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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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扶蘭靠在車窗旁,望著熙兒喂馬的背影,這時,道路前方的盡頭,涌來了一群看起來像是當地人的民眾,推車挑擔,拖家帶口,個個面帶愁容,行色匆匆,瞧著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梁團派人上去問話,很快回來,帶來了一個消息。 平陽王起兵作亂,正往這個方向而來。這些都是沿途村莊里,風聞消息出逃的民眾。 倘若沒有記錯,在她曾經歷的前世里,平陽王和魯王之亂,這個時候,應當還未開始。 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梁團派人快馬到前方去探虛實,自己引著車馬先下官道。 出去的人回來,帶來了一個更加不好的消息。 梁團稟說:“叛軍聲勢浩大,很快便會開來此地。叛軍至,則賊匪四起,我們不能行路了,離這里最近的城池,是蒲城,約有百里路。蒲城不但城防堅固,如今的蒲城令與節度使也有舊,歷過多次戰事,即便叛軍打來,也能撐一段時日。為翁主安全起見,還是盡快入城避亂。這是最穩妥的法子!” 驟然聽到蒲城這兩字,慕扶蘭一陣恍惚,心口仿佛被一道鋒利的爪鉤給輕輕抓破了道小口子似的,若有似無的細細疼痛,慢慢地從心底里溢了出來。 渾然不覺,上天仿佛和她玩笑,兜轉之間,她竟然帶著她的熙兒,又一頭撞到了這里。 就是在這個地方,于等待盡頭的絕望中,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她的熙兒,雖活了下來,但從那一天起,那個曾經的孩子,也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翁主?” 她聽到耳畔有人在喚自己。 她回過神來,對上了周圍那許多雙投向自己的目光,知道他們都在等著她的回答。 遲暮時分,慕扶蘭乘坐的馬車,隨了逃難的人流,漸漸地靠近這座名叫蒲城的城池。 前世的后來,這座去往上京必經的城池,曾一度被代表朝的齊王用作與謝長庚對峙的大本營,可見城防堅固的程度。 她沒有什么理由,可以去反對這個權衡之下,對他們所有人都是最為穩妥的決定。 她從馬車里,看了一眼前方。 暮靄沉沉,殘陽似血。一只不知名的昏鴉,從立在高聳城頭上的士兵的頭頂上方掠過,發出一陣凄厲的怪叫之聲。 熙兒下了馬車,站在她的身邊,仰頭,望著面前這座即將要被暮影吞噬的城頭,一雙小腳,仿佛被釘在了地上。 “娘親,我不喜歡這里……” 這孩子攥住慕扶蘭的手,遲疑了下,輕聲地說。 暮色越來越濃,仿佛在他的眼中,投下了兩片陰影。 守將知悉慕扶蘭的到來,行色匆匆,出來相迎。 “進去吧。等安全了,我們立刻就離開這里?!?/br> 慕扶蘭柔聲說道。 她牽了熙兒的一雙小手,帶著他,邁步朝前走去。 …… 這一天,原本極是普通。 謝長庚在馬河谷新修完的戍城中,剛巡視完畢。 前幾日,他收到一個消息,北人新王勃利汗,將散在各處的二十四部首領齊召到了牙帳,疑似要有新的舉動。 他心里明白,這一次,一場大戰,即將就要來臨。 一直困擾著的河西土人問題已經解決,他早也厲兵秣馬,在等這一戰了。 只有獲得一場大勝,將北人的戰斗力摧毀,令他們短期之內沒有能力,亦不敢再生出輕舉妄動的念頭,他才能集中力量,逐一去掃平那些他登頂路上的阻礙。 大戰就要來臨,但也不可能是在朝夕之間。