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安嬪和蓁蓁同時驚呼了起來，趙福推開門拉著蓁蓁的衣服就往外走，“趕緊吧您，讓來人看見可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br>
    蓁蓁趕緊跟著趙福往外頭跑，踏出大殿前她回頭望了一眼，安嬪正捏著鳳釵嬌媚一笑，嘴里喃喃：“看，看，他這不就來救我了嗎？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這是蓁蓁最后一次見到鮮活的、艷麗的安嬪了。

    蓁蓁被趙福半拖半拽地從殿里出來，在院子里才站穩了掙開趙福，厲聲道：“趙福，怎么回事！”

    趙福一拍額頭環視了院子一圈，瞧見一堆柴的小矮房子趕忙又推著蓁蓁往那兒去了，嘴里解釋著：“我的好姑姑誒，是慈寧宮來人了，讓蘇嬤嬤瞧見了一句兩句可說不清，別把您連累了，皇后娘娘非吃了我?！?/br>
    說著把蓁蓁硬塞了進去，又叮囑了一句，“無論有什么事，您都千萬別出來?！?/br>
    蓁蓁蜷縮在柴堆當中，只能通過一條小縫瞧著外頭的動靜，只見毛二喜先進了院子，朝趙福點了點頭，太皇太后身邊的蘇麻喇嬤嬤緊跟著就進了院子，趙福哈著腰道：“嬤嬤，安嬪娘娘就在屋子里，我替您開門?！?/br>
    蓁蓁沒聽得蘇嬤嬤說了什么，只聽得殿門打開再又關上，過了好一會兒聽得“啊”地一聲凄厲的尖叫。再然后就只聽見庭院里匆忙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趙福打開門，顫抖地喚道：“姑姑，出來吧?！?/br>
    蓁蓁連忙從里頭爬了出來，也管不得自己臉上身上全是塵埃，疾聲問：“怎么回事？”

    趙福伏在她耳邊輕聲道：“安嬪沒了?！?/br>
    蓁蓁一聲尖叫就要破口而出，趙福立馬添了一句：“毛二喜和奴才是同鄉，才讓奴才給皇后娘娘報了信，主子萬不能讓慈寧宮知道您在里頭見過安嬪。您出去了就當什么都不知道，等下奴才悄悄送您從小門回去?！?/br>
    蓁蓁聽得趙福這么說知道內情重大，看見安嬪緊閉著的殿門，突然推開趙福，沖進了安嬪殿內，只見安嬪歪在多寶格前頭，手里本攥著的藍寶石鳳釵落在了身邊，她的血沁在鳳頭的藍寶石上，眼睛瞪得渾圓，下巴卻歪著。

    蓁蓁也不知道自己是怕還是不怕，撿起了那只安嬪剛剛還在比劃的鳳釵，趙福跟著沖進來連忙擋著蓁蓁：“姑姑，快走吧，看不得，奴才會處理好的，快走吧?！?/br>
    趙福一路護著蓁蓁回去，直接從小門里進了坤寧宮的西暖閣，齡華已經候在門口，一把將蓁蓁抱在了懷里：“沒事就好沒事就好?！?/br>
    齡華見蓁蓁兩眼無神地矗在那兒，手里卻還拿著一支簪子。趕忙把她帶進側邊的便房，隨手拿了水把蓁蓁的臉都擦了干凈，又想拽掉蓁蓁手里的簪子，哪只蓁蓁卻喔得緊緊的，齡華道：“蓁蓁，放開，這東西拿不得?！?/br>
    蓁蓁被這一聲一下驚醒哭了出來，死死握著這支簪子驚哭：“安嬪她死得好可怕?！?/br>
    齡華把蓁蓁摟在懷里輕聲安慰著，“沒事沒事，你別怕，等下主子要去慈寧宮，咱們得跟著去，你別讓慈寧宮看出一絲絲事來，懂不懂？”

    見蓁蓁點頭，神態也安穩下來，齡華把新袍子塞在她懷里，讓她趕忙換了，才拉著她去西暖閣見綺佳。

    綺佳正在殿里踱步，見齡華和蓁蓁進來，一把拉過蓁蓁：“沒事就好，來，說說到底怎么了?！?/br>
    蓁蓁雖驚魂未定，卻也按部就班地把事一一道來。綺佳聽完后沉吟良久，突然一個人呵呵呵地笑了起來。蓁蓁猶疑地喚了一聲：“主子？”

