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衛大柱、衛二柱、衛三柱、衛四柱臉齊刷刷地黑了,雖然這話并沒有什么毛病,但被衛老太說出來后,他們還是會沒面子。 “二丫,你腦子想來清楚機靈,自己琢磨琢磨。哪怕陳國棟把你帶去外面過好日子去了,陳國棟他老娘能放手么?萬一他老娘也拼死拼活非要跟著去,以陳國棟的性格,會不會把他老娘也一并帶過去?” 衛二丫陷入沉默之中,眼眶發紅,嗓子里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她動搖了,衛老太說的每一句話都戳中了她最擔憂的地方。 “二丫,你記住媽的話?!?/br> 衛老太語重心長,“真正的男人,在遇到事情之后,是有立場的,不管是對著自己婆娘孩子,還是對著自己的親爸親媽,他們都有立場,也曉得為自己的立場負責。從責任與擔當這方面來說,陳國棟比你四個哥哥差遠了?!?/br> “另外,陳國棟性子太軟了,現在不敢為了你同他老娘杠上,往后更不敢。你能等他三年五年,難保他不會讓你再等他七年八年。媽問你,你這一輩子,有幾個三年五年、七年八年?花兒一樣的年紀,為了這么一個沒有擔當與責任的人白白浪費了,值得嗎?” “還有一句話,聽著可能有點扎心,但媽必須同你說。陳國棟要一直往上念,高中畢業考上大學之后,他就是真正有文化的知識分子了,你們倆之間的差距,怎么補?現在那陳國棟只是一個高中生,他老娘走路就用鼻孔看人,如果有一天他考上大學了,他老娘還不鼻孔朝天走?” “是,你們小年輕講究什么自由戀愛,但你不能不為了家里著想。哪怕有一天,陳國棟真的撇下他老娘,把你帶出去過好日子了?陳國棟他老娘能放過咱家?哪怕別人礙著媽的面子不敢明著說,但背地里肯定要說,老衛家的閨女是個狐媚子,把人家老陳家的兒子勾搭走了,連親媽都不認,你打算讓你媽,讓你哥哥嫂嫂、侄子侄女替你背這個黑鍋?” 衛二丫實在沒忍住,一時間哭出了聲,由嚶嚶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衛老太丟給衛二丫一塊手絹,“你想哭就哭,哭完之后守歲的時候好好想想。你是媽的閨女,但將來的路怎么走,還是得你考慮,媽能給你一個建議,但不會替你做主,媽是為你好,如果你覺得媽的建議讓你難受了,你可以自己做主走自己將來要走的路?!?/br> “但難聽的話媽得同你說在前頭,如果陳國棟他老娘同意你們處對象,你想怎么處都行,如果陳國棟他老娘不同意,你還想同陳國棟處對象,你同媽說,媽給你指條路走?!?/br> 衛二丫本以為自己走上了絕路,沒想到衛老太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她心中燃起了希冀,又驚又喜地抬起頭,“媽,什么路?你說,我聽著?!?/br> 衛老太正襟危坐,“如果陳國棟他老娘不同意,你還見堅持同陳國棟處對象,光明正大地同媽說了,那媽客客氣氣地給你擺一桌飯,送你出老衛家的門,往后你做什么決定走什么路,同老衛家都沒什么關系,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負,但凡你要點臉,都不能找你哥哥嫂嫂幫忙,是死是活,都同衛家沒有關系,媽心疼你這個閨女,但不能為了你搭上衛家所有人的臉皮和脊梁骨?!?/br> 衛老太的目光掃過衛家其它人,冷哼道:“聽見了么?若是你們不聽我的話,那就算有一天我合眼咽氣了,照樣揮著掃把來揍你們。不聽我話的人,別到我的墳頭哭,老娘怕不肖子孫臟了老娘投胎時要走的路?!?/br> 衛家人噤若寒蟬,大年三十這天晚上說這個,衛家人心頭的喜氣淡了不少,但沒人敢說半句不是。 衛老太又將目光放到如坐針氈的衛二丫身上,“如果你同陳國棟斷不了,也不同媽說,那你就瞞著媽吧,如果你瞞的好,媽不知道,那什么事都不會發生,如果有一天瞞不住了,那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掃地出門,斷絕關系?!?