北人新王雖野心勃勃,亦不乏能力,但繼位時間還短,要調度兵馬,發動一場勢在必得的全面大戰,沒有充分的準備,是不會貿然發兵。 謝長庚命繼續派探子刺探,隨即被告知老首領到了。他正要下城墻,看見老首領人已上來,臉上便露出了笑容,迎上去道:“方才正想著等下去探望老首領,不想老首領親自來了。最近身體如何?” 老首領精神看起來很是不錯,笑道:“已是沒有大礙了。說起來,實在是遺憾,我還沒來得及向翁主好好表謝,她便已經走了。為何走得如此匆忙?” 謝長庚面上笑容依舊:“老首領也知,如今北邊新汗繼位,情況和前兩年有所不同,大戰恐怕不可避免。她一婦道人家,留下不便,不如早些回去?!?/br> 老首領頷首,轉身指著下面隨了自己而來的大隊青壯。 “我們也是聽說要起大戰,愿再出五千兒郎,請節度使予以收編,加以cao練。愿效力節度使,誓死追隨!” 城墻之下,五千土人,列隊而立,在領隊的帶領下,向著城頭之上的謝長庚,單膝下跪,齊聲吶喊:“愿效力節度使,誓死追隨!” 之前已經收編過一支由土人青壯組成的軍隊,無論是日常的騎射cao練或是兵工筑城,無不出色,沒想到今日,老首領又親自帶來了五千人馬。謝長庚身旁眾將無不驚喜。 謝長庚叫城墻下的土兵起身,隨即向老首領鄭重道謝。 老首領面露激動之色:“大人與翁主伉儷情深,卻為救我這條老命,累翁主以身涉險,遠赴天山,大人如何舍得?我實在是慚愧,無以表謝,唯有盡力助大人守好河西,方不負節度使夫婦之恩!” 謝長庚笑了一笑,沒再說什么,只用力地握了握老首領的手。 “謝某必全力以赴,不辜負老首領的信任!” 他叫人收編這五千人,隨即親自帶著老首領,要去給他展示之前那支土人兵的日常訓練情況。兩人說說笑笑,方下城墻,一個士兵疾奔而來,口中高聲喊道:“大人,劉別駕傳來急信,請大人速回城中!” 謝長庚接過信件,展開看了一眼,立刻向老首領告了個罪,叫旁人代引去往校場,自己回了節度使府。 衙署議事廳里,劉管和一眾屬官正在焦急等待。 “大人!魯王和平陽王一起作亂,一東一西,相互呼應,兵分兩路,往上京打去。魯王叛軍雖有齊王暫時擋著,但平陽王這邊,聲勢更大,勢不可擋,據說沿途城池,無不陷落。朝廷必又要召大人前去勤王平叛,恰好河西又是這等局面,大人若是不在,恐怕有所不便?!?/br> 謝長庚聽著屬官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有擔憂局面的,有痛罵藩王的,表情漠然,半晌也未置一詞。 眾人漸漸地停了下來,全都看向他。 謝長庚終于起身,命劉管隨自己轉入內室,立了片刻,轉過頭,問道:“梁團一行人,已走到何地?這兩日可有收到消息?” 劉管沒想到他開口先問這個。一愣,說:“是了,正要向大人你通報的。前日剛收到梁團叫驛郵帶來的口訊,道他護著翁主母子入了歧州。因前兩日,大人你不在城中,故沒有及時通報……” 謝長庚走到墻邊,“唰”的一聲,扯開一副遮簾,露出了懸于墻壁之上的一幅城輿詳圖。 劉管說話之間,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歧州就在平陽王的封地平陽府與上京的途中。 平陽王北上,向上京發兵,走的必是最利行軍的馳道。而翁主一行人南下,走的也是馳道。 叛軍的行動,始于數日之前。照梁團口訊帶到的日子推算,這個時候,一行人極有可能,會在途中和叛軍遭遇。 他望著那個站在地圖之前一動不動的背影,遲疑了下,勸道:“大人不必擔心。叛軍兵馬洶洶,消息沿途必會傳開,翁主一行人,想必也已得到消息。何況梁團跟隨大人多年,身經百戰,必會見機行事……” 謝長庚轉頭,目色沉郁如墨。