    綺佳鎮定下來道：“慈寧宮找我們亥時去，你等下什么也不要說，不要露出痕跡來?！?/br>
    見蓁蓁還紅著眼，綺佳難得的嚴厲呵斥她：“一定不能露出來，不然命都保不??！”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只爆更的某甲在撒嬌賣萌滿地打滾??！你們再不表揚我再不包養我，我就縮回去又短又小默默哭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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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亥時前綺佳帶著齡華和蓁蓁悄然步行至慈寧宮，夜色沉沉，蓁蓁至慈寧宮門時回望了身后的慈寧宮花園——安嬪，就是在那兒，她第一次見到她。

    三人進殿時，太皇太后正跪在佛前，綺佳默默地跪在了她身后。

    “此事就這般了了?！?/br>
    “是?！?/br>
    “你不問緣由？”

    “臣妾信老祖宗一定做了最好的安排?！?/br>
    “呵呵?！崩线~的聲音笑了笑，“你真的一點不好奇？”

    “您很早就教仁孝皇后與臣妾，宮里不該有的好奇心不要有?！?/br>
    “玉梅和安嬪敬嬪一起患了天花，已經歿了，太監都安排去郊外皇莊避痘?！碧侍鬅o波無瀾地宣告了自己的處置，蓁蓁聽得這句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去郊外皇莊的太監就等于是流放宮外□□，說是避痘，最后能不能躲過天花活下來不過是主子們一句話的事情。

    “那個叫音秀的，蘇麻喇愿意留她，我應允了?！陛栎柰蝗挥X得渾身都送了一口氣，音秀沒事，真是太好了。

    “其他宮女一律送到關外去避痘。如若沒事，就在盛京婚配?！?/br>
    “是。臣妾會一一處理好?！?/br>
    “福禍未可知?！碧侍笸回５卣f了這樣一句話。良久，她說，“和我一起好好超度亡靈吧?！?/br>
    蘇麻喇嬤嬤送綺佳出慈寧宮的時候已經接近子時，見綺佳并沒有再多問她任何一句話，蘇麻喇姑反而輕松地笑了笑：“皇后主子好好休息了，累了一天了?！?/br>
    蘇麻喇姑瞧著綺佳身后的宮女似乎有些焦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親切地問道：“姑娘還有什么事嗎？”

    綺佳看到蘇麻喇姑眼神的方位，知道是蓁蓁，替她周全道：“她怕是想問敬嬪身邊那個叫音秀的，她與音秀自宮外就是好姐妹，還是同年入宮伺候的，所以請蘇嬤嬤開個恩，告訴一下這個音秀如何了?！?/br>
    蘇麻喇姑這才了然，點點頭勸慰蓁蓁道：“她沒事了，我身邊缺人伺候，把她留下了，我身邊也清凈些?！?/br>
    蘇麻喇姑的話讓蓁蓁一直的提心吊膽終于放了下來，她喜盈盈地隨著綺佳走了。獨留蘇麻喇姑站在慈寧門下，安靜地眺望遠走的綺佳和蓁蓁，。

    “蘇麻喇都審完了嗎？”蘇麻喇伺候了四十余年的主子此時正把玩著一柄紫檀如意，她知道這柄紫檀如意是前明議和時送給宸妃的，先帝誕生時宸妃送給主子的。

    “審完了。玉梅招了，她放了太監進屋子灌藥?！碧K麻喇拿著薄荷腦油替自己主子揉了揉額角，“后頭的我沒讓她說下去，送走了?！?/br>
    太皇太后多年來早把這柄紫檀如意的摸得油光水滑：“你做得對?！?/br>
    “主子真的不想問下去了?！?/br>
    “蘇麻喇，無論是誰，結果有什么區別？皇帝和他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rou，如果那個孩子懂事，安嬪死了，他卻沒事，他或許會醒悟我的用心。如果沒有……那就當我老婆子瞎了眼，護他一回?！?/br>
    “主子用心良苦?！?/br>
    “我不是良苦，上了年紀了，總想起往事來，那時候博果爾也……”太皇太后將紫檀如意靠在自己臉頰旁邊，喃喃道，“兄弟姐妹，有時候最傷人啊?！?/br>
    蘇麻喇輕輕地將紫檀如意從自家主子手里抽了出來：“主子，莫想了，等下我去了結了就是了?！?/br>
    太皇太后也沒阻攔蘇麻喇的動作，又想起一人來：“那個叫音秀的，我覺得七分真三分假的，你也打發走?！?/br>
    蘇麻喇卻搖了搖頭：“主子，奴才做主把她留在我身邊了?！?/br>
    “你？”太皇太后不太懂自家這個奴仆，幾十年了她越來越老道，但有時候她卻是一點看不懂。