/br> 衛二丫哭得都噎住了,臉色漲得通紅,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緩過那口氣來。 …… 在衛二丫的啜泣中,饑貧的六零年就這樣過去了。 等十二點一過,衛老太給家里的孩子都發了五毛的壓歲錢,讓兄弟四個繼續守歲,她帶著四個兒媳婦和衛大丫去灶房里準備大年初一的第一頓飯。 衛家不算什么大家庭,全靠衛老太一人撐下來的,如今發展到現在,人口也不算少了,連衛老太一共十一個大人,八個孩子,得做兩桌飯才夠吃。 因為家里的糧食不愁吃,衛添喜還時不時借著衛東征兄弟幾個的手給家里安排一些野味吃食的緣故,在別家為了吃口飯果腹而餓死餓活的日子里,衛家的日子過得舒坦極了,菜都能炒好幾盤子,過年蒸的饅頭都是白面的。 如果不是在部隊有工作,謝玉書都不想走了,她看著自家兩個越來越圓潤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和衛大柱的清瘦模樣,頗為羨慕老家的伙食。 婆媳姑嫂幾個湊在灶房里做飯,有人忙活著切菜洗菜,有人忙著殺魚腌rou,輪到衛老太,只分了一個包餃子的活兒,她看著自己包的餃子,一邊嫌棄一邊嘆氣。 全家人七個婆娘,就屬衛二丫包的餃子精致了,可今年衛二丫鬧了這么一出,現在還趴在衛老太炕上哭得無法自拔呢,衛老太哪里舍得讓衛二丫再來包餃子? 可看看自己包的餃子,棱角突兀,就仿佛是用牛蹄子拍出來的一樣,衛老太覺得都丑的無法下嘴,糟心極了。 其他人不用問都知道衛老太是為了什么嘆氣,李蘭子、張春芽、姚翠芬與衛大丫沒有辦法,謝玉書卻腦子里突然靈光閃了一下,嘗試著同衛老太說,“媽,我有一個安頓二丫的法子,要不說給你聽聽?” “啥法子?”衛老太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滿腦子都是‘陳國棟’這三個字,像是魔咒一樣在腦海中縈繞不去,煩的她掐死陳國棟的心思都有了。 謝玉書說,“大柱在部隊的職位說高不高,但說低也不低了,往正牌部隊里塞個人不容易,但要是往其他地方塞個人,想辦法運作一下還是能夠辦到的。我之前聽大柱說,二丫不是念過初中么?讓她同我們去部隊,我們倆想辦法把二丫塞到子弟小學去,當一個小學老師,幫軍屬們看看孩子,雖然有點累,但待遇不錯,部隊里精神有文化的戰士不少,也有那些清秀體貼的技術兵,指不定過上幾個月,二丫就喜歡上其它人了呢?” 衛老太包餃子的手一頓,她將手里包了一半的餃子飛快地捏好,眉梢挑了挑,她問謝玉書,“真的么?” 謝玉書的腰板瞬間就挺直了,她找到了自己在衛家的存在感,拍著胸脯說,“媽,我騙你干啥?二丫是大柱的親妹子,自己也識字有文化,讓大柱同子弟小學的校長說說,塞一個人進去,根本不算什么難事兒,大柱在部隊待了這么多年,這點兒面子還是有的?!?/br> “如果二丫不喜歡當老師,那我同我們衛生隊的領導打個申請,往藥房里塞一個人,平時就做一些核計藥品和賬單的活兒,雖然待遇不怎么樣,但活兒輕省,二丫識字,腦子好,我拿些書給她看,讓她盡力學,等學到差不多的時候,讓她走部隊的路子考一下大學,指不定過兩年出來,咱家二丫就也是大學生了呢!” 衛老太心動了,不過她還是有些不大放心,“這肯定很麻煩吧……如果太麻煩你和大柱的話,那就不用了?!?/br> “不麻煩不麻煩,住的地方都是現成的,就住國健和國康兄弟倆那屋子,二丫手腳勤快,同我去了部隊之后,是幫我忙哩!媽,你仔細考慮考慮?” 衛老太還是不大放心,“如果真有你說的那么容易,那你怎么不去考個大學?大學文憑那么值錢?!?/br> “哎,我也有那個心思,但沒有那樣的腦子。同衛生隊里的老醫生學學打針輸液和看些小毛小病我還行,要是讓我去念書學理論,我哪是那塊料啊……” 謝玉書實話實說,她當年確實動過考大學的心思,可是學了幾天之后,就主動放棄了,讓她看看醫書還勉強行,但如果讓她看別的,那純粹就是折磨她,尤其是費了老鼻子力氣也沒有學明白的數學,謝玉書覺得她天生就同數學八字相沖。 