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衛二丫連連搖頭,因為搖頭幅度太大、頻率太高的緣故,她差點把自己的腦袋給搖下來,“沒有沒有,我很感謝您能給我這樣一個機會,也很感謝您愿意栽培我,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藥房的事情也絕對不會落下?!?/br> 谷大夫臉上的表情依舊繃著,“大話誰都會說,等你學出點名堂來再同我表功吧!你可千萬不要懈怠,我這書柜子里的書多了去了,這半年你都給我看完,并且得弄懂,明白不?我每周二下午都來檢查你的學習情況,如果你偷懶懈怠了,就算你哥衛守城的面子再大,我也照樣能把你攆出衛生隊?!?/br> 衛二丫本身就是十分熱愛學習的,如果不是因為家里的條件不允許,她當年初中畢業之后,一定會繼續念高中,現在有了繼續念的機會,她哪里舍得浪費? 她到藥房的時間更早來,提前一個小時就會到藥房,下班后還會主動申請值班,一有時間就往部隊的藏書室里鉆,用‘沉迷學習無法自拔’來形容她的狀態再貼切不過。 謝玉書發現衛二丫學習起來這么拼,立馬就寫信同衛老太報喜,并且在信中千叮嚀萬囑咐,讓衛老太一定要管好家中七個兔崽子,讓那些兔崽子以衛二丫為榜樣,學習勤奮刻苦努力。 衛二丫的思想覺悟高,單她一個人思想進步怎么行?在她學習的時候,她根本放不下家中那些‘學習的好料子’,拿到薪水補貼的第一個月,她除了留下自己必須的生活用錢以及少量零用錢之外,將大頭的錢全都用在給家里七個兔崽子買學習資料上。 相比起謝玉書之前給七個孩子買的學習資料,衛二丫買的那些書更厚、更全、更難。 她捫心自問,這樣做都是為了七個侄子好,當姑姑的,剛掙錢就把大頭都用來給侄子們買學習資料,督促侄子們好好學習,侄子們肯定都感動壞了吧! 然而事情的真相十分殘酷。 當早有心理準備的衛老太催著衛二柱借了生產隊大隊長家的自行車,去郵局將那一麻袋學習資料駝回來時,衛家七兄弟都被那一包資料給嚇壞了。 去年寄回來的資料還沒有做完吶! 李蘭子、張春芽和姚翠芬眼巴巴地等衛老太拆開包裹,原以為衛二丫會給她們買點東西,結果什么都沒有,衛二丫只是寄了一堆花花綠綠的‘破書’回來,妯娌三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爽的。 整個衛家,或許只有衛老太與衛添喜能夠體會到衛二丫的一片苦心了。 好在衛二丫第二次往家里寄東西的時候,寄的資料就少了許多,開始給家里的其他人買東西,那股子彌漫在空氣中的酸味兒才漸漸降下去。 日子一晃就是好幾個月,經過谷大夫那魔鬼式的訓練與調.教,衛二丫的文化水平飛快地拔高,大概是因為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的緣故,她臉上的嬰兒肥漸漸褪去,露出了些許棱角,褪去幾分稚氣,顯得越發有魅力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衛二丫的美不僅僅是皮相美,她的骨相更美,往那兒稍稍一站,通身的氣質就顯現出來了。 谷大夫連續考校了衛二丫好幾次,覺得衛二丫根基打扎實了,就催著衛二丫去子弟小學插到高中班里考了幾次試,遇到衛二丫不會的問題,她親自教,竟然要求衛二丫參加了當年的高考…… 衛二丫自己心里都發虛,但是谷大夫說她參加高考沒問題,她肯定能考上,她就只能硬著頭皮學,越發用功了,在‘沉迷學習無法自拔’之后,她有主動解鎖了新的狀態——‘廢寢忘食’。 謝玉書和衛大柱知道谷大夫催著衛二丫去報名參加高考之后,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眼看著衛二丫一天比一天清瘦,謝玉書急得團團轉,她明明已經全心全意地對衛二丫好了,變著法兒給衛二丫鼓搗飯吃了,怎么人還是瘦得這么厲害? 讓她那霸氣霸道的婆婆發現衛二丫跟著她住了大半年就瘦了一整圈,會怎么看她? 謝玉書完全不敢想象衛老太看到衛二丫現在的模樣之后會發多大的火,她掰著指頭盤算著回家的日子,每天都變著法兒的給衛二丫做吃的,就差把衛二丫從藥房拉到輸液室給衛二丫吊幾瓶葡萄糖了。 