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燕太子丹回到住處,便見球友陶樂一臉歡欣地跑了過來,喜滋滋地說:“哎,你可算回來啦,我等你老久了?!彼麣g歡喜喜地拉著燕太子丹進屋說話,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燕太子丹本來滿腦子都是張良那些話,見著陶樂后心里的沉郁莫名就消散不少。 如果有一天他再也不是燕國太子了,也不知能不能和陶樂一樣沒心沒肺地傻樂呵。 多想無益,還是想想今年的夏季賽怎么搞才熱鬧吧。 他被軟禁一年,球隊一直交給陶樂代管,也不知他們現在踢得怎么樣了! 另一邊,下朝后扶蘇被嬴政拎到跟前說話。 昨日扶蘇邀燕太子丹過府吃酒的事有人回稟給了嬴政。 對燕太子丹這個“好友”,嬴政觀感挺復雜,有時他覺得這人腦子不太行,有時又覺得他可能在裝傻。 燕太子丹好歹當了這么多年燕國太子,手底下還是蓄養過不少能人異士的,所以對燕太子丹該利用時能利用,該提防時還是得提防,不能真把燕太子丹當傻子。 嬴政雖派了不少人到扶蘇身邊,卻也沒讓人和以前一樣事無巨細地把扶蘇和誰說了什么話給記下來,算是半放手讓扶蘇去自由發揮。 聽人說扶蘇留醉酒的燕太子丹住了一宿,嬴政便把人喊來問問他們都說了什么,怎么還把燕太子丹給灌醉了。 扶蘇也沒瞞著,老老實實把燕太子丹那些話復述給嬴政聽。 在扶蘇看來,燕太子丹就是憋久了,想找人說說心里話。 這些心里話沒什么不能和嬴政說的,不過是燕太子丹當太子這些年的苦楚罷了。 事實上太子年紀越長、鋒芒越盛,注定就要與君王生出矛盾來,太子太強不行,太弱也不行,怎么做都不容易被喜愛。 嬴政聽完對燕太子丹訴的那些苦嗤之以鼻,燕太子丹之所以受那么多委屈,不過是因為燕國不夠強盛而已。 他早些年也吃過苦頭,但現在他已是秦王,往后再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受那樣的苦楚,至少肯定不用去當什么質子。 當秦國的太子,怎么會和燕太子丹那么憋屈? 這燕太子丹,跑扶蘇面前說這些是什么意思?他自己當太子不快活,還想慫恿扶蘇往后別當太子不成? 嬴政毫不猶豫地拿燕太子丹當反面教材,對扶蘇諄諄教誨:“所以吧,如果不能一統天下,即便是當了國君或者當了太子,同樣會活得憋憋屈屈,只有四海歸一,天下俱服,才能真正過得暢快?!?/br> 嬴政又教育了扶蘇一番,讓扶蘇該有的警惕性得有,不該有的心軟絕不能有,天下一天不統一,心態一天不能放松,別讓人鉆空子給洗了腦。 反正,燕太子丹說的全是鬼話,只要自己夠強,絕對活得很爽。 扶蘇認認真真點頭,表示自己曉得了。 嬴政這才打發他去干活。 這年初夏,嬴政往原趙魏韓三國的邊境積極屯兵,征調的民兵到飽經戰亂的地方邊訓練邊開荒屯田,補種一些適合的糧食以備軍用,不白白浪費半點地力。 各地休養生息小半年,轉眼到了秋收季節。 秦國上下正勤勤懇懇忙秋收,嬴政也心情輕松地給軍隊配備新裝備,暫且還沒有磨刀霍霍向燕齊楚動刀的大計劃。 有了儲量豐富的煤礦,用處可不僅僅是燒青瓷,今年秦國上下正式用上一批嶄新的鐵制農具不說,精銳將士還配備了全身的鐵甲與刀槍,甚至連箭頭都給弄了新的。 現在各級將士正在與到手新裝備磨合,為將來與燕、齊、楚三國作戰做準備! 對于那些退下來和收繳回來的舊軍備,還能用的都分發給低一級的民兵。 至于實在不能再用,鐵質又夠不上回爐造新武器的標準,便被扶蘇做主拿來打造成鐵鍋限量出售,小小地滿足一下百官的炒菜需求,鼓舞他們繼續干活,努力搞回更多鐵制武器! 就在秋收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宮中傳來了趙姬病逝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嬴政:這個太子丹不靠譜,你別聽他的 扶小蘇:不聽! 第97章 豆腐 趙姬不是別人,是嬴政的生母趙太后。她搬去雍城宮休養時與嫪毐通jian,生下兩個私生子,還縱容嫪毐與嬴政作對,甚至密謀殺死嬴政扶持自己和嫪毐的兒子上位。 