    “這孩子也是可憐，主子不知道她肩頭還有敬嬪弄的傷，一問才知道是敬嬪潑的熱茶燙的，這敬嬪和安嬪不一樣，安嬪都是往臉上招呼，人人都知道她脾氣差欺負下人，可是這敬嬪卻是往暗處下手，這秀丫頭傷在暗處又不好給太監大夫明著瞧，藥用的不得法，皮rou都潰爛，小小年紀怕是要留疤了?！?/br>
    “哼，敬嬪也是個好樣的，死她一回不算冤?！?/br>
    “我又多問了一句，這丫頭原來是萬流哈氏的，盛京時候祖父父親都還是給您和大福晉，呃，孝端皇后當過差的，都是老仆，當年盛京皇莊我出事那回就是她祖父幫的我，我就當還個情吧?！碧K麻喇絮絮叨叨夾雜著盛京的往事，太皇太后一時也緘默了下來，算是默認了她的做法。如此音秀才留在了蘇麻喇身邊。

    綺佳累了一天卻沒急著躺下，手里把玩著一枚小巧的萱草荷包。

    “主子，早歇著了吧?！陛栎枭焓窒肴コ榫_佳手里的荷包，這枚荷包蓁蓁時不時能瞧見綺佳拿在手里。綺佳不等她抽走卻打開了它，只見里面有幾顆黝黑的像中藥的東西。

    見蓁蓁不解的眼神，綺佳朝她苦笑了一下，“這是附子，加在湯藥里多一點就能要人命?？蛇@宮里，人命大概是最不值錢的東西?！?/br>
    綺佳重又合上荷包放進了床頭的小屜里，像是要準備入寢，蓁蓁正要退下，綺佳卻道：“你今夜和我睡吧?！?/br>
    蓁蓁稱不敢，綺佳虛弱地笑了笑：“傻瓜，我這是怕哪，你瞧著這空蕩蕩的殿宇，你真的不怕嗎？”

    坤寧宮的偏殿就是一處單獨的院落，不像東西六宮每個殿宇都有圍房，，若是走到沒點燈的地方，就好似落進了黑黝黝地一張大嘴里。今晚尤其如此。蓁蓁去外頭炕上抱來了自己的被褥在綺佳身旁鋪下，脫了衣服躺在綺佳身旁。兩個人這樣挨著有了一絲人氣莫名地就讓人心安了許多。

    “你是不是不懂，為什么我一定不讓你見到蘇嬤嬤？”黑暗中綺佳幽幽道。

    蓁蓁輕輕“嗯”了一聲，抓緊了被角，“奴才能知道主子是保護奴才?！?/br>
    “安嬪大概以為當年你在慈寧宮花園看見了一件事?！陛栎杪犞_佳緩緩道來，并沒有接口，“她，真是膽大包天啊，那位應該是一位親王吧?！?/br>
    蓁蓁聞此突然在被窩里打了個冷戰，綺佳自然是感受到了，問：“怕了？”

    蓁蓁點了點頭。

    “莫怕，你真的沒有看見那個人嗎？”

    蓁蓁閉上眼想了一會兒?！皼]有，那會兒天已經黑了……”

    綺佳嘆了口氣：“敬嬪捏的是跟黃帶子。我們都以為是皇上，可是太皇太后畢竟比我們明朗，黃帶子，除了皇上，宗親都有。而那日是冬至，能入宮的就是那些人?！?/br>
    綺佳說到這里戛然而止，蓁蓁卻是心里被點了一盞明燈，她明白了，全明白了，因綺佳身子不適嬪妃們都不曾去慈寧宮，但皇上去了，裕王、恭王和純王也去了，慈寧宮，慈寧宮花園，安嬪真的是膽大包天，那個月照君子照的原來不是皇上。

    她最后只能顫巍巍吐出一句話來：“太皇太后是為了皇上好?！?/br>
    “你說得對，蓁蓁，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太聰明了，我竟然還教你?！?/br>
    “主子我怕……”

    “知道的太多，在這宮里都是怕的?！本_佳攬住顫抖的蓁蓁。

    蓁蓁埋在綺佳懷里想起了死前的安嬪，想起她拿來的那支明艷奪目的鳳簪：“主子，安嬪……或許是有那么幾分真心的，他……或許也有……”

    綺佳又嘆了口氣：“蓁蓁啊，安嬪原是極美的一個人?！?/br>
    蓁蓁沒有應聲，綺佳也沒有再接著說了，當她以為綺佳已經睡著的時候，她又似夢似醒地呢喃了一句：“蓁蓁，這兒太臟了，就連我……唉……”

    既然太皇太后插手迅速果斷地了結了這件事，安嬪和敬嬪的事便以兩人平日有隙安嬪挾私報復毒殺了敬嬪而了結了，至于安嬪的那個香囊和旁的所有事綺佳自是不會同皇帝提。在安嬪死后咸福宮又關了整整七日才解禁，后宮眾人此時才知曉安嬪和敬嬪二人一塊得了天花沒熬過竟一并薨了。

