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
羅公公輕聲嘆氣,“看來郡主確實是誤會奴才了?!?/br> 他上前,拿了三炷香點燃,插在了香爐里,對著棺槨便鞠了三個躬,“國公爺安息!” 他鞠躬之后,回頭看著靖廷,微笑道:“大將軍,奴才還沒恭喜大將軍和郡主成親之喜呢,回京之后,自當補回賀禮?!?/br> 靖廷淡淡地道:“我們成親都沒請公公,公公補什么賀禮?” 羅公公笑容僵硬了起來,呵呵兩聲,“是,是,奴才失禮,叫大將軍笑話了?!?/br> 他顯得很尷尬,看了看瑾寧,瑾寧臉側到一邊去,看靖廷,一臉的冷漠,至于陳梁暉,他認為是個做不得主的,也不愿意搭理。 他臉上的驕矜一點點地碎去,終于,換上了一副哭喪般的表情看著瑾寧,“郡主,是奴才錯了,您饒了奴才這一次?!?/br> 他雙腿屈了下去,跪在地上,可憐巴巴地看著瑾寧。 因著師父是太監出身,瑾寧素來對太監都愛惜三分的。 但是這個羅公公實在可恨,所以最后便連他偽造石碑的事情告了上去,也只是想小懲大誡,沒想真整治他,到底是太后身邊的人,宮里的事情,她能不牽扯就不牽扯。 如今見他求饒,便道:“好,你告訴我,是不是明妃娘娘指使你這樣做的?” 羅公公如今哪里還敢隱瞞,當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確實是明妃娘娘指使奴才的,她早午晚都到太后宮里請安,十分殷勤,也哄得太后歡喜,后來奴才在太后跟前做錯了事,被太后斥責了幾句,明妃娘娘便安慰奴才,說太后因一些事情心里本就不痛快,叫奴才做事謹慎一些,且說了一個法子,讓奴才去贖罪?!?/br> 他說到這里,顯得有些頹然懊惱,仿佛后悔不該聽明妃娘娘的話。 這些,瑾寧大概能猜到,她要知道細節,要知道查端明都找了些什么人。 所以,她道:“繼續說下去?!?/br> 第421章 一個個無賴 羅公公苦笑道:“郡主也都猜出來了,明妃娘娘告知奴才,說太后不痛快是因為在飛鳳殿里提了一些意見卻沒被皇上接納,是關于郡主世襲爵位的事情,奴才后來也問過太后身邊的人,確有其事,這才信了明妃娘娘的話。明妃娘娘說太后討厭郡主,若郡主不能世襲爵位,便能哄得太后高興。于是,奴才便按照她的吩咐,出宮去找陳侍郎,陳侍郎引薦了常大人,常大人授計,讓奴才告知太后說浮山寺出了一塊石碑,上頭寫著一些和童家有關的事情,太后便派了奴才去霍州襄助二爺?!?/br> 瑾寧聽到這里,卻有些疑惑,“是誰聯系二爺的?你和二爺在去霍州之前就曾密謀過了嗎?” “倒不是,奴才是先到了霍州,二爺才來的?!?/br> “那你可曾問過二爺,是何人叫他來霍州鬧事的?”靖廷問道。 “不曾問過,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都是為明妃娘娘辦事的?!绷_公公道。 瑾寧與靖廷對視了一眼,這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因為,陳守成是沒辦法接觸到查端明的。 查端明是透過何人讓陳守成鬧事的? “這位常大人,可是御林軍副統領常安?” “正是他?!?/br> “是陳侍郎引薦你見他的?” “是的!” “行了,你出去吧?!辫獙幍?。 羅公公作揖拱手,“那不知道衙門那邊……” “石碑之事,你自己想辦法跟太后說,至于衙門那邊,我會跟陸大人說的?!辫獙幍氐?。 羅公公大喜,“那就多謝大將軍,多謝郡主了,奴才告退,告退!” 羅公公出去了,陳家的人還在外頭站崗,沒有進來的意思。 瑾寧看著靖廷道:“常安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清楚嗎?” “接觸過幾次,此人精明,武功高強,皇上甚是看重,不過,他為人低調,不愛出風頭,否則,以他的本事,早就不是副統領了?!?/br> “這么聰明低調的一個人,卻為查端明所用?”瑾寧甚是懷疑,如果說羅公公沒有與陳守成接觸,那就是常安去接觸陳守成的,陳守成這一次吼得如此囂張,可以看出為他撐腰的是一個真真有實力的人。 這個人,大概就是常安了。 但是常安,為什么要為查端明所用?這著實詭異。 但凡詭異的事情,就一定包藏禍心。 陳家的人,終于進來了。 這帳篷里容不下這么多人,便派了十二公和陳富貴幾父子做代表。 十二公也沒了之前的威嚴,顯得十分頹然。 