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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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心有憂慮,皇帝的身體愈發差了,略微說了幾句話,氣息便有些急,停下來喘了會兒,方才繼續道:“柔然短時間內不敢南下,契丹卻是蠢蠢欲動,不時有小隊騎兵南下侵襲,朕與你精兵一萬,再許你統率東北六州的兵力,前去將其剿滅鎮壓,建立軍功,否則,沈胤之也太得意了些?!?/br> 慕容晟見他肯叫自己插手軍事,便知道皇帝雖還扶持著趙皇后所出的魏王制衡自己,但心已經偏到了自己這邊,再顧不得沈靜秋和鄭茜芳那些男女情思,震聲道:“是,兒臣絕不叫父皇失望!” 皇帝用昏花的眼睛看著這個年輕而健壯的兒子,神情中情不自禁的閃過一抹妒忌之色:他還這樣年輕,還有幾十年的大好時光,而這些,都是現在的他所不具有的。 他看著自己因年老而遍是青黑斑點的手背,再去看這個兒子時,便覺得十分刺眼,有些厭惡的合上眼,擺擺手道:“退下吧?!?/br> 慕容晟似乎沒察覺到他臉上的異色,恭敬道:“是,兒臣這便告退了?!闭f完,躬身退出大殿。 皇帝的貼身內侍守在外邊,見他出來,連忙恭敬問好。 慕容晟見禁衛都侍立遠處,這才低聲道:“本王即將離京,陛下的身體,你切要仔細看顧……” 那內侍聽得微怔,旋即便會意道:“奴婢明白,殿下回京之下,絕不叫陛下出事?!?/br> 慕容晟回首去看那座恢弘大殿,眼底閃過一抹譏誚,抬聲叮囑那內侍幾句,這才大步離去。 契丹近來不太安分,燕瑯也聽說了,只是不等她差人去處置此事,便接到了金陵發來的文書,要求北境邊軍協助楚王剿滅來犯之敵,不得有誤。 蕭子昂略微翻了一翻,便失笑道:“陛下這是打算給兒子鋪路了?!?/br> 楊望之則道:“金陵傳來消息,也說皇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朝議更是時去時不去?!?/br> 他們只當是皇帝老矣,身體隨之壞了,燕瑯卻是心知肚明。 原世界里,慕容晟在成功將晉王斗倒、成為儲君之后,便漸漸與皇帝失和,為了將這障礙挪開,便買通了皇帝身邊內侍,叫他在皇帝的湯藥中下毒,劑量很小,太醫診脈也察覺不出,不幾年,皇帝就病死了,現下應該也是如此。 她隱約覺得這是個可以利用的好機會,只是該從何處下手,卻還要細細思量,蕭子昂見她陷入沉思,也不驚擾,待她回神,方才道:“君侯方才是怎么了?” 燕瑯便將慕容晟暗地里向皇帝下毒的事情講與他聽。 蕭子昂自幼學的便是仁義禮智信,對于慕容晟這樣以子害父的興味,下意識心生厭惡,蹙眉道:“天家這對父子,真是叫人不知說什么才好……” 楊望之也附和道:“誰說不是呢?!?/br> 好在這二人也不過信口抱怨一句,說完之后,蕭子昂便正色道:“于我們而言,這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br> “君侯歷經幾年謀劃,朝野民間聲望已極,實在不必再以征戰謀取天下——皇帝昏庸,決計不可久存,楚王正當年少,倘若登基,怕也難容君侯,反倒是趙皇后與魏王,一個母家勢弱,一個年歲尚小,可以利用,更妙的是皇帝并未冊定儲君,趙氏身為皇后,天子駕崩之后,指定新君一事上,也能說得上話?!?/br> 說及此處,他眼眸漸漸亮了起來:“魏王年幼,君侯便可挾天子以令地方,待到局勢穩定,便取而代之,自立為帝!” 燕瑯與楊望之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燃燒的火焰,不約而同道:“楚王離京之后,便是最好的時機!” 幾人敲定了主意,便開始細細籌劃,等到計劃初見雛形之時,慕容晟一行人也已經抵達昌源。 幾次遭遇毒打之后,慕容晟終于學乖了,走到哪兒都帶著人,片刻都不離身。 燕瑯看得好笑,將契丹地形圖與斥候打探到的地方軍力部署圖丟到慕容晟面前去,道:“軍情如何,殿下看過便知?!?/br> 慕容晟還沒發話,便聽他身后傳出個有些嬌蠻的女郎聲音:“表哥乃是正一品親王,博陸侯,你這是什么態度?” 燕瑯這才察覺到慕容晟身邊還跟了個男裝女郎,聽這語氣,似乎也不是仆婢一流,瞅了一眼,問系統道:“是鄭茜芳嗎?” “不是,”系統的回答叫燕瑯吃了一驚:“鄭茜芳被野豬打的流產了,這會兒還臥病不起呢?!?