子?!?/br> “你的孩子,想要就要?!笔拸幫h處,神情淡然。 盧州月癡癡看著馬上的他,一時間神魂顛倒,不知是真是幻。 蕭彥寧睨了她一眼,“大不了回頭叫人將落胎藥換成保胎藥給你喝?!?/br> 她喜極而涕,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她哪里知道,那原本就是保胎的藥! 蕭彥寧有些不耐煩,作勢要收回手,“不想上馬,你就自己走吧?!?/br> 盧州月連忙兩只手抓住他的手,叫道:“我上!” 蕭彥寧面無表情,“那還不快點踩上腳蹬!” 盧州月哦了一聲,連忙抬腳,奈何她肚子大了行動不便,竟然踩不上去,蕭彥寧皺了皺眉,罵道:“笨手笨腳?!狈硐埋R托著她的屁股給她送上了馬背。 盧州月面紅耳赤,心中卻是有一絲甜蜜在慢慢化開。 蕭彥寧上馬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盧州月縮在他懷中低聲道:“王爺慢點走?!?/br> 蕭彥寧心中微動,以前他也這么在馬上抱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也懷著孕,讓他跑慢點。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你不是她?!?/br> 盧州月“嗯”了一聲,“我不是嬈荼夫人?!?/br> 蕭彥寧低頭瞥了她一眼,“抖什么機靈?” 盧州月仰頭看著他,喃喃道:“王爺,可是……可是我喜歡你……” 蕭彥寧良久沒有說話,許久之后才淡淡地道:“本王并不喜歡你,本王只是……一時間無法安置你?!?/br> 盧州月忽然湊上去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吻了吻,她癡癡道:“我只是喜歡王爺,和王爺沒關系。我只是懷了王爺的孩子,王爺不認,那也沒關系?!?/br> 蕭彥寧揉了揉她的唇,“你就這么不安分?” 盧州月紅著臉,“以后再也不敢了?!?/br> 蕭彥寧在她耳邊道:“回去再收拾你!” 盧州月的臉更加紅了,“請……請王爺憐惜?!?/br> 蕭彥寧沒事人一樣,伸手按住她的小腹,盧州月忽然輕哼了一聲,因為腹內頑皮的孩子給她來了一記連環踢。 他感受到她腹中的小生命,有些許的愣神,忽然道:“應該是個男孩吧?!?/br> 盧州月見他臉上有些失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小心翼翼道:“王爺不喜歡男孩么?” “男孩,總是想要肩負起一些使命,盡管有時候那些使命并不一定屬于他。我只怕……連累了他?!?/br> 盧州月忙道:“若是男孩,我一定不告訴他關于他的身世?!?/br> 蕭彥寧道:“女孩也不行?!?/br> “好?!?/br> 第73章 南宮夷吾 字數:6088 潼川城東北角有一處酒壚,破爛不堪的酒招子插在門上,在風中搖搖擺擺,看起來十分荒敗。不過每日前來買酒喝的客人卻絡繹不絕。源于這家酒壚釀造的綠蟻酒實在太香,夠勁,價格又妥當,城內的平頭百姓隔三差五來打上一壺,甭管大壺小壺,都不超過三文錢。 酒壚老板是個沒名沒姓的啞巴,問他姓氏不知,來處不知,大約三十五歲上下,長相清癯,衣裳樸素卻并不寒酸,頗有些不俗氣度在身上,因此被人尊稱一聲啞先生。 酒壚在當地已經有些年頭,人們的印象中,這位啞先生在一年中只有一天時間會關門歇業,不是大年除夕,而是八月初九??墒沁@一次,八月還沒到,酒壚就關了門,而且一關就是好多天。 人們還能透過門縫聞到從里面飄來的酒香,真是醉人??!可是無論怎么拍門,酒壚中就是沒個動靜。 酒壚歇業,源于那一天來的幾個人,修長清俊的儒生、一襲紫衣的病鬼、身受重傷的公主,英姿颯爽的女子。 啞先生不啞,姓江名嬰。他閉口十幾年,在看到那位一身男子裝扮的女子夏笙之后,伏地痛哭,顫聲叫了兩個字:“夫人?!?/br> “江嬰,你還記得我?!毕捏蠜]有叫他起來,只是低頭看著他,用一種聽不清悲喜的陳述語氣。 江嬰嘶聲道:“西蜀守城老兵,見過將軍夫人!”這名西蜀老將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每個字都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沈筑伸手捋了捋鬢角垂下的一縷發絲,緩緩道:“江嬰,當年就是你為西蜀開城門,迎接大梁敵軍入的城?!?/br> 江嬰面不改色,沉聲道:“是?!?/br> “請起?!鄙蛑?。 江嬰長跪不起。 夏笙嘆了一口氣,“起來吧,我西蜀國破,將軍死,老卒猝,這番虛禮是不必了。這位是沈筑,字號宴冰?!?/br> 江嬰不由自主抬頭看向沈筑,喃喃道:“傳聞天下十萬才子之首的沈筑?” 沈筑微微點頭:“正是區區?!?/br> 江嬰站起身,不問他為何死而復生,也不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只是深深一揖到底,沉聲道:“多謝先生為我西蜀謀?!?/br> 沈筑笑了笑,“江嬰,我要見一人,勞煩你引薦?!?/br> 江嬰的手微微一顫,卻沒有絲毫猶豫,“愿效犬馬之勞?!?/br> “那個人,我想你已經猜到,便是現任西蜀經略使,謝堂燕?!?/br> 江嬰面無表情道:“我與姓謝的十幾年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怕他不會賣我情面,只能盡力一試?!?/br> 沈筑臉上有些歉然,點頭道:“多謝?!彼来耸聦瓔雭碚f十分為難,但要見到謝堂燕別無他法,只能勞煩江嬰。 江嬰搖頭:“先生是小主子的客卿,事關潼川百姓性命,但有所請,不敢不從?!?/br> 沈筑道:“不必cao之過急,十日為期。我們先借貴處酒壚暫住一段時日?!?/br> 江嬰安排好一切,去了潼川內城。夏笙要見殷茂林的舊部,便也隨他一同前去。院中便是慕容云衡、沈筑和潯陽公主三人在住。 這日慕容云橫又聽到門外的敲門買酒聲,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xue,“綠蟻酒辛辣勁足,我實在是喜歡不起來,怎么這兒的人好像對它有癮?” 沈筑正坐在窗前看書,聞言微微一笑:“豈不聞,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慕容云橫搖頭道:“冬日還好,現如今炎炎盛夏,虧得那些人喝的起勁?!?/br> 沈筑放下手中書冊,他神情淡雅,“總有很多人喜歡做不合時宜之物,有時候想想,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對錯可言,大多都是不合時宜罷了?!?/br> 重傷未愈的潯陽公主躺在內室的床上,聽到沈筑的輕淡聲音,她閉著眼睛,一滴淚水從眼角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