直到衛二丫踏入高考的考場,頭道溝的衛家人都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如果說有人察覺到異常,那便非衛家七兄弟莫屬了,衛光明年齡雖小,但心眼最多,每到月中的時候,他都會憂心忡忡,生怕他那個魔鬼一樣的大伯母與二姑再給寄回一大包的資料來…… 人都是一種矛盾的生物,謝玉書與衛二丫每個月都給老家寄學習資料的時候,衛家七兄弟一聽到衛老太讓衛二柱去縣城郵政局取包裹就頭疼,可一連好幾個月都沒有收到學習資料,衛家七兄弟又開始患得患失地惶恐了。 為什么突然不給寄學習資料了?已經習慣了每天回家就寫作業寫到睡覺,現在突然沒有新的學習資料可以做了,衛家七兄弟的生活變得蒼白了許多。 七兄弟剛開始還挺高興,瘋玩了幾天,可心里漸漸涌上一種‘惶恐’與‘無助’的情緒來,就仿佛是失了寵一般,所有人都怏怏的。 原先最不愿意做卷子的衛東征實在憋不住了,他悄悄問衛老太,“奶,我大伯母和二姑是不是不管我們了?怎么這都好幾個月不給我們寄資料了?我們想學習也沒有資料做啊……” 衛老太冷笑,“現在想要學習資料了?早干什么去了?原先給你們寄回資料來的時候,一個個都哀嚎慘叫,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拿殺豬刀宰你們呢。明明是為了你們好,卻像是逼你們喝□□一樣,現在沒人為你們好了,心里害怕了?惶恐了?晚了!” 衛東征:“……” 饒是衛東征心大,這種被人放棄的感覺都讓他難受了好長時間。 衛家七兄弟上學的時候就在等學習資料回來,一直等到期末考試完,學習資料都沒有到,衛家七兄弟徹底絕望了,只能想別的辦法,比如說將原來做過的題目拿出來再做一遍,互相檢查背誦過的東西。 衛添喜說話越來越利索,以自己不足兩歲的肩膀挑起檢查這些皮猴哥哥學業的重擔來。 大人們倒不是真的指望她給衛國健兄弟幾個檢查作業,只是盼著這兄妹八個能夠在一塊兒,由衛添喜監督七個皮猴子不要搞事,由七個皮猴子看著衛添喜不要摔倒磕著碰著…… 衛家七兄弟的惶恐一直持續到陽歷的八月初,這一天,衛老太正在家里清掃放糧食的倉庫,準備等生產大隊將公糧上交之后,好將分下來的糧食都存入倉庫中,衛二丫與衛大柱、謝玉書就回來了。 “媽!” 衛二丫肩上挎著一個帆布包,見到衛老太后,凄凄慘慘地喊了一聲,‘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衛老太被衛二丫整出來的這動靜嚇得頭皮發麻,她懵了幾秒,道:“哎呀,這是咋的了?怎么回家還跪上了?媽一直都惦記著你們呢,按說應當寫信回來了,卻晚了五六天都沒到,沒想到你們回來了。這次年不年節不節的,回來干啥?” 謝玉書一臉喜氣,“媽,同您說個事兒,咱家二丫可有出息了,在部隊上學了半年,直接參加了高考,今年就考中了!我們三個是等二丫收到錄取通知書之后才回來的,專程給您報喜?!?/br> 謝玉書說這話的時候,衛大柱手腳麻利地從衛二丫背后背著的書包里拿出一本書來,錄取通知書那張薄薄的紙就在書里面夾著。 衛大柱將錄取通知書遞給衛老太看,衛老太哪里認識字啊,她早些年上過幾天掃盲班,連自己的名字都會寫的丟了筆畫,更別提錄取通知書上寫的那些對學生的勉勵話了。 衛老太將那張錄取通知書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盡管沒幾個她認識的字,但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多,眼淚像是泄洪一樣稀里嘩啦往下掉,“出息了!二丫出息了!好!真好!大柱,玉書,媽謝謝你們幫襯著二丫,如果不是你們倆帶二丫出去,她在家只會是幫我洗個半年的碗,哪會有現在的出息?” 她轉頭又對衛二丫說,“二丫,你可千萬不能忘了你大哥大嫂對你的好,記住了么?如果你做了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算你成了高級知識分子,媽也照樣揍你,明白不?” 