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舒默克拍了拍金蘭殊的肩膀,說:“年輕人啊……” 金蘭殊說:“怎么了,老人家?” 舒默克一陣沉默:“我很老嗎?” 金蘭殊卻道:“我比起你也不年輕,為何總叫我‘年輕人’?” 舒默克卻道:“我好歹比你大幾歲,叫你‘年輕人’也不算占你便宜,但我也不至于是‘老人家’吧?” “好的,”金蘭殊回應,“中老年人?” 舒默克心想,我真的要給這個人評a嗎?我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金蘭殊回到公寓的時候,心思還是被那條絲巾所纏繞著。 他坐在公共客廳看書,心里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宋風時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一直互相回避的室友大剌剌地坐在客廳沙發上,頓感意外。 “嗯?”宋風時愣了兩秒,立即堆上笑容,“你在呀?” 金蘭殊答:“這是我住的地方。為什么不在?”一邊說著的時候,金蘭殊一邊瞄著宋風時的脖子,那一截雪白的脖子上并沒有系上礙眼的絲巾,這讓金蘭殊的心情稍微沒那么煩躁。 宋風時總害怕尷尬,便換了個話題問道:“今天看到你和一個紳士在逛店?他是誰???” 在金蘭殊用余光觀察宋風時的時候,宋風時當時也在默默在意金蘭殊。他也察覺到舒默克提出要給金蘭殊送東西了,只是金蘭殊拒絕了而已。 金蘭殊答:“他是我的上司?!?/br> 宋風時心想:難道是潛規則? 舒默克當然是沒有“潛規則”金蘭殊的。 以他所言:“我想跟誰上床還要給人好處?我有沒有那么慘?” 第六章 在那次事件之后,金蘭殊顯出了宋風時的更多的關心。 他甚至想送一條絲巾給宋風時,然而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但是,他想:“像我這樣一個全a的天才,居然想不到一個送禮的理由?這豈不是奇恥大辱?” 他不服輸的個性致使他產生了極好的創意。 他富有創造力地將宋風時晾在窗邊的絲巾扯爛,并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噢,我弄壞了你的絲巾?!?/br> 宋風時原本還挺心疼的,看著金蘭殊那滿不在乎的樣子也有些氣,卻保持笑容:“算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br> 金蘭殊便啟用“是的,但是”句式說:“是的,確實沒什么大不了,但是,我還是給你賠一條吧?!?/br> 這個“是的,但是”句式顯然沒有讓金蘭殊顯得更討喜一些,反而像讓宋風時跳起來打他狗頭。 宋風時難免臉露不悅之色。 金蘭殊便問道:“怎么?這條絲巾很重要?” 宋風時答道:“不是,只是挺貴的,我也失業了,挺不舍得?!?/br> “失業了?”金蘭殊極為好奇,“為什么?你不是在那個門店做得好好的?” 宋風時苦笑著搖搖頭,便搪塞道:“沒,我最近忙著別的事情,就先停止了兼職?!?/br> 金蘭殊雖然情商很低,但又不是傻子,相反,他在一些方面頗為敏銳。他便問道:“怎么了?難道是和上次送你絲巾的先生有關嗎?” “唔……”宋風時有些尷尬了。 金蘭殊說道:“你告訴我也沒關系,你知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br> 這倒是真的。 宋風時頗為感念金蘭殊難得的關心,便說:“不是什么煩惱,我只是覺得收了對方的禮物非常為難,他后來又在手機上約我出去。我沒有答應,他便來到店里問我什么時候下班,我回答‘這個說不定的’,店長卻立即告訴了他我下班的時間。我感到很困擾,店長的態度也有些奇怪,讓我不太舒服,就辭職了而已?!?/br> “那確實不是你的錯。真是可悲的人——我是指那個客人,”金蘭殊說,“魅力如此低下,非要做這種手段?!?/br> 宋風時原本有些郁悶,聽到金蘭殊的話反而笑了:“這算哪門子的安慰?” 金蘭殊有些驚訝:“我并沒有安慰你。是什么讓你得到了這樣的錯覺?” 宋風時瞬間,對金蘭殊有些既愛又恨的。 他又怪自己,金蘭殊稍微對自己和顏悅色,他便要卑微的高興。他真的要將金蘭殊剛剛那句“是什么讓你得到了這樣的錯覺”錄起來,一天聽三遍,好好鎮定,斂去妄想! 宋風時失去了報酬豐厚的兼職工作,卻又難得地閑下來了。 學校課程不重,他又尚未找到下一份兼職,便先為平伏自己的心情培養個打發時間的愛好,去園藝店買了一盆花,每天勤灑水、修剪枝葉,靜待花開。 月末的那一天,宋風時從床上起來,走到客廳里,便見那花盆上的綠枝上裊裊娜娜地綻放了嫩紅的、飽滿的花,猶如舞女紅裳一樣明艷可愛。但讓宋風時更感意外的,是花苞的枝上系了一條水綠的絲巾,打著一個蝴蝶結。蝴蝶結輕柔無比,在風中微顫,如同即將振翅的蝶兒,而這個結也打得極為對稱——對稱得讓人懷疑打結的人應該有嚴重的強迫癥。 盆栽下壓著一張便條,上面寫著字,看自己就知道是金蘭殊的親筆:“賠你的絲巾。不用謝?!?/br> 宋風時又是苦笑不得的,用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了絲巾——動作放得很輕,不知是怕傷害了剛綻放的花、還是怕傷害了名貴的絲巾——無論是哪一樣,都很叫人心疼。 