/br> “???!”燕瑯雖未曾與鄭茜芳有過交際,此時卻也心生憤怒:“自己懷孕的妻子都打,他還是人嗎?!” 系統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頓了頓,方才道:“其實,也不是打流產的,而是野豬覺得鄭茜芳跟周瑾元有一腿,醉后強行跟她……所以就……嗯,你明白的?!?/br> 無論什么時候,違背女性意志,通過暴力與其發生關系的行為都是最可恥的。 燕瑯想起原世界里沈靜秋的結局,再聽了此生鄭茜芳的遭遇,面色不禁為之一沉,慕容晟見了,還當她是為身旁女郎那句話而動怒,心下雖不喜,卻還是道:“博陸侯,這是本王姑母家的表妹,正經的宗親郡主,你心胸寬廣些,不要與小姑娘計較?!?/br> 系統適時的插了一句:“是安陽長公主的女兒武康郡主?!?/br> “哦,”燕瑯淡淡應了一聲,既是回答系統,也是敷衍慕容晟,她說:“知道了?!?/br> 武康郡主見她如此漠然,俏面為之一寒,似是想要說些什么,只是被慕容晟拉了一把,到底也沒說出口。 燕瑯仿佛沒瞧見他們之間的眼神官司,道:“軍中少有女子,尤其是郡主這樣的,還望殿下好生顧看,不要因此生出是非來?!?/br> 武康郡主橫眉立目道:“我自然時時與表哥在一起,無需你擔心!” 燕瑯聽得皺眉:“楚王殿下上戰場,你也跟著去嗎?” 武康郡主有些驕傲的抬著下巴,道:“這是當然?!?/br> 慕容晟畢竟是有妻室的,即便與鄭茜芳生了齟齬,也不代表他是未婚之人。 一個未出嫁的宗親郡主,就這么跟在他身邊,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自是昭然若揭,只是她難道沒想過將來嗎? 堂堂一個郡主,嫁去楚王府做妾? 安陽長公主的臉還要不要了? 這位武康郡主,跟慕容晟同樣的一言難盡。 燕瑯心下暗暗搖頭,看著她孱弱的小胳膊腿兒,道:“我這個人,喜歡把丑話說在前邊,只要是到了戰場,我就拿郡主當士兵看待,臨陣脫逃者殺無赦,陣前胡言、擾亂軍心者殺無赦,若你失手被擒,被契丹人綁到陣前去要挾,我是絕對不會管的,郡主,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武康郡主長于富貴,穿的的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跟著慕容晟連日趕路到昌源,嘴里都抱怨了良久,現下聽燕瑯如此直截了當的一席話,不禁愣在當場,回過神來之后,怫然變色道:“沈胤之,你這是什么意思?!” 燕瑯道:“就是你聽到的這個意思?!?/br> “沈胤之你放肆!”武康郡主怒的面色漲紅,疼的站起身來,指著她,尖聲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楚王殿下方才說了?!毖喱樀惶а?,道:“坐下,然后把手指頭收回去,別說是你,即便是你娘來了,都不敢這么跟我說話?!?/br> “楚王殿下,”她看一眼慕容晟,笑問道:“你說是不是?” 慕容晟想起自己在沈家人手上吃過的虧,臉上不禁閃過一抹陰翳,咬了咬牙,道:“敏兒,你先坐下?!?/br> 武康郡主見他服軟,神情有些難以置信,下意識去看燕瑯,卻見她臉上帶笑,目光卻鋒銳寒涼,身子便軟了一半,老老實實的坐回原處,不再吭聲。 跟慕容晟商議過出兵之事,已經是傍晚時分,燕瑯拒絕了留飯的邀請,大步出門,又疑惑的問系統:“為什么慕容晟這樣的野豬,都有人前赴后繼的撲上去?丹霞、丹露這樣自幼跟隨的也就罷了,鄭茜芳、俞嬋,還有武康郡主,她們可都是大家出身?!?/br> “說真的,”她道:“如果不是喜歡慕容晟,她們都是很不錯的姑娘,相貌不俗,出身甚好,又各有所長?!?/br> 系統被她給問住了,躊躇半晌,嘆息道:“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或許正是因為她們別的條件太好了,所以上天才將審美能力收走,叫她們眼瞎,好均衡一下吧……” 燕瑯思忖幾瞬,笑道:“也只能這么想了?!?/br> …… 對契丹的這場戰爭,打的并不順利。 北境固然有精卒猛將,奈何他們都是燕瑯的嫡系,慕容晟不敢用,只能將東北六郡的兵力推出去試水,抵擋契丹鋒芒。 可這六郡軍備廢弛已久,若是能敵得過契丹,先前就不會叫他們南下囂張了,又見慕容晟只叫他們出擊在前,卻將中央精銳留在后方鎮守,心下更是不忿,軍心衰弱,如何能打的贏。 