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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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停云仰面躺在地上,手上拿著一條護頸用的黃巾。 黃巾被直直吹向西南方。 時停云將黃巾卷起:“不到時候?!?/br> 嚴元衡吸了一口氣。 時停云似是料到他會說什么,側過身來,用胳膊墊住一只耳朵,用黃巾把另一只耳朵塞上。 嚴元衡果然道:“雖然時伯父贊同你的戰策,可我仍是認為,讓全部主力渡江作戰,太過冒險?!?/br> 他說:“我們造船的消息很難瞞住,如今連附近鎮中的人都在問,是否真要有一場大戰要打。若是帕沙部早有準備,我們此去,豈非自投羅網……” 他說了許多自己的擔憂,誰想半晌不得回應,目光再一轉,時停云已經堵著耳朵睡著了。 嚴元衡:“……” 他低頭看著時停云的睡相。 時停云睡著的時候,不像他白日里那樣恣肆,眉頭輕輕皺著,像是有心事。睫毛很長,小扇子似的,觸感又軟…… 在嚴元衡回過神來時,他已經來回撥弄了時停云的睫毛數下。 ……他被自己的怪異舉動嚇跑了。 在遠離時停云的地方小小呼了兩口氣,嚴元衡又折返回來,將熟睡的青年扶起,輕手輕腳地放上牛背,隨后牽著兩頭吃飽了草的牛,往營盤方向慢慢走去。 他反反復復地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牛身的顛簸讓時停云蘇醒了一陣。 他看著前面一邊牽牛一邊埋頭想心事的人,睡眼惺忪地叫:“……元衡?!?/br> 嚴元衡轉身:“嗯?” 時停云:“沒事兒,叫叫你?!?/br> 嚴元衡:“……嗯?!?/br> 時停云想起身,嚴元衡卻道:“你不用下來。再睡會兒吧。這個我牽著?!?/br> 是夜。 嚴元衡回到帳中,軍醫為他換藥,那微微染血的麻布被拆了下來,堆放在旁。 軍醫殷切道:“十三皇子,您的傷口本來就淺,自身底子又好,只要再敷兩日的藥,連疤都不會留?!?/br> 嚴元衡點一點頭,并不很在意這些。 軍醫低頭,準備將拆下的舊麻布帶走時,卻遍尋不著。 ……哪兒去了? 莫不是方才沒能照顧到,被十三皇子的貼身之人拿去處理了? 軍醫一頭霧水地走后,嚴元衡躺在被中,就著燭光,用鉸燭芯的剪子,把那畫著兩只大雁的麻布裁下,貼身存放,又趁著夜色,悄悄把那剪壞了的麻布在帳篷根埋了。 回到帳中,嚴元衡重新躺平,仍想不通,為何時停云與時驚鴻會那般篤定,帕沙部的主力已不在歸寧之中? 三日后,風勢終于轉為正南。 帕沙坐鎮歸寧軍帳主帳之中,把四下里的燭光點了個通明,看著帳外朝著正北方獵獵飛揚的旗幟,飲了幾口茶,尤嫌不足悠遠雅致,索性吩咐人取了“喀爾奈”來,一把七十二弦琵琶,彈出錚錚雄音,靜待北府軍自投羅網。 果真,子時方過,便有隱隱的喊殺聲自蒼江上傳來。 ……來了。 帕沙唇角含笑,鎮定撫琴,琴聲潾潾,宛若鳳凰清歌。 他的副將負責支應陸上來軍,不在身側,一名幕賓為他添茶,道:“將軍彈得一手好琴啊?!?/br> 帕沙道:“此乃家學,吾父擅于琴道,自幼教授。我自小便通五音六藝,此時彈戰歌一曲,也算是鼓舞前陣將士了?!?/br> 幕賓笑道:“南疆之風,必能將將軍心意傳達至各軍之處……” 孰料,話音剛落,便有一陣嘹亮樂音自江邊傳來,相隔數里,仍是雄渾壯闊,直干云霄。 幕賓:“誰在吹嗩吶?” 帕沙:“……” 是嗩吶,吹的還是《百鳥朝鳳》。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帕沙,也不很能想象得出,一支軍隊吹著嗩吶打過江來,是怎樣一副光景。 他不禁嗤笑:小兒伎倆。 越是如此,可不越是虛張聲勢? 陸上的傳令兵很快策快馬到來,大聲呼報:“將軍,有北府軍行蹤!正在往長陵靠近!” 帕沙不動聲色地放下琴:“來了多少人?” 傳令兵道:“對方是夜行軍,沒有點火把。入夜后黑得很,也看不清有多少人,但副將軍遠觀,塵煙滾滾,前后相連,隊伍綿延起碼百里!” 帕沙撫掌:“下去休息?!?/br> 幕賓不失時機地上前拍馬:“將軍料事如神!綿延百里的軍隊,起碼來了兩萬多人吧?!?