衛老太不信,“玉書,都是一家人,你還同媽謙虛個啥?國健和國康腦子都聰明靈光,他們兄弟倆是從你肚皮里爬出來的,你腦子肯定不差?!?/br> “哪里哪里,他們兄弟倆都是隨了大柱,大柱腦子好?!?/br> 十分精通話術的謝玉書當著衛老太的面夸了衛大柱一次,眼見著衛老太那沉了一晚上的臉終于有了笑容,她立馬趁熱打鐵,又拍了一下衛老太的馬屁,“我雖然沒有見過公爹,但您一看就是精明人,大柱隨了您的腦子,聰明靈光。有您在這個家里主事,孩子們肯定都差不了?!?/br> 衛老太老臉一紅,“還是孩子們自個兒爭氣,咱衛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br> 被謝玉書這么一捧,衛老太心頭籠著的那些陰霾啊,不快啊……全都消失的干干凈凈,她心里舒服了,連帶著捏出來的餃子都好看了許多,當然,也可能是她心里高興了,看那些丑不拉幾的餃子也不覺得丑的扎眼了。 李蘭子、張春芽、姚翠芬妯娌三個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同這個大嫂的差距,一邊在心里酸謝玉書就會撿著說一些好聽的話來哄衛老太高興,一邊暗搓搓地做決定,往后一定要像謝玉書學習,爭取把婆婆給哄得開開心心。 聽完謝玉書說的方法后,衛老太坐不住了,她把包餃子的活兒交給衛大丫,拉著謝玉書就去找了衛大柱,將夫妻倆單獨喚到一間屋子里,開了個家庭小會,會議主要內容為——‘論不由娘的閨女衛二丫該怎么安置’。 衛老太將謝玉書同她說過的話問了衛大柱一遍,從衛大柱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直接賞了衛大柱一個爆栗,“有這么好的機會,你不同你妹子說?還是玉書好,自己發達了之后想著拉拔你妹子一把,不像你,白眼狼!” 衛大柱委屈,“媽,你不是一直都說想在身前養兩個閨女,等年紀大了之后也有人伺候么?你早就將大丫二丫安排好了,我哪有膽子同你說?不提別的,我在部隊安置自家兩個meimei根本不是難事,我爹算是烈士,咱家又是根正苗紅的老農民,部隊再怎么審查都不怕。只要你同意讓我帶二丫走,那就讓二丫收拾收拾東西,過兩天我和玉書走的時候,讓二丫同我們一道兒去部隊!二丫去了部隊之后的事情也請你放心,我這個當哥哥的肯定護著她?!?/br> 衛老太心滿意足,讓謝玉書將衛二丫喚了過來,把自己的打算同衛二丫說了,問,“二丫,這樣的機會難得,你仔細考慮考慮?站在媽的角度上,媽是希望你能有出息的。你跟著你哥到了部隊之后好好學,自己的文憑越高,遇到的人越好,這個道理你明白不?” “你現在見過的好后生還是少,所以覺得陳國棟就是頂好的,但當你考上大學之后,肯定會見到長得比陳國棟好,人品比陳國棟好,對你也好的,到時候再看陳國棟,就好比現在你看了陳國棟之后看不上其它后生一樣,陳國棟什么都不是,你明白媽的意思不?不要在陳國棟這棵歪脖樹上吊死,你是媽的好閨女,媽知道你有多好,配陳國棟,你虧了?!?/br> 衛二丫眼含熱淚,“媽,陳國棟不差!” 衛老太氣得心口疼,拿起鞋拔子來直接抽到衛二丫的后背上,罵道:“你衛二丫是想要氣死我,對不?陳國棟本人是不差,但他差就差在有那么一個媽上!如果陳國棟沒有那樣一個媽在你們倆中間擋著,你倆想怎么處對象都行,但他媽只要活著一天,你們倆就不成!” 被衛二丫氣得動了肝火,衛老太的好脾氣都消磨殆盡了,她拿出這么多年拉扯孩子時的硬氣來,直接給衛二丫下了最后通牒,“我拿你當閨女,你就別頂著一張死人臉在我面前晃悠?!?/br> “就是我之前同你說的條件,只要陳國棟他媽不同意,你還想同陳國棟處對象,那就滾出衛家,我養你十幾二十年,就當養了一條貓貓狗狗,沒有你這樣一心想氣死我的不孝女!” “給你兩天時間,初三早晨同我說你的決定,如果你還念著、記掛著陳國棟,初三早晨就掃地出門,如果你不念他、不記掛他了,就趕緊收拾東西,同你大哥大嫂到部隊去,我現在看著你心煩的厲害,你整天哭喪著張臉杵在我身前,我怕我本來能活八十三九十三,愣是被你給氣成了短命鬼!” 