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這種話,若只是閑話也還好,可如今江寧侯立了大功,馬上要回來,這話若是叫皇上或者有心人聽了,卻是一個大禍端。 因此,江寧侯夫人讓李良晟帶著長孫嫣兒出來,表現出與貴妾的恩愛,證明長孫嫣兒入門純粹是因為互生了情意。 李良晟忽然伸出手拉住瑾寧的手臂往身前拖,聲音粗暴而焦慮,“你等一下!” 近距離的接觸,甚至能清晰聽到他的呼吸聲,這個從成親以來,便一直在她心底占據最重分量的男人,曾癡迷他的一言一行,愛凝望他醉酒舞劍的英姿,更愛他手執一卷書于月下朗誦。 五年,親密無間,五年出生入死,五年癡迷不悟,五年的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往事帶著血腥的氣息,席卷而來,瑾寧揚手揮開,冷冷地道:“李公子,自重!” 李良晟自知失態,松開了手,但是眸子卻依舊鎖住瑾寧的臉,“我問你,你為什么不愿意嫁給我?” 長孫嫣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眸光如毒箭般射向瑾寧,恨不得把她活剝生吞了一般。 瑾寧冷笑起來,“難道不是你們侯府退婚的嗎?” “你……”李良晟咬了咬牙,他的臉皮很薄,此番質問,已經是失控,但是他不甘心,“我給過你機會?!?/br> “謝謝,可我沒打算給你機會?!辫獙幚涞?。 一道身影快速地過來拉住了李良晟的手,然后往兩人身邊一橫,尖聲道:“表妹,侯府和你已經退婚,你為什么還要糾纏良晟哥哥?” 長孫嫣兒的聲音尖銳而高亢,引得一眾人側目而視。 大家紛紛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幕,這國公府和江寧侯府的婚事,一直是外界津津樂道的。 江寧侯軍功赫赫,便是娶位郡主也不為過,只是,卻要迎娶一位在莊子里長大的野丫頭入門,已經叫人詫異。 侯爺出征之后,卻又取消了這門親事,還先納了個妾侍入門,而這位妾侍長孫嫣兒與陳瑾寧還是表姐妹關系。 聽了長孫嫣兒這話,大家都覺得,這寧安縣主是不是還是想嫁入侯府? 所有的眸光都凝聚在了瑾寧的臉上,只等著她如何辯解。 這大庭廣眾,拉拉扯扯,確實不成體統,如何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 瑾寧卻是落落一笑,“表妹,我與李公子雖然成不了夫妻,卻到底有過婚約,又不是交惡退婚的,見面打個招呼,問個好,如何便說得上糾纏?若我真的糾纏,怕是你連入侯府做個妾侍都不可能的?!?/br> 她沖李良晟福身,“李公子,既然貴妾吃醋,以后咱們見面,遠遠點個頭便是,也省得落人閑話?!?/br> 不辯解,直接承認與李良晟說話問好了,如此坦蕩蕩,誰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反而是長孫嫣兒,連人家說句話問個好都不行?這醋勁未免大了些吧?而且,她只是個妾侍啊。 第77章 誘敵深入 楊氏見女兒被眾人指點,連忙就過來了,冷笑一聲,“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你啊,怎么了?被退婚心里不忿是嗎?若行為檢點一些,也不至于被人退婚啊,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還會被江寧侯府退婚?!?