他將絲巾攢在手心,又重復在心里播放了金蘭殊那句“是什么讓你得到了這樣的錯覺”,好稀釋自己內心不合時宜的喜悅。 可不能有那樣子的錯覺啊。 雖然如此,宋風時又很想再去嘗試接近金蘭殊。 金蘭殊就像是薔薇帶刺了,美麗而可恨的。 他想去接近,被扎了一下,但又仍為之傾倒。 可惜,當他決計再次欣賞這朵薔薇時,薔薇卻要飄遠了。 舒默克有個項目要帶去法國做,問金蘭殊要不要跟去。作為實習生能有這樣機會,金蘭殊當然非常高興。他回到宿舍,也跟宋風時分享了這個消息。 宋風時一時錯愕,半晌便縮回了想要靠近的手了。 之后,他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畢業典禮上,宋風時還戴上了那條水綠色的絲巾,可惜仍在做項目的金蘭殊沒有出現在典禮上。宋風時踩熄了自己心里最后的那點焰火,徑自坐上了回國的班機,自此也斷了與金蘭殊的聯系。 金蘭殊就成了他心里的玫瑰花蕾。 宋風時回國后,得到了一個不錯的時尚集團的offer,職位是助理。助理薪水微薄,不足以支撐他在大城市的生活,而且,既然去了時尚集團坐辦公室,吃穿都要“得體”起來,花的就不少了。更別說,他還欠著他親爸的“學費”要還呢! 為此,他不得不放棄這個似乎有更好前程的工作機會,在學姐的介紹下去了寶梵琉的門店當導購。 導購的薪水算上提成的話,確實會比坐辦公室的助理要高。 現在宋風時也做到店長的職位了,可是他仍然抱有遺憾,覺得如果自己當初去了做助理的話,說不定現在就是一個更好的人了。 但想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他很多時候都不好意思聯系老同學,直到最近被學姐拉近了校友群,才重新看到了老同學的sns號,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會主動加誰的好友的。 他覺得,應該任何一個人都混得比他好吧! 因為他被拉入了校友群,便又隨之被拉入了班級群。班級群里的人還開玩笑說:“本來除了你和金蘭殊,都齊了?,F在就差金總了。不知道你這個‘前室友’能不能聯系上他!” 聽到“這個班級群原本就差宋風時和金蘭殊”這個消息時,宋風時就感嘆:“怪不得大家都說‘只有混得很好和混得很差的人不愿意聯系老同學’?!?/br> 旁人又叫他聯系金蘭殊的時候,他又不得不更為窘迫地回應:“我好久沒見過他了?!?/br> 其實大家也都是隨便說說,誰能認為宋風時這個不起眼的窮小子能夠聯系得上現在閃閃發光的金蘭殊呢? 連宋風時自己都不敢想了。 下班后,他郁郁然地獨自坐在吧臺旁獨酌,想起以前的事,感慨萬千。 宋風時上班的時候總是笑臉迎人,對待下屬也是和煦溫暖——但那都不是他,都是服務業里的一個合格的從業者而已。只有下班的時候,坐在這個角落的時候,他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時間,可以不將笑容掛在嘴角。 這兒的酒保也認得宋風時,每次他來,都給他倒一杯加冰的金湯力。 宋風時一邊獨酌、一邊感慨。 過了一會兒,酒保遞來了三角杯裝載的馬天尼,清澈的酒液里還擱著一串青橄欖,看著就生津止渴。 這不是宋風時點的,但是看著這個架勢,宋風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果不其然,酒保臉帶微笑地說:“那邊那位先生請您喝一杯?!?/br> 這倒不是不常發生的事情。 宋風時長得清秀,又是一個人來的,偶爾有人送酒搭訕,都很正常的。 宋風時一般不愛喝別人的酒,況且他酒量也不好,平常喝一杯就停了,不會再喝。但那串青橄欖看起來不錯,他便用手指捻起它,啟唇叼起了一顆圓潤的橄欖,咽進嘴里,同時順著酒保的眼神看向贈酒的人——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就祂媽緊——坐在吧臺另外一個角落的,穿著利落西裝的男人——那明眸善睞、瑰姿艷逸——正是宋風時心頭塵埃盡落處的玫瑰花蕾啊—— 金蘭殊! 金蘭殊看著和以前很相似,因此宋風時能一眼將他認出,但又看著和以前很不相似,讓宋風時陷入彷徨錯亂。 從前金蘭殊盡管卓爾不凡,但還是有些稚氣未脫、又為世事所困,鋒芒也掩藏不了落魄。如今的他,正是意氣風發,又歷經不少世事,更添許多的風流驕貴,若說以往是玫瑰花蕾,那現在就是玫瑰怒放了。 燦爛得讓宋風時移不開眼睛。 “唔……”宋風時喉嚨一哽,竟然將嘴里的整顆橄欖吞進去了,“唔——” 宋風時捂住喉嚨,臉色發白。 “啊。他嗆到了!”酒保大叫,“救命??!” 金蘭殊立即沖上前,從背后用力箍住宋風時的腹部,狠狠一頂,一個利落的海姆里克腹部沖擊法——宋風時白眼一翻,終于將噎在呼吸道的橄欖給吐了出來。 ——這就是他們第一次用力擁抱。 真是令人窒息的浪漫邂逅啊。 第七章 原本,云泥之別的昔日同學相見,應該是有些尷尬和疏離的。 可卻因為被噎住了這個鬧劇,將尷尬提升到了極致,反而就“否極泰來”,彼此都不尷尬了,索性相視大笑起來。 他倆笑了一陣子,便相攜在卡座坐下。 “你是怎么回事???”金蘭殊說,“這都能噎著?!?/br> 宋風時拿出應對客人那套,笑道:“是我福薄,消受不了金總的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