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說:“我要知道,他們如今,人在哪里!” 第65章 平陽王的叛軍來得很快, 路上幾乎沒怎么遇到像樣的抵抗,便殺向了蒲城,四面包圍,放言數日之內, 拿下城池。 叛軍如此放話,自然是有底氣。一來,事發突然,叛軍留給朝廷以及北上沿途城池準備的時間太過倉促。二來,雙方人數懸殊。平陽王已經暗中籌謀多時,此次北上,除了部分留守平陽府外, 派出了近五萬的兵馬,而蒲城只有五千駐軍。 面對如此困局, 圍城之初,蒲城令其實并不十分緊張。 他亦有樂觀的理由。 他本人出身行伍, 指揮作戰頗有經驗,手下五千駐軍,皆精兵勇將,平日訓練有素,聽從號令,人數雖遠不及前來攻城的叛軍,但憑借城防, 抵擋一陣子,應該不在話下。 除了這一點, 更重要的是,蒲城擁有特殊的地位。 多年前起,朝廷為拱衛上京,在北上的這條路上,設立了三重防線。 蒲城就是這條防線的南端城池。 在蒲城的身后,數日可達的幾百里外,是位于防線中段的龍關。 本朝國力鼎盛之時,僅龍關一地的常駐兵馬,便達五萬之眾。如今雖大不如前,但一兩萬的人馬,還是有的。 蒲城如同龍關大門,朝廷明文,只要蒲城遇到攻擊,龍關必須發兵前去支援。 在叛軍抵達之前,蒲城令已派人去往龍關報訊,要求龍關守將及時發兵支援。自己這邊只要堅守數日,等援兵到了,到時借地勢之便,里應外合,就算不能打敗叛軍,解圍城之困,問題應當不大。 但是事態的發展,卻超出了蒲城令的預想。 三天過去了,他等待中的龍關援軍沒有如期出現。 又三天過去,援軍依舊不見蹤影。面對叛軍發動的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擊,城頭守軍傷亡不斷,整座城池,岌岌可危。好在蒲城城防堅固,蒲城令身先士卒,鼓舞人心,民眾亦聽聞叛軍燒殺劫掠,自發支持,這才多次打退叛軍的強攻,繼續堅守。 但城中人心已經不穩。開始有流言傳播,說朝廷已放棄蒲城。 蒲城令起初的信心,亦隨之慢慢動搖。但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是援軍到來的路上遇到了阻礙而已。 他這最后的一線希望,在數日之前,終于破滅。 那日,在又一次打退了叛軍組織起來的進攻之后,他等到了一道來自朝廷的敕令。 朝廷命他必須堅守城池一個月,不計一切的代價,否則,便以瀆職罪論處,罪及家人。 至此,蒲城令終于明白了朝廷的用意。 龍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朝廷這是要以蒲城為代價,將能調用的軍隊集結到龍關,準備在那里全力阻擋叛軍。 蒲城只是這個“丟卒保車”計劃中的卒子而已。 蒲城令的父母妻子,人都在上京。他只能照辦。 他隱瞞消息,繼續用永遠也不可能會抵達的援軍鼓舞著剩余將士的士氣。 圍城之內,人死的越來越多,城里的悲觀氣氛,也越來越濃。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在苦苦守到第十五天的時候,蒲城被朝廷放棄的消息,徹底地傳開了。 蒲城令殺了兩個動搖軍心的逃兵,帶著最后剩下的不到一千士兵,手持武器,登上墻頭。 已經沒有人相信他們能再一次地抵住叛軍的攻擊了。包括他們自己。 一張張高聳的云梯,搭上了墻頭。叛軍如同螞蟻,沿著云梯攀登而上,涌上城頭。 破城在即。 蒲城令身中數箭。他的身后,是滿城絕望的民眾。爺喚娘,母抱子,宛如無頭蒼蠅般在城中奔走,在破城前的最后一刻,想要尋找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