嬴政長大了,又太聰明,不易控制,不如讓幼子上位好,到時候整個秦國都是他們說了算。 可惜既然嬴政不是蠢人,那他們的謀算注定要落空,嬴政提前發現了她們的打算,把嫪毐和那兩個私生子都殺了。 趙太后躲過一死,嬴政卻不準備再把她當成母親奉養,一直把她軟禁在雍城宮自生自滅,還殺了不少企圖勸他把趙太后接回咸陽的人。 最后還是尉繚、頓弱他們的勸說起了效果,讓嬴政勉強把趙太后接了回宮。 只是接回來是一回事,理不理會又是另一回事,嬴政只叫底下的人伺候著趙太后,自己一次都沒去見過對方,更不會讓其他人去見。 扶蘇聽到趙姬病逝的消息時愣了一下。 今年扶蘇過得挺清閑,各地沒有大災,他專注琢磨一下農桑和養殖方面的事,還陸續印了幾本養殖小冊子,比如什么《公豬閹后護理》和《母豬產后護理》之類的,還有一些常見的病蟲害防治原則等等,供負責管理各地苑囿的隸卒統一學習,同時也鼓勵他們上報在當地行之有效的農業技巧。 這些活都挺瑣碎,不過事關民生,由上至下都做得挺積極,扶蘇也就負責看一看,篩選出有用的內容編整起來。 到五六月的時候,上林苑的嫁接果樹陸續出果,果然大多繼承了兩種果樹的優點,果子長得又大又好,吃著還特別甜,不過全都成了玉瓊樓的專供果品,很多人想單買根本買不著。 一切都挺順利,扶蘇每天就去督建一下魏王宮,瞅瞅這座堪稱全國紡織業中心的魏王宮什么時候能落成。 既然想把這里發展起來,當然也要搞點新東西,不過扶蘇不會紡織,更不會什么刺繡,這個得專業的來。 對于紡車,他倒是有點記憶,目前的紡車是手搖式單錠紡車,他曾在某個小世界見到一種腳踏式的紡車與織機,不僅比較省力,還可以多錠同時cao作,紡織效率可以提高數倍。 由于扶蘇沒有親自織過布,不是特別清楚從成絲到成布的具體過程,所以召集了一批擅長制作紡車的匠人給他們提了個方向,讓他們按照這個思路把紡車給改改,誰能改出來自然能有厚賞! 于是今年從夏天到秋天,扶蘇都在觀摩織娘試用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紡車中度過。 失敗的次數越多,扶蘇越發感慨天下匠人們的智慧,他見過成品再叫人復原出來都這么難,也不知那些小世界的匠人們是怎么把這些奇妙的器物摸索出來的。 扶蘇聽到宮中的消息時正準備去看底下的人第七次的改良成品來著,聞訊他馬上調轉馬頭,沒再往織造坊那邊去,而是直接進宮求見嬴政。 扶蘇沒有見過趙太后,嬴政并不許趙太后接觸宮嬪和他們這些兒女,因此就連前世,扶蘇也只在聽到趙太后死訊時留了點印象。 一路上他認真回憶了一下,趙太后前世是在趙國敗亡后不久病逝的,仔細算一算,似乎確實該是今年沒錯。 看來許多事雖有改變,趙太后之死的時間卻沒太大變化。 嬴政曾禁止別人討論當年雍城宮那場叛亂,扶蘇后來卻還是有所耳聞,對趙太后自然沒什么感情,他只擔心嬴政會不會受影響。 雖然從種種跡象來看,他父皇早已與趙太后恩斷義絕,可人的感情是最莫測的,當年父皇到底曾和趙太后有過許多年相依為命的日子,說不定人沒了,父皇又會想起過去的事。 扶蘇憂心忡忡地進了宮,才剛讓人去通傳沒一會,嬴政已經讓人叫他進去了。 扶蘇邁步入內,只見嬴政倚在坐榻上拿著本書在看,姿態仍和平時一樣輕松自如。他一頓,上前喊了聲“父王”。 嬴政擱下手里的書,稍稍坐正了些,斜睨他一眼,問道:“怎么了?” 扶蘇原本琢磨了許多話,對上嬴政平靜無波的雙眼,一下子把話都咽了回去。他老老實實說自己聽說趙太后病逝的消息,特地進宮來看看。 嬴政淡淡道:“你不必去看她?!彼麜煤冒掩w太后下葬,只是更多的他不可能給了。至于傷心難過,那更是不會的,當初她要聯合外人殺他時,也沒見她傷心難過過,他永遠不可能是那種熱臉貼人冷屁股的人。 要說驚訝,一開始聽人來報時他確實有點,但要說痛苦難受那絕不可能。 “孩兒知道了?!狈鎏K乖乖應下,見嬴政眉宇間帶著幾分疲色,便自告奮勇要給嬴政揉揉腦袋放松精神消除疲勞。 嬴政也不拒絕,就勢躺下讓扶蘇動手。 