衛二丫擦了擦臉上的淚,被衛老太從地上拽了起來,一疊聲地應著,“哎,知道,媽,你放心,我怎么著都不可能忘記我大哥大嫂對我的好?!?/br> 家里出了這么大的喜事,衛老太不嘚瑟一下全身難受,可是她又憋了一肚子話想同衛二丫說,只能將顯擺嘚瑟的這個任務交給衛家七兄弟做,并且衛老太還特意叮囑衛家七兄弟,“你們一定得去你二老姨家說說,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們二老姨?!?/br> 孫二英給衛老太當了那么多年的狗腿,自然清楚衛老太心中是什么盤算,故而她一聽說衛二丫考上了大學,連忙往口袋里揣了兩塊錢,樂顛顛地出門了。 衛老太想顯擺嘚瑟但是沒時間,那就由她這個meimei代勞,孫二英十分貼心地在大街上幫衛二丫宣傳了好一會兒,然后才揣著錢到了衛家。 “二丫,二姨看到你能有出息,心里替你高興,也替你媽高興,二姨知道你們在外面討生活肯定艱辛,沒啥好給你的,只能給你兩塊錢,自己出去想吃什么不要摳著。你別嫌二姨給的少……”孫二英不由分說地就把兩塊錢塞到衛二丫的口袋里。 這年頭的兩塊錢可一點都不少??! 衛二丫知道孫二英的日子過得也不送快,死活不收孫二英的錢,“二姨,你這是鬧什么?我在外面工作了半年,早就掙錢了,再說,我念大學有國家給補貼,我們部隊上也會給我崗貼,掙的錢足夠我花了,我媽前一段時間還寫信同我說葉子哥家生了個胖小子?你把錢留著,好好給胖小子買那些營養的東西吃,你看看我家喜丫頭,就是因為我媽舍得給她吃好的,現在多機靈?” 提到衛添喜,衛二丫才突然想起來,她回家之后見過自家七個侄子了,但小侄女還沒見過呢,她趕忙問,“哎,喜丫頭呢?媽,怎么沒見著喜丫頭?” 衛老太屋前屋后瞅了一圈,也沒找到衛添喜,心里悄悄嘀咕,“真是奇了怪了,那丫頭剛才還在呢,怎么一轉眼就不見了?” 說衛添喜,衛添喜就到了。 她生的個頭不算大,手里拖著一個和她一般高的籮筐,吭哧吭哧往家里走,衛老太看衛添喜身上沾了些草葉子,臉上還有點泥印子,嗔怪了一眼,“哎呦喂,奶的小祖宗,你這是干什么去了?這不是你媽大清早才給你換上的衣裳嗎?怎么就又弄臟了?!?/br> 衛添喜咧嘴笑著,沒有回衛老太的話,而是仰頭把人喊了一圈兒,然后就拍著籮筐說,“二姑,大伯,大伯母,吃rou!” 別人或許不明白衛添喜嘴里說的‘吃rou’這兩個字有什么分量,但衛老太怎么會不懂?她掀開籮筐上蓋著的草一看,籮筐里趴著兩只灰色的野兔子和一只肥碩的野雞,那倆野兔子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被什么東西給拍暈過去了,除了肚皮一上一下的晃動之外,沒有別的反應,但那野雞卻是清醒的,衛老太發現那野雞還在籮筐里發抖呢! 管它怎么抖,既然進了衛家的門,那就只能變成衛家人的口糧了,衛老太手腳麻利地掐著野雞脖子把野雞拎了出來,像是擰麻繩一樣對著野雞脖子用了一下力氣,分分鐘就送野雞歸了西,她把野雞遞給衛二柱,指使道:“去,把野雞殺了,今天晚上燉雞吃?!?/br> 衛家人時不時就能吃一兩只野雞野兔開葷,那些野雞野兔還大多數都是衛家七兄弟抓回來的,所以對于衛添喜這么小就拎回野味這件事,衛家人已經見怪不怪了,但孫二英沒見過這架勢??! 孫二英揉了揉眼睛,捂著心口問,“姐,你們家喜丫頭怎么這么能耐?我聽說山上的這些野味都很少了,怎么一個兩歲不到的奶娃娃都能抓野味回來了?” 衛老太犯了難,不知道該怎么同自家親妹子解釋,只能將求助的目光看向衛添喜,結果就見衛添喜挺著小胸脯說,“山上的野味很多???就在那草甸子里,野雞野兔來回鉆,拿個籮筐扣都能扣到,野雞還算精,抓的時候得費點力氣,但兔子傻,跑得快還收不住腿兒,你在后面攆它兩下,它可能自己撞樹上、撞石頭上,就把自己給撞暈乎過去了?!?/br> 孫二英聽這話就仿佛是在聽天方夜譚一樣,一個字都不愿意相信,可是看著衛添喜那黑漆漆的瞳仁,她心里又忍不住信了七八分,這么小的孩子,應當不會騙人吧……殊不知,衛家一大家子人里,就衛添喜撒的謊最多,騙了大人騙小孩,衛家七兄弟經常被她像哄傻子一樣哄。 