他先上香,因著外頭有許多人,他便抓了一把香,陳富貴上前幫忙,十二公冷道:“你還沒這個資格?!?/br> 陳富貴囁嚅地退開,看著他點了香,然后蹲下來燒一些紙錢。 “守業侄兒,是我這個做叔父的對不住你,這大冬天的,讓你在這里停了幾日,也不許你進祠堂,這事是我做得不對,你在天之靈,也別怪叔父,叔父老糊涂了,竟信了小人所言才會如此?!?/br> 他說完,站了起來看著瑾寧,正色地道:“侄孫女兒,之前的事情,確實是我不對,我正式跟你道歉,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別賣了祖宗山墳,至于你狀告我們的,我們認罪,聽從衙門的處置,只求你一樣,山墳不能賣,若要賣,請給我們籌備的時限,一個月,或者兩個月,我們籌備一萬兩銀子出來親自送到京城去給你?!?/br> 瑾寧看著他道:“首先,我賣的是山頭,不是祖宗山墳,其次,你來遲了,山頭我已經賣了,你若要買回來,便去找新買家?!?/br> 十二公臉色大變,“賣了?賣給誰?張東家還是羅公公?” “都不是,賣給了我大哥!”瑾寧淡淡地道。 十二公顯然松了一口氣,懇切地看著陳梁暉,“暉哥兒,你是陳家的子孫,賣給你也好的,只是,這山頭只能用于墓葬,不可用于其他用途的?!?/br> 陳梁暉道:“十二公,我父親不能葬于祖墳,甚至進不了陳家宗祠,你們并不承認他是陳家的子孫,他不是,那我這個做兒子的,自然也不是?!?/br> 十二公本以為陳梁暉會好說話一點,不曾想還是僵在這里了,他輕聲嘆氣,“這一次確實是我錯了,我信錯了你二叔的話,你們大人有大量,便寬恕我們一次吧,守業和侄兒媳婦日后的牌位,一定可以上祖宗祠堂的,至于祖墳那邊,我們再選一塊好地,讓他們夫妻團聚如何?” “不必了,我們已經決定,把父母送回京城安葬?!标惲簳煹?。 “這就不必了,哪里有祖墳不葬要葬到異鄉去的?”十二公認為他們還是在拿喬,便順著他們的意思說。 “故鄉容不下,總得尋一個安身之處?!辫獙幷f著,便吩咐下去,著法師們準備傍晚就啟程回京。 十二公傻眼了,他本以為,他們折騰這么多,就是為了在祖墳尋一塊好地,說什么回京城安葬不過是說說氣話,只要答應這件事情,就一切好說。 結果,他都讓步了,他們還是要回京,且不像是拿喬作狀,都吩咐法師準備好了,那是得準備啟程的樣子了。 “你們怎么能這樣???我們已經讓步了,你還想怎么樣?”十二公著急了起來。 瑾寧揚手,“香上完了,你們就請吧,這地方不合適鬧脾氣?!?/br> 陳富貴生氣了,“你這人還真是油鹽不進啊,我們都認錯了,還不依不撓的,我們是錯怪了你父親,可他確實把世襲之位給了你,這置我們陳家的男兒于何地?再說了,這么多年,他在京中混得這樣好,也沒見提攜一下我們?!?/br> 瑾寧聽了這話,倏然就火大了,不過她還沒說話,靖廷就指著陳富貴的鼻子怒斥,“不識好歹的東西,自己沒本事還怨我岳父不提攜你們?誰不想壯大族中為自己穩固勢力?但是他提拔得起來嗎?你們有什么能耐?除了這樣撒潑無賴,死纏爛打要好處之外,你們還能做出點什么事情來?但凡能指望得上,至于他在朝中孤苦無援嗎?但是,不提拔你們去做官,他對族中就沒貢獻了嗎?祖墳是誰買下來的?這祠堂修建的時候他出了多少銀子?每一次回鄉誰家沒得他的好處?他給你們的,你們就當理所當然還嫌不夠?那反問你們一句,你們給過他什么?你們幫過他什么?再看看他過世之后,你們如何對待他?都滾回去拿著鏡子好好照照你們自己的樣子,看是不是和強盜土匪沒有分別?今日若不是被逼到這份上了,你們會進來上香?” 第422章 封棺走人 靖廷這一番話說得陳家幾人都不服氣,但是,竟也無法辯解。 陳長壽囁嚅了半響才道:“我們沒有不感恩,只是確實被瞞騙了?!?/br> “你們對他的不滿,由來已久,否則怎會因為陳守成攛掇幾句就信了呢?你們一直覺得他淡薄親情的人,陳守成的話就證實了你們的猜想,你們甚至沒命人去調查就全然相信,你們對他,難道就不涼薄了嗎?他對你們至少是有付出的,可你們對他只有索取,索取不成,就惱羞成怒,不必再說了,狀告之事,衙門怎么判就怎么判,這山頭如今是賣給了大舅爺,和瑾寧無關,不要再煩著她,都走吧?!本竿⒅苯泳屯鈹f人了。 十二公再掛不住自己的臉了,靖廷這一番話,讓他終于生出了羞愧之心,他一言不發耷拉著腦袋就走了。 陳富貴父子見十二公走了,也都跟著離開。 這幾個人走后,靖廷便去衙門,瑾寧出去找雷洪,籌備返京事宜。 