衛老太想不明白,這么好的條件擺在衛二丫面前,衛二丫怎么就拎不清了? 那么好的一個閨女,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情,腦子就變成漿糊了? 仔細總結一番,還是傻兒子好,腦子雖然不靈光了些,但好歹聽話,不會氣她。 衛二丫抽抽搭搭地應下,出去拿冷水洗了把臉,等快天明的時候,聽到門外響起拙劣的模仿布谷鳥叫的聲音時,她瞅了瞅灶房,見灶房里忙得熱火朝天,小心翼翼地踮著腳溜出了門。 衛二丫不知道的是,她前腳才出門,衛大丫后腳就從灶房里探出一個頭來。 衛大丫看著衛二丫鬼鬼祟祟出門的樣子,愣了一下,趕緊沖灶房里說,“媽,媽,媽,快出來,二丫不用你掃地出門,主動掃地出門了?!?/br> 衛老太一臉冷然地站出來,她看了一眼門外,黑著臉同張春芽說,“今天的筷子少拿一副,沒有衛二丫的?!?/br> 張春芽頓了一下,麻利地將洗好的筷子數了出來,然后還十分貼心地把剩下的筷子藏進了碗筷柜里。 姚翠芬與李蘭子對于衛老太的敬畏越發深了,她們原先都覺得衛老太偏疼衛大丫和衛二丫,可現在一看,甭管是誰,只要惹得衛老太不痛快了,全都一樣沒有好下場。 衛大丫大概是流年不順,她出門去找陳國棟的時候,心里或多或少還揣著些許希冀,希望陳國棟能替她回答了衛老太問的那幾個問題,于是兩人一碰頭,衛二丫就帶著陳國棟往林場中的灌木叢里鉆,親熱話說了幾句,兩人躺在草垛上,看著天上稀稀拉拉的幾顆星星,開始暢想未來。 對于‘暢想未來’這個環節,往常情況下,一般都是陳國棟說,衛二丫聽,但這次衛二丫心里揣了事,衛老太的那些話對她或多或少都產生了影響,所以陳國棟一如既往地為她描繪未來的時候,衛二丫一個沒忍住,就把衛老太問她的問題問了陳國棟。 陳國棟說,“二丫,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好。如果我媽不同意,那我就代你走,她是長輩,咱不能頂撞她,但咱倆可以躲得遠遠的,過咱倆的日子。到時候你媽和我媽一個樣,該給的孝敬,咱倆誰都不會缺,也不會偏誰倚誰。只是要委屈委屈你,逢年過節還得回來看看我媽,不過你放心,咱也就在家里待幾天,離開家之后肯定就不會有這些事兒了。二丫,我知道你人好,這點委屈忍忍就過去了,我媽畢竟是我媽,咱多擔待擔待,可以不?咱回了自己的小家之后,我十倍八倍地對你好?!?/br> 若是放在往常,聽了陳國棟的這一席話后,衛二丫絕對會感動得涕泗橫流,多好、多孝順的男人啊,為了同她在一起,要做出這么大的犧牲,可現在…… 衛二丫雖然還沒有被衛老太的那些話給洗腦,但也差不多了,她語氣冷靜平淡地問了一句,“陳國棟,你說我們到外面去一起過好日子,可如果你媽也要跟著去呢?你讓我怎么辦?” 陳國棟被衛二丫這句話驚得從自己描摹出來的美夢中清醒過來,嘴唇張了張,他看著頭頂那些星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一道送命題。 第32章 陳國棟一直都沉默著沒有開口, 衛二丫就陪著他在草垛上躺著, 她橫下了心來, 這一次糾纏, 必須從陳國棟口中要一個答案。 北風呼嘯,吹走了衛二丫所有的不理智, 她遲遲沒有等到答案,一顆心都被北風給吹涼了。 從月朗星稀等到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有些人家已經開始放起了炮仗,衛二丫僵直著身子從草垛上站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睛有些腫, 她目不轉睛地正視著陳國棟, 一字一句、字字真切地說, “就這樣吧,陳國棟,我們結束了?!?