/br> 楊氏這話信息量很大,引得本來不甚在意的人都圍了過來。 海棠氣得手發抖,正要反駁,瑾寧伸手壓了一下,抬眸看著楊氏,譏諷地道:“是的,我確實不夠賢惠,不能容納李公子婚前便與人珠胎暗結,李家因此要退婚,我也沒有怨言,兩家是和平解除婚約的,不過,我倒是十分奇怪,長孫將軍門風一向嚴謹,出了這種事卻上趕著往外傳,難道未婚先孕,在長孫夫人看來就那么的風光嗎?” 瑾寧這話,叫在場許多人震驚了。 笑話長孫家是肯定的,因為珠胎暗結,誰家不厭惡? 但是這寧安縣主怎么就把這事當著大家伙的面說了出來?這兩家還是親戚呢,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且在京中的官家,姻親關系便等同是聯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損了長孫家,他們國公府也不見得風光啊! 所以,長孫夫人方才說話的時候,也沒把話說得穿透分明,大概就是不想爆出退婚的內幕,引人笑話,只做了軟軟的反擊依舊維持著兩家的面子。 沒想遇到這么一個從莊子里回來的野丫頭,口沒遮攔地都露了出來。 長孫氏氣得發怔,可著實也說不出她陳瑾寧有什么錯處來,只得悻悻地道:“我家嫣兒自然是不對,但是你那點事,我也懶得說你,你自己斟酌吧,你不要面子,我們長孫家還要面子呢?!?/br> 說完,也不顧眾人指指點點,拉著長孫嫣兒便走,把李良晟晾在了那里。 看著是瑾寧小勝了一場,但是,著實也沒落什么好名聲。 外人只說她魯莽無知,甚至方才有些夫人見她容貌出色,又是縣主封號,有心說親,都紛紛打了退堂鼓。 瑾寧冷冷一笑,也轉身走,但是李良晟卻追了上來。 方才的那些針鋒相對,看著和他有關系,但是他知道,男人做錯了什么事,都不會有人指點,被人指點的是嫣兒和她。 所以,他今日怎么也得問個究竟。 “你站住,把話說分明!”李良晟攔住了瑾寧,眸色微慍。 瑾寧看著他,靜靜地道:“難道還不夠分明嗎?非得要我說出我看不上你,不愿意嫁你才夠分明?” “你……”李良晟這輩子除了屢次與瑾寧對峙受過屈辱,還不曾在別處被人這樣對待過,臉色又白又紅,“我哪里不好?” “你哪里好?”瑾寧毫不留情地問道,見他不甘心,便咄咄逼人地道:“你除了家世顯赫一點,還有哪里出色?你的家世是你父親給的,和你沒半分關系,我陳瑾寧不嫁庸才廢物,夠明白了嗎?”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良晟又氣又惱,他也怨恨自己,怎么就三番四次糾纏一個自己都不要的女人? 平安公主這個生辰宴,宴請的本來就是非富則貴的達官貴人皇親國戚。 這些人一言一行,皆講究大家之風,絕不會叫人瞧見半點失禮的地方,便是要放個屁,也會借故先走開到無人處,唯恐臭味熏著了旁人再引來各種懷疑厭惡的眸光。 方才瑾寧與楊氏爭吵了幾句,在這些人看來,就是天大的丑聞,可誰都沒明目張膽議論此事,只是三五一群,尋了個無人角落,偷偷說著。 而瑾寧來到涼亭里,剛好有幾位姑娘聚在一起說話,見瑾寧來到,便止住了話,連忙借故離開。 誰都不想和她粘在一塊,以免被人笑話。 涼亭里,瞬間就空蕩蕩,只剩下瑾寧一人和坐在涼亭里慢慢喝茶的少女。 少女身穿一襲紫色宮裙,綰著望仙髻,脖子上掛著一串瑪瑙項鏈,耳垂上點綴了一粒東海珍珠,簡單的打扮,卻是貴不可言。 她面容不是絕美,但是眉目分明,白皙的手指端著一只白瓷描金茶杯,動作嫻靜優雅,臉上沒有笑容但是十分溫和。 