    這二人素來不合眾人皆知，不想到頭來黃泉路上竟也只有彼此相伴，便也有人嘆說這便是那命。得天花而死是不能直接落葬的，便有那一晚，幾個內務府派來的仆役進了咸福宮裝殮了兩口棺材運到了朝陽門外的某個地方，悄悄地燒了。安嬪和敬嬪的家人還得了慈寧宮的一頓勸慰和賞賜，此事就算揭過。

    按照太皇太后的安排，咸福宮內的宮女太監也有了各自的去處，音秀留在了蘇嬤嬤身邊，不知是不是因為親眼瞧見了敬嬪的慘狀被嚇著了，竟一病病了月余，好了之后卻變得沉默寡言甚至有幾分木訥，完全不復往日的聰慧靈巧了。

    蓁蓁去瞧了好幾回，只瞧得她肩上被敬嬪潑了的傷口，卻也知道這傷口怕只是小事，心上的陰影才是真的。

    安、敬二人都算是暴斃，在宮中極是不祥的，綺佳便命薩滿們在咸福宮作了二十一日的法事。那之后咸福宮東西兩梢間被拆，咸福宮自此被閑置，直到數年后才有幾位公主住了進去。

    到了這，咸福宮之亂才算是真正地結束了。宮里出了這樣的事自是十分不祥的，太皇太后、皇帝雖不曾怪罪但皇后于這事上是有責的，綺佳便以身作則，后宮嬪妃皆要抄寫女誡女則日日熟讀，若有不識字的也須讓那識字的宮人帶著日日誦讀，如此忙忙碌碌轉眼便到了年關了，綺佳經得這番折騰身子更加不爽利，年前的月事十來天都沒止住，虧得新來的張太醫妙手仁心，才能緩解一二，總算是如常出席了新年的大小事務，只是仍然有些虛，偶爾會咳個好一會兒，把蓁蓁和齡華嚇得不清。

    于綺佳來說這是她晉了皇后的第一個新年，各項事務她自是戰戰兢兢地來辦，雖說身體欠佳也不敢出一點叉子。她將這一件件的事說給太皇太后聽，太皇太后聽了便笑瞇了眼頻頻點頭?！澳惆?，一貫是個妥帖的人我最放心不過了?！?/br>
    貴妃嘟著嘴道：“太皇太后您是不知道呢，皇后娘娘可是個較真的人呢，一份給蒙古大福晉們的禮單她拉著我同納蘭jiejie看了又看改了又改，足足折騰了十來日才定下呢?？砂盐依鄣醚劬Χ妓崃??！?/br>
    太皇太后笑說：“佟丫頭年紀小還不知事呢?！?/br>
    太皇天后說：“你皇后jiejie這是心細呢，以前先帝賜了一塊重寶給敖漢公主，公主有兩個兒媳，都是咱們愛新覺羅家嫁過去的。公主想啊，這一塊重寶兩個兒媳怎么分呢，公主想了想就給了長子墨爾根巴圖魯的媳婦了，長幼有序么，公主心里頭是想下次朝廷再賞賜就給次子齊倫巴圖魯的媳婦。結果沒想啊，大兒媳得了重寶心里頭歡喜就戴在了身上，二兒媳見自己沒有朝廷賞賜以為家中出事自己被朝廷遺棄了，心中郁結竟病倒了。公主得知忙勸慰了一番。所以，你瞧這贈禮怎么給是多重要了吧?！?/br>
    貴妃羞紅了臉站起身來朝綺佳一拜?！昂胘iejie，是我年輕不知事了?！?/br>
    綺佳忙扶她起來，起的急了又是一陣咳嗽：“你年紀最小進宮又晚哪知道這些，我也是從前聽太皇太后、皇太后說起這些舊事才知道的?！?/br>
    貴妃臉兒紅著臉，雙目盈盈地瞅著綺佳道：“jiejie以后要多多教導我，我定不喊累躲懶了，jiejie近期有些勞累，千萬當心身子?！?/br>
    綺佳輕輕捏了她臉頰一把，“你這個巧人兒若是想學還不是件容易的事，等把你教出師了我就能得閑偷懶了自然什么病都好了?！?/br>
    太皇太后一聽假意一瞪眼，沖皇帝的乳嬤嬤文氏道：“瞧瞧這兩人，就想著把事推給對方自己能躲懶了?！?/br>
    這一來二去的笑鬧，讓慈寧宮里的眾人都笑了，當然這笑也是不同的，惠嬪、榮嬪這些宮里的老人又生有皇子的無論在太皇太后還是皇后跟前都極有面子，這笑得就無拘無束些，而宜嬪和僖嬪這兩才入宮沒多久的就靦腆多了，此時不過是眉眼兒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