他讓扶蘇揉按了一會,不知不覺間竟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得不算太踏實,斷斷續續地夢見許多事,父親拋下他們自己回國、兄弟伙同趙人謀逆亂國、母子雍城宮中反目成仇,他時而身在邯鄲、時而身在雍城,每到一處,身邊的人都換了不少。 父子、母子、兄弟、師徒,無一人可信,無一人可靠! 嬴政霍然睜開眼,外面已是暮色四合。 他坐起身,看見扶蘇正坐在塌前不遠處的書案上看折子,顯見是有人送來后被他命人搬到那邊去的。 這小子,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嬴政下榻舒展了一下筋骨,扶蘇聽到動靜立即起身解釋道:“父王睡得沉,有人送折子來我便讓人放到這邊了。我怕耽誤事情,先幫父王把折子粗略地過一遍,只是看看,沒有批復?!?/br> 要不是親眼見了,他都不曉得嬴政每天要看這么多折子,這還只是一下午的份。 其實里頭很多都不是特別要緊,但不看吧,又會錯過一些消息,所以全得大致看看。剛才嬴政睡下后扶蘇把折子按輕重緩急分了類,免得嬴政晚上還得點上蠟燭把它們全看完。 聽伺候的人說,以前用底下人用竹簡奏事時,嬴政一天得處理五石竹簡,也就是得有五百多斤! 嬴政也知道扶蘇不敢亂批復,拿起扶蘇歸過類的折子翻了翻,感覺分類分得還成,便沒有說什么,只叫人送晚膳過來。 扶蘇把自己已經將趙太后喪儀安排下去的事告訴嬴政。既然嬴政當年是為了不被人指著鼻子罵不孝才把趙太后接回宮,那么趙太后的喪事辦起來遵循兩個原則:一個是要體面,在別人看來面子上過得去;另一個是盡量不用嬴政cao心,更不用嬴政怎么出面。 少府衙門統管王室諸事,他和族庶長又熟悉,自然可以牽頭把事情給辦了,不過辦完還是得和嬴政說一聲,免得嬴政覺得他們越俎代庖。 嬴政瞅了扶蘇一眼,語氣仍是淡淡的:“安排好了就行?!彼m恨過那個女人,但也沒必要和個死人計較,她沒養出個讓她滿意的孝順兒子,他卻把兒子養得不錯。 這一點她就永遠比不上他,至少他兒子還沒過十歲生辰,已經知道事事為他分憂了。 趙太后剛死,不管是不是做樣子,晚膳吃的都只是素菜,但素菜有素菜的做法,扶蘇叫膳房調整了一下食譜,添了一些豆制品,膳房琢磨了一下午,把嫩嫩的豆腐給做了出來不說,還添了許多佐料做出了口味各異的素rou,雖不是rou食,吃著卻有rou味,吃著也能補身體。 扶蘇還是覺得他父皇工作量太大了! 嬴政瞧見一桌子新菜,又聽扶蘇說了一通“接下來得吃那么久的素怕父王累壞身體”之類的話,心里說不舒坦是假的。 要不怎么說他比趙姬養孩子養得好?要論孝順,他這兒子天底下可沒幾個比得過的。 就是太傻了,別人一道詔書都能騙他去死。 嬴政夾了塊白白嫩嫩的豆腐,只覺口感十分新鮮,經扶蘇一介紹才曉得是豆子做的。豆子吃起來味道不怎么樣,沒想到經過幾道工序這么一處理,倒成了這潔白鮮嫩的模樣。 至于工序更加復雜的素rou,吃著就更稀奇了,明明是素菜,竟能吃出rou味來,而且滋味還很不錯! 嬴政吃飽喝足,又和往常一樣讓扶蘇別把事情放在吃喝這點小事上,男兒志在四方,要多放眼天下! 扶蘇也和往常一樣乖乖應了。 嬴政訓著沒意思,覺著這對話好像已經進行過挺多次,只好擺擺手打發扶蘇自己出宮去,他還得把下午睡一覺錯過的奏本給看完。 扶蘇沒有多留,出宮回到新宅,翻看起底下人送過來的新式紡車試用報告。 事情還真玄乎,他去看的那幾次感覺都不太滿意,每次都覺得還有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這回他沒過去,成品瞧著倒是挺不錯。 第二日一早,扶蘇上完朝轉去織造坊驗收新式紡車。 一見到扶蘇親臨,織造坊的負責人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公子,都按您的要求改好了,我這就叫人用給您看?!?/br> 扶蘇輕輕頷首,隨著負責人一同走入放新式紡車的地方。 幾個坐在紡車前的織娘年紀都不大,明顯十分拘束,見到扶蘇后齊齊起身向扶蘇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