她看著瑾寧。 瑾寧也看著她。 瑾寧認得她。 靖國候的千金,瑞清郡主。 瑞清郡主和瑞安郡主是一對雙胞胎,性情卻十分迥異,瑞清郡主性情溫婉,大方得體,而瑞安郡主卻野性跋扈,在京中不得人心。 只是兩人是真真的千金貴女,父親南宮惠允是擎天攝政王的表弟,母親阿蛇是皇太后身邊的干meimei,而她們姐妹從出生那天起,便一直得皇太后寵愛,這瑞清瑞安的封號,也是皇太后親自給的。 奇怪的一點是姐妹兩人卻從沒同時出現在一起,外頭也傳聞說瑞安郡主和瑞清郡主姐妹感情不合。 “郡主!”她福身見過。 瑞清郡主微微笑著,她不意外陳瑾寧知道她,在京中,知道她的人多了去了。 “縣主!”她優雅地地回了一句稱呼,然后起身走了。 她的步伐和動作堪稱典范,行動之間,裙擺輕移,卻仿佛毫不帶風,緞鞋也不沾塵。 能做到這樣,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她輕功很厲害。 第二種,她在宮里一定被教養嬤嬤打得厲害。 瑾寧落了個清凈,靜靜地等待著今晚的好戲。 公主府很大,這院子也很大,但是沒什么名貴的花卉樹木,幾株大槐樹亭亭如華蓋,遮陰倒是很好。 府中奴婢小廝的穿著都是幾分樸素的,但是規矩很好,面上都帶著笑容,便是有幾位公子姑娘沖他們發脾氣,也都維持極好 的教養。 她遠遠地看到長孫拔和幾位侯爵在說話,靖國候也在其中。 長孫拔的頭顱是謙卑地低下來,靖國候說話的時候,他是做出了傾心聆聽的模樣,態度謙厚。 仿佛是感受到有人看著他,他微微抬頭四處搜尋了一下,眸光與瑾寧相接,他眼底倏然露過一絲兇光,而瑾寧,卻是充滿了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長孫拔渾身怒火,只恨不得馬上就殺了她。 但是,當他看到接下來有一人走進了亭子里,走進陳瑾寧的身邊,他眼底的兇光盡斂,發出了像毒蛇一般冷毒懷疑的光芒。 瑾寧起身,與那人一同走了出去。 長孫拔連忙尋了個由頭,尾隨而去。 瑾寧一路跟隨那人去了公主府后院的竹林里,兩人便閃了進去。 長孫拔瞧了瞧四周,見無人發現,便也偷偷地進去了。 “你說的是真的?有什么證據嗎?” 他聽到陳瑾寧在問那人。 “證據當然有,我有長孫拔與我通信的信箋,都是他自己親筆書寫,也是他叫我抓走暉臨世子和你的,我也有證據證明,他和福州一案有關?!蹦侨苏f。 “你交給我,我會轉交給公主和李大人?!辫獙幍?。 第78章 識時務的長孫拔 那人遲疑了一下,“但是,你得答應我,必須替我在公主和李大人面前求情,免我死罪?!?/br> “你放心,你舉證有功,死罪可免?!辫獙幍穆曇綦[隱聽出激動和興奮來。 “那好,我把信都交給你,你答應我的事情若沒做到,我的弟兄們一定會找你報仇的,若不是我們被通緝得走投無路,我也不會回來?!蹦侨撕莺莸赝{道。 長孫拔臉色大變。 狼山雖然被剿滅,但是被抓捕的人都不是狼山的頭子。 這段日子朝廷發布了海緝令,他就一直擔心會有人落網,可過去了那么久都沒消息,便想著應該能逃脫,卻沒想到他們竟然被逼得往京城跑。 他從掩映間看見那人給了陳瑾寧幾封書信,然后飛快地走了出去。 他心中殺機頓生,這里四下無人,便是殺了那小賤人,也不為過,更能奪回書信,以后便再無后顧之憂了。 瑾寧藏好書信之后便往外走,卻不妨竹林里倏然竄出一個人來。 她面容一驚,退后兩步,臉上帶著僵硬而慌張的笑意,“舅舅怎么也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