/br> 帕沙不是吳宜春,并沒有讓身邊人捧腳的惡習,但好聽話誰都愛聽。 他優哉游哉地抿了一口茶,見江邊天際被染紅了大片,便知江邊也是蓄勢待發。 約一刻鐘后,第二名傳令兵滿含喜色,奔入營中:“將軍!那中原時狗放船下水,順風之勢,百里江面已行過一半,但有識水性的參軍瞧出,中原人的船,為保平穩,竟是用鐵鎖與舢板相連的!” 這下,就連帕沙也是難免喜形于色。 幕賓更是連連贊嘆:“大善!大善!真是天助將軍!時家小兒熟讀兵書,竟不知昔日周郎在赤壁計敗曹cao,正是因曹cao用鐵鎖連船,方使得火攻之計得獲大成!” 帕沙坐回鋪著毛皮的椅上,眉眼含笑,連道三個“好”字,可見心情愉悅,難以抑制。 褚子陵不中用了,又如何? 他帕沙單憑自己,便將這步廢棋走出了奇效! 江邊火光沸反,隱隱有嚎哭聲自江面傳來,聽著便覺悅耳。 然而,不消半刻,便又有馬蹄聲答答傳來。 幕賓笑道:“不知道又是哪里的好消息?!?/br> 話畢,自外奔來一個滿身黑污的南疆士兵,從馬背上滾落,哭喊著跪倒在帕沙面前:“將軍!將軍——北府軍……打過江來了??!” 帕沙勃然變色,把人自地上拎起:“什么?!火船隊呢?” 那滿面黑污的傳令兵哭道:“火船隊都是輕舟,駛到近旁,就燃起火來,咱們的人紛紛跳水,可誰料……水底下都是北府軍的伏兵!他們也懂水性,手里又拿了兵刃,凡是從船上跳下的人,一個個都被殺死在水中……” “火箭呢?!” “發了……我們起碼發了萬箭有余,然而他們的船根本不著火……” “……怎么可能?!木船遇火,豈有不著之理?!” “小的們也是等船駛近才察覺!……他們用黑泥涂覆在船身上,把船生生涂成了黑船……黑泥厚實堅韌,火箭落于其上,不能傷其分毫……他們還在船身上橫出巨木,凡是靠近的火船,都被巨木攔在距船數丈之外……” 傳令兵啜泣道:“他們有風勢相助,轉眼已近岸邊。他們全副武裝,蒙頭蓋臉,不僅備了火箭,還在后船上帶了水龍和投石車……未近岸邊,北府軍的領頭人,那個時停云,就下令開了水龍,朝岸邊噴灑,水龍里裝的全是火油——時停云下令投石,只打岸邊用來存火種、點火箭的銅爐,現在江岸邊已經成了一片火?!?/br> 幕賓有些慌神了:“將軍……” 帕沙咬牙切齒:“不要慌,他們也分了兵,只剩下幾千人,最多一萬!歸寧還有一萬兩千人留守!” ……實際上還有兩千傷兵,刨去之后,還剩一萬。 總能抵擋一陣的。 但是,帕沙心中卻有不祥的預感。 為何時停云要動用水戰中最忌諱的鐵鎖連江之策? 不等帕沙往下想去,第五名傳令兵跌跌撞撞闖入營帳間:“將軍!北府軍打來了!正,正往此處來……” “打來了?!來了多少?” 傳令兵兩股戰戰:“都是人……都是人。至少有五萬,不,十萬……” “放他的屁!”帕沙終于暴怒,“哪里來的十萬?” “他們都在喊……”傳令兵哆嗦道,“十萬閻羅渡蒼江……誅,誅帕沙,送王八……” 帕沙一腳將人掀翻,暴罵一聲:“虛張聲勢!這是虛張聲勢!通令留守將士,準備作戰!” 剛才,電光火石間,他總算想通,為何對方要用鐵鎖連江之陣了。 ……他竟然讓時停云在自己眼皮底下,搭了一座從彼岸到此岸的運兵長橋! 他沖出營地,遠見蒼江邊的天火紅一片。 百里江面,堅船鎖江。 燒起來的,是他的兵馬,燒毀的,是南疆軍士的斗志。 驚惶的喊叫源源不絕地傳來: “十萬軍馬!北府軍來了十萬軍馬!” “有十萬人打過江來了!” 第五名傳令兵說,江邊的兩千前鋒軍,在火燒的恐懼中,已被盡數剿滅。 而北府軍來了十萬人的消息,宛如裹挾著焦糊味道的江風,瞬間刮遍了整個歸寧。 帕沙算得分明,北府軍怎么可能有十萬人? 但他又要如何讓恐慌的士兵相信他的判斷?! 帕沙從懷中掏出褚子陵寄給他的書信,展開看了片刻,一把揉皺,面目猙獰扭曲地怒喝一聲:“褚子陵??!” 帕沙總算知道褚子陵的謀算了。 他怕是真的起了異心! 眼見南疆式微,他一個私生子,就算做了皇子,也未必能真正逍遙快活,所以他想立中原的軍功,做中原的將軍! 畢竟皇子之位虛無縹緲,唯有軍功,是可以牢牢攥在手上的。 他怕是當真被時停云發現了,因此順勢推諉,稱自己明為南疆效力,暗為中原謀劃,以他的巧言令色,想必不難說服時停云,他只需利用自己這些人對他的信任,就可以代中原步步經營,將他們一一除去,把他們的性命當做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