/br> 見衛二丫轉身要走, 陳國棟不甘心地拉了衛二丫一把, “二丫, 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br> 衛二丫甩開陳國棟的手, 平靜的聲音中壓抑著旁人難以發現的洶涌波濤,“陳國棟, 既然我們跨不過那樣一個坎, 那就不要再糾纏著互相為難了。你在高中好好學, 好好考, 將來會遇到一個能讓你媽中意的人,我祝你們白頭偕老?!?/br> “往后我們就不要來往了,我愿意同你一起為未來奮斗,但我不愿意永遠都在歡欣的日子里扎一根刺,你媽就是那根我繞不過去的刺。在未來的日子里,我不想把自己扎得鮮血淋漓,所以我怕了,我怯懦了,我后退了一步,躲開這根刺,往后過我選擇的安生生活?!?/br> 在把這些狠話說出口之前,衛二丫以為自己一定很難過,然而預想中的難過并沒有出現,除了心中驟然間變得空落落之外,她并沒有太多復雜的感受。 衛二丫想,自己一定是一個冷血、冷心、冷情的人,明明那么稀罕眼前這個白白凈凈的人,可現在當理智占了上風的時候,她能夠把感情斷地這么干脆、這么毫不留手。 陳國棟呆滯在原地,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想要挪一下腳步都不行,雙手顫抖個不停,他從嗓子眼里擠出一句話來,“衛二丫,你現在放棄了我,就不會后悔嗎?” 原先衛老太說的那些話里,衛二丫有很多是不認可的,比如陳國棟沒有擔當,沒有責任,性子軟弱怯懦,可現在聽了這話,衛二丫突然認可了衛老太的那些觀點。 這個人真是不值得她放棄一切,不值得她拼著同家人反目成仇的壓力去賭一個可能美好可能悲慘的將來,去賭一支喋血的玫瑰。 不值得。 一點都不值得。 “陳國棟,從始至終,你就沒有替我考慮過一次么?我們偷偷摸摸處對象這么多年了,你一直讓我等,可我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等到你?” “我從初中等到你高中,將來你還要念大學,你是高材生,我是略微認識幾個字的文盲,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想讓你媽點頭同意的可能越來越渺茫,你告訴我,除了你描繪出來的那些不切實際的未來之外,還有什么能夠給我一個支點,支撐我再等你三年五年?” 衛二丫轉過身來,不再背對著陳國棟問話,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凄慘,目光中有決然,也有絕望,更多的還是諷刺,“有嗎?沒有?!?/br> 她眼神中的嘲諷不僅僅是針對陳國棟,更多的還是針對她自己。 “陳國棟,你除了會用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破滅的美夢套住我之外,再也給不了我別的東西。原先是我太傻,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你,可現在又過了一年,我長了一歲,人變得清醒了些、急功近利了些,等不到你了,用不了多久,我就會離開頭道溝,我們結束了?!?/br> 撂下這一句話后,衛二丫大步離開,獨留陳國棟一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樣咱再地上,好久都沒回過神來。 衛二丫回到家時,衛老太已經招呼著謝玉書她們把飯菜擺到桌上去了,把家里年紀小的娃兒們全都安排到炕桌上吃飯,大人們在擺地上的圓桌上吃。 衛二丫就著歌進了門,氣氛瞬間凝滯。 衛老太瞅了瞅衛二丫,陰陽怪氣地問,“喲,還曉得回來?” 衛二丫聳肩,“我這不馬上就要同我大哥大嫂走了,不得回來收拾收拾東西?咋沒我的筷子,你們準備在大年初一就把我掃地出門?” 衛老太一聽衛二丫這話,知道衛二丫是想開了,她問,“想開了?”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