關鍵是,衛添喜同別的小孩不一樣,別的小孩撒個謊之后臉紅脖子粗的,衛添喜卻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經,縱然是衛老太,也得好好品品衛添喜說的話,這才能分出那些話里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來。 …… 在衛家七兄弟那蝗蟲過境一般的宣傳下,不到傍晚,整個頭道溝的人就都知道衛二丫考上大學這件事情了,同衛老太交好的人都來看了一遍,說是來蹭蹭大學生的喜氣,實際上都是拎著三瓜倆棗五個雞蛋來同衛家打好關系的。 眼看著衛家人越來越有出息了,現在不打好關系,等衛家人真的發達之后,想打好關系也晚了。 一天忙活下來,衛老太家收了一筐棗、兩筐瓜、還有一小盆雞蛋以及若干的山貨,若是放在以前,衛老太心里肯定要樂呵好久,但現在衛家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錢花,她看著被人送來的那些東西,心里只是樂呵了一下就把這件事放過去了。 衛老太心里還揣著一件更大的事情等著問衛二丫,那是讓她記掛了大半年的心事。 晚飯吃的是雞湯面和燉兔子rou,一家人吃的油光滿面,飯后,衛老太讓李蘭子、張春芽和姚翠芬去洗碗,將其它人都留在她屋子里的那個大炕上,準備召開臨時性家庭會議。 衛老太盤腿往炕頭一坐,干笑三聲,笑瞇瞇地問衛二丫,“二丫,你在部隊里有沒有遇到什么中意的好后生?” 衛二丫的臉瞬間漲紅,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囫圇話來,衛老太急眼了,“你這孩子,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唄,怎么還紅上臉了?” 謝玉書促狹地瞅了衛二丫一眼,聲音清亮,“二丫,你別不好意思,人家小谷又不是上不了臺面的人,谷大夫有意撮合你們倆,你們倆也互相看對眼了,早先我就想同咱媽說,你非攔著不讓,說是回家后你要親自同咱媽說,這不回家了么?你還害羞什么?” 衛二丫的臉越發紅了,她頂著全家人審視的目光,感覺自己就好像跪在刑堂中被三堂會審一樣,有心厘出一個頭緒來,同衛老太好好講講她中意的那個人怎么樣,可又覺得那個人太好了,甭管說哪一樣都能拿得出手,一時間實在想不到該夸哪個好。 衛二丫不知道的是,甭管她先夸哪一方面,衛老太都不在乎,衛老太只在乎衛二丫有沒有從陳國棟那個歪脖子樹上跳下來。 一聽衛二丫在外面有了中意的人,貌似謝玉書也挺滿意,衛老太來了興趣,她沖衛二丫擠擠眼,“怎么,你又準備瞞著媽,悄悄咪咪把事情給辦了?快點同媽說說,你看上的人到底是干啥的,小伙子人怎么樣,家庭成分怎么樣?” 衛老太一口氣問了這么多問題,衛二丫越發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謝玉書來助攻。 謝玉書從衛二丫的挎包里摸出一張照片來,遞給衛老太看,解釋道,“媽,你看這小伙子,長得精神不?這小伙子名叫谷碩,比咱家二丫大兩歲半,是我和大柱看著長大的,前年大學畢業,留在部隊里搞研究,造大火箭的,屬于國家稀缺人才,拿的福利待遇不比我和大柱少?!?/br> 衛老太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死活不敢相信照片上那畫兒一樣好看的人是衛二丫新相看的對象,她問謝玉書,“你們姑嫂倆是不是誆我呢?這小伙子長得這么精神,能看上咱家二丫?” 衛二丫:“……”親媽! 衛老太心中的疑問不是一個兩個,她還問,“二丫不是隨你去了衛生隊工作嗎?怎么就能認識造大火箭的國家稀缺人才了?你們姑嫂倆想要糊弄我,那也找個靠譜點的借口,我老太太雖然沒出過遠門,也沒見過什么大世面,但不傻??!你們但凡找一個稍微比這人差點的,黑點的,丑點的,我真就信了……” 衛二丫無言以對,“媽,你閨女真有那么差嗎?衛生隊的人都說我越張越好看了,谷碩也說我長得好看,怎么到你眼里,我就這么拿不出手了?” “哎,不是你拿不出手,是這小伙子太優秀了!你們想要誆我,那好歹也找個靠譜點的理由??!” 衛老太看衛二丫與謝玉書的眼神都十分不善,她打定主意認為衛二丫與謝玉書是在誆她,便一拍桌子,問衛大柱,“大柱,你說?