慕容晟是頭一次領兵,卻遇上這般挫折,著實被打擊到了,再見燕瑯在旁,更覺大失顏面,心火翻涌,一腳將報信士卒踢開,便吩咐人再去擊鼓,改著盔甲,準備親自沖鋒。 武康郡主摟住他的手臂,叫道:“表哥,我要跟你一起去!” 慕容晟搖頭道:“刀劍無眼,我怕是顧及不到你……” “不怕,”武康郡主笑的嬌俏,指了指身邊扈從,道:“有他們保護我呢?!?/br> “表哥,就叫我去嘛,”她嬌聲道:“求你了!” 慕容晟知道那幾人身手出眾,料想無礙,再見她執意如此,只得點頭道:“好吧?!?/br> 鼓聲再度響起,轟隆隆震人心弦,慕容晟手提銀槍,親自披掛上陣,士卒慷慨激昂,頗有些勢不可擋之態。 契丹人只見此次出戰士卒鎧甲與先前不同,便知是遇上了大夏精銳,再見對方陣營里舉起的竟是赤龍旗,大覺震驚,匆忙前去回稟。 “赤龍旗是大夏皇族的標志,又是精銳沖鋒,顯然是有皇族嫡系之人出戰,大夏皇帝向來舍不得放權,能被派出來掌軍打仗的,想必便是他看好的繼承人了!” 契丹主帥耶律雄聽聞此事,大笑道:“上天庇護,方才與此良機,若將他擒住,此后萬事可成!” 其余幾人有些疑慮:“恐怕是陷阱,若真是太子人選,怎么可能沖鋒陷陣?他又不傻?!?/br> 耶律雄握住幾十斤的銅錘,如臂指使,震聲笑道:“不試一試怎么知道?萬一他真是個傻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進度7/15_(:3」∠)_ 第41章 我要做皇帝41 慕容晟精于騎射,只要不遇上燕瑯這樣的bug,戰場上倒也威風凜凜。 他畢竟是皇族,又是正經的親王,如此身先士卒,確實叫大夏士氣為之一振,氣魄隱約有壓制契丹之態。 慕容晟心下有些得意,奮力將周遭契丹騎兵殺退,又躊躇滿志的追上了去。 或許是懾于他勇武,契丹士卒見他殺來,紛紛如潮水般倒退下去,慕容晟見狀愈發歡欣,一桿銀槍揮舞的可見殘影,愈加深入敵軍。 隨從他而去的幾個親信已然察覺不妙,揚聲喊道:“殿下,危險!” 然而戰場之上遍是呼喊慘叫,如何聽的清他們在說什么,慕容晟殺得起興,催馬緊追,武康郡主見狀,也揚鞭跟了上去。 幾個親信看得幾乎吐血,想要相勸,奈何聲音卻傳不過去,只得狠下心腸,縱馬去追,緊趕慢趕到了那二人身后,這才急聲道:“孤軍深入,乃是大忌,殿下千金之軀,不宜犯險??!” 武康郡主見滿場血色,初時還有些害怕,過了這么久,卻適應過來,不以為然道:“勿要危言聳聽,表哥如此驍勇,有什么好怕的?也就是沒遇上表哥,才叫沈胤之得了那么多虛名!” 慕容晟聽的得意,雖然未曾言語,神情中卻顯露出十二分的傲慢張狂。 幾個親信也是頭一次出戰契丹,并不知道他們戰力如何,現下雖不知內情,卻也覺得順利的有些過頭,正待再勸一句,卻見先前畏懼慕容晟如神鬼的契丹騎兵忽的涌了上來,將幾人所在之處圍的水泄不通,一顆心霎時間沉了下去。 慕容晟心頭一跳,猛然變色,卻見契丹起兵分出一條道路,一個體態矮壯、目如蒼鷹的契丹將領出現在陣前,他面頰上紋著青色的狼頭,周身一股悍利之氣。 耶律雄身后的年輕親信曾到過金陵,故而識得慕容晟,見得來人,勉強抑制住興奮,用契丹語道:“是大夏的楚王?!?/br> “楚王?”耶律雄用蹩腳的漢語念了一遍,音調奇怪,聽得慕容晟心頭非跳,不等耶律雄再度開口,便將手中銀槍一挑,厲聲喝道:“沖出去!” 然而進來容易出去難,契丹起兵為了將他引進圈中,前前后后犧牲了近百人,如今既圍的嚴嚴實實,輕易如何能脫身? 耶律雄見他如甕中之鱉,不禁大笑出聲,用契丹語飛速命令道:“別人都不要緊,只有楚王,必須抓活的!” 連慕容晟帶武康郡主,再加上二人的親信侍從,此刻也不過十余人罷了,在契丹的人海戰術之下,個人的勇武根本無從發揮。 武康郡主再不復先前得意,滿面驚慌的叫道:“表哥,怎么辦?你快救我!” “這個蠢貨!”慕容晟遷怒似的在心里罵了一句。 天氣并不炎熱,但汗水還是順著他的鬢角慢慢滑落下去,此時此刻,他心里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或許,他會是大夏建國以來,第一個被俘虜的親王。 契丹人俘虜了他,會用來做什么,好吃好喝的接待嗎?必然是要用他來談條件,謀取利益的。 如果談不成,作為人質,他在那群蠻夷手上必然討不到好,退一萬步講,即便是彈成了,契丹人將他放走,一個曾經被俘的親王,怎么可能再去擔當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