陳梁暉在靈前守著,見帳篷倏然掀開,有人進來,他一看來人,臉就沉了下去。 “你還來做什么?”陳梁暉對這個生父,實在是恨鐵不成鋼,語氣也不好了。 “你這個臭小子!”陳守成一巴掌就打在他的頭上,惡狠狠地道:“你敢這樣跟你老子說話?不要命了嗎?我告訴你,這山頭過了你名下,你馬上過到我名下去,不然,我饒不了你?!?/br> 陳梁暉知道他沒安好心,冷冷地道:“我不能過給你,這不是你的?!?/br> 陳守成怒道:“你的就是老子的,老子生了你出來,你的一切都是老子的,你讀那么多書,讀到什么地方去了?孝順懂不懂?老子養你這么大,你不報答老子,就等著被五雷轟頂吧你?!?/br> “那父親還養了你許久呢,怎么你還這樣對他?你就不怕五雷轟頂嗎?” “你叫誰父親?你父親活生生地站在這里,那是你的大伯,認清楚沒有?”陳守成氣得又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腦上。 陳梁暉往后躲了兩步,警備地看著他,“有好處的時候,你就是我的父親,沒好處的時候,也沒見你幫過我?!?/br> “頂嘴?你再頂嘴,看我今日不打死你?!标愂爻蓯汉莺莸囟⒅?,“我警告你,回京之后,把你名下的店鋪過給我,銀子也得給我,否則,我便狀告你不養老子?!?/br> 他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陳梁暉的衣袖,在他袖袋里翻找了一下再把他腰間掛著的荷包玉墜一塊搶了過去。 陳梁暉看著那荷包,急道:“荷包里的銀子你可以拿走,荷包還給我,還有那玉墜,那是郡主送給我的,你不能拿走?!?/br> 陳守成瞇起眼睛看著那玉墜,“瑞清郡主送的?那定是好東西?!?/br> 他看那玉墜圓潤通透,確實是上品,估摸能買個幾百里銀子,馬上就往懷里揣。 荷包里有幾張銀票,是送靈回鄉的經費,大概有五百多兩,還有一些碎銀。 陳守成全部拿了出來,荷包扔回去給他,“我暫時要這么多,回京之后,你有多少都給我,給了這一次,往后我再不問你了?!?/br> 陳梁暉連忙把荷包放在袖袋里,追過去搶那玉墜,“銀子銀票你拿去便罷了,這玉墜不能拿,還給我?!?/br> 陳守成氣得破口大罵,“這個玉墜對瑞清郡主和靖國候府算什么?靖國候夫婦就兩個閨女,以后你要什么沒有?至于跟你老子搶這點嗎?你撒手,不撒手我就打死你?!?/br> 陳梁暉哪里肯松手? 他使勁拽著玉墜的繩子,奈何確實也不是陳守成的對手,陳守成雖無用,卻也練過幾招,橫起了手肘往他胸口就用力窩了幾下,怒道:“你放不放手?” 陳梁暉吃痛死活不撒手,陳守成怕扯爛了不值錢,先放了手。 但是他見陳梁暉把這東西當寶貝,想著一定很值錢,便怎么也得拿到手,腦子一熱,一手抄起棺槨前面的香爐,朝陳梁暉的腦袋就砸下去。 溫熱的血從陳梁暉的腦袋里冒出來,陳梁暉只覺得眼前一黑,一暈,人就站不住,他把玉墜捂在胸口,往前倒下去,用身子護著那玉墜。 陳守成見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也慌了,蹲下來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陳梁暉還沒昏過去,以為他要來搶玉墜,竟用盡全身的力氣撞過去,陳守成往后一倒,撞在棺槨前,棺槨是放置在兩條板凳上的,棺槨墜地,往前傾斜,發出轟當的一聲,正正撞在了陳守成的胸口上。 因當時打算回鄉的時候還要讓陳族的人拜祭和瞻仰遺容,所以沒有下棺材釘子,這一滑,棺材蓋子往前滑過倒地,陳守成被撞了一下之后迷迷糊糊抓著棺材邊沿爬起來,一眼就看見了棺材里的陳國公,他本以為瞑目,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棺材傾塌,竟讓他的眼睛睜開,像怒目金剛一樣瞪著陳守成。 陳守成這一眼,看得是魂飛魄散,他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使勁磕頭,口中慌亂地道:“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您饒了我,我罪該萬死,我不該說暉哥兒不是你的兒子,我錯了,我自打嘴巴,您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