同媽說實話!二丫到底有沒有看對眼的后生,那后生的條件怎么樣?” 衛大柱哭笑不得,“媽,你怎么就不信呢?玉書和二丫說的都是真話!我記得當時給你寫信的時候,提過一嘴啊,因為二丫那時候還沒有同小谷確定關系,我們也不敢敞明了說,只能點了一句二丫她老師家的孩子對二丫挺好,你沒印象了?” 衛老太的眉頭都擰成了疙瘩,她恍恍惚惚地想了好一會兒,終于回憶到那句話,自己就將事情的脈絡理清楚了,“所以說,二丫相看上的那個谷什么來著,是二丫她老師家的孩子?” 謝玉書得以沉冤昭雪,就差擊鼓慶賀了,“對啊,二丫去衛生隊藥房工作,帶她的老師就是小谷他媽!” “小谷他媽文化水平可高了,建國前就是大學生了,還是留洋回來的,她和小谷他爸夫妻倆在建國初期,積極響應國家的號召,一起回國搞建設,小谷他爸是搞炸藥的,遇上了些事兒,人沒了,小谷全靠他媽咬牙拉扯大?!?/br> “我們都是一個家屬大院里住過的人,對人家知根知底,家庭背景、家庭成分都清清楚楚,小谷她媽性格有些清高,一般人都看不入眼,唯獨待見咱家二丫,以我和大柱想,二丫還得再念個兩三年才能考大學呢,可小谷他媽親自教二丫學,這才用了半年的時間,二丫就考上了?!?/br> “那小谷性格好,人也好,對誰都笑嘻嘻的,是個會疼人的,你要是不信的話,問問二丫,小谷對她怎么樣?”謝玉書像是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堆,見衛老太終于信了,這才松了口氣。 衛二丫嬌羞地點頭,“谷碩同志對我挺好的,我在學習上遇到什么不懂的,他都會幫我。遇到一些事兒,他也會同我商量,做事情都考慮我的感受,尊重我的想法,媽,我覺得谷碩同志真的挺好?!?/br> 衛老太覺得衛二丫這副嬌羞模樣十分眼熟,她仔細想了想,當初衛二丫就是這樣同她夸陳國棟的,心里的那點溫度瞬間就降下去了。 “同陳國棟相比呢?”衛老太冷不丁地問。 衛二丫愣了一下,又羞又氣又惱,瞪著杏眼,就像是老母雞護崽一樣說,“壓根沒得比好么?陳國棟只曉得讓我等他等他再等他,做事情總是他媽第一他第二,輪到我的時候,早就不知道排到什么地方去了,能和谷碩同志比么?” “谷碩同志不論是相貌、才華、學識,樣樣都甩了陳國棟兩百條街,對我也是真的好,媽,往后你別再我跟前提陳國棟這個人,一想到他,我就后悔自己當年眼瞎?!?/br> “谷碩同志本人比陳國棟優秀,家里的老媽也比陳家老太開明,我老師同我說了,當初她就是瞅我機靈勤快,很早就動了撮合我和谷碩同志的想法,人家時不時給我燉湯喝,陳家老太連碗涼水都沒給過我,一個是天上的云,一個是地上的泥,你把這樣的兩家人放在一塊兒比較,不是埋汰我老師和谷碩同志么?” 一口氣說完這么一大通話,衛二丫突然發現全家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臉上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紅來了個反常表演,她頗為心虛地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溫水,咕噥道:“你們這樣看著我干什么?我說的都是實話……” 衛老太樂了,“媽就是覺得,二丫你出去半年,整個人都通透了,學識上來了,眼界也開闊了,找的對象都這么優秀,媽替你高興!” 夸完之后,衛老太又同衛大柱和謝玉書說,“既然都是知根知底的,那二丫的事兒就交給你們夫妻倆來cao辦了。大柱,你爹沒得早,按理你妹子的婚事就應該由你來張羅,原先你不在,媽硬撐著,現在既然你回來了,這事兒媽就放心交給你了,你可得替你妹子看好,認真挑,不能拿你妹子一輩子的事情不當回事兒,明白不?” “明白!”衛大柱應得干脆利落。 衛二丫是念出正月初五走的,臨走前還同家里鬧了那么大的一場不愉快,讓全家人都替她揪著心,現在看衛二丫從那段陰霾中走了出來,本人還變得這么能耐,全家人都發自內心地替衛二丫高興,唯有衛大丫心里有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