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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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遠的副官是出了名的軟心腸,他搖一搖頭,想,聽說褚參軍自小隨公子一起長大,怕是從未分別過這樣長的時間。 況且,他吃慣了好米面、住慣了好帳篷,突然落到這鳥不拉屎的邊陲,成日里和一幫流民打交道,不習慣也是正常的。 思及此,他叫住了褚子陵:“子陵,你過來?!?/br> 褚子陵回過頭來。 副官把他拉到一邊:“不是叫你干活,是好事。上頭剛剛傳來消息,我們驍騎營,有仗打了?!?/br> 飲食不調、外加心情躁郁,生出了滿口血泡和潰瘍的褚子陵,總算在幾日后擬好了一封信件,把鴿子放入了漫天的風沙之中。 數日之后。 這封信幾度輾轉,又攤放在了帕沙的桌案之上。 一雙綠色的眼珠盯著發黃的信紙,瞳色沉郁,看不出它們的主人在想些什么。 帕沙的副將已是極度不耐:“將軍!您還要信他的鬼話不成?!我叔父、吳將軍接連慘死,難道還不足以使您警醒?” 帕沙冷冷道:“戰死?吳宜春分明是蠢死的?!?/br> 他指著信紙上端,自言自語道:“……為何他還寫著給艾沙?難道他還不知道,艾沙已經死了?” 副將只覺頭大如斗:“將軍,恕屬下冒犯,屬下實在不知,您對那褚子陵何來這等的信賴?!” “人說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我看我是上輩子殺人,這輩子教豬?!迸辽车?,“實在不知,就閉上嘴。我不必向你交代我的想法?!?/br> 副將只好不甘地閉上了片刻的嘴。 片刻之后,他仍是忍不住,沖口而出:“那您難不成要聽那姓褚的話,撤出歸寧?” 帕沙冷笑一聲,反問:“你當真相信,北府軍敢舉大軍,渡江來打歸寧?” 副將略有訝異:“您……” “北府軍打歸寧?笑話,歸寧有天險,與北府軍親軍隔了一道蒼江,是鐵木爾將軍的前沿之一。且不論北府軍有沒有那個狗膽與我們正面作戰,我們若是避其鋒芒,未戰先撤,在鐵木爾將軍那里又要怎樣交代?” “但那褚子陵信中說得也很明白……” 見帕沙如此篤定,副將反倒不安起來:“……說是那姓時的小東西有秘密戰術,會趁夜渡江奪城,還提前定下了您頭顱的賞格……” 一百金,饒一串蒼江淺灘的特產王八。 這賞格聽起來,著實令人火大。 “哈?!迸辽车故遣慌?,“小小豎子,信口逞能罷了?!?/br> 副將道:“那褚子陵倒是建議得很仔細,叫我們避其鋒芒,撤到東側的稻城去,與索將軍合流,讓開一個缺口,形成一個口袋陣,讓那時停云撲個空,再趁機與西側的仡卡將軍部一道,東西呼應,把北府軍絞殺其中……” 帕沙綠色的眼睛狡黠地眨了一眨:“我問你,若北府軍不是沖著我來的呢?” “咱們與長陵的仡卡將軍與稻城的索將軍,成了一個互相翼護的品字形,長陵與歸寧相距二百里,歸寧又與稻城相距百里,互相照應,橫鎖蒼江,便是鐵桶一座。然而,如若北府軍是沖著仡卡去的……” 副將恍然大悟:“是了!中原狗子果真狡猾!仡卡將軍在西,恰在蒼江上游,北府軍不需渡江,便能悄悄繞行至其背后,出其不意,攻城奪地。北府軍那邊口口聲聲渡江渡江,可他們哪里來的膽子與咱們在江面上正面相抗!若是咱們聽了這姓褚的話,當真撤至最近的索將軍處,豈不是把仡卡將軍孤立了,叫他破了我們的聯盟?” 他越說越覺得有理:“果然!那姓褚的是在誆將軍!” 帕沙卻道:“我想,褚子陵他的確是被蒙蔽了。有人怕是在利用他,為我們遞傳假的訊息?!?/br> 他不理會副將的又一次質疑,垂眼沉思。 帕沙仍相信,有利益驅動,褚子陵絕不會叛。 但不管是艾沙之死,還是吳宜春之死,都無疑確證了一點:有人在利用褚子陵。 那他,何不好好利用這一層“利用”,多為自己牟些利益呢? 副將說破了嘴,也不見帕沙對褚子陵的“信心”有何動搖,只好嘆息一聲:“……將軍,您說吧,我們如何做?!?/br> “莫要他理會信中所說,北府軍要‘來’,那便‘來’。多派探子,監視著長陵那邊。如果有中原的探子出現,莫要打草驚蛇,佯裝不知,放他們回去?!?/br> “不知會兩位將軍一聲嗎?” 帕沙笑道:“若是不叫北府軍把仡卡打疼,鐵木爾將軍是不會記得我率軍馳援的功績的。功勞,我一人攬下便夠。我胃口夠大,不怕撐著?!?/br> 褚子陵這顆棋子,很有可能已經廢了,那他何不拿這步廢棋,自己搭一道青云梯? 末了,他笑道自語:“時家小兒,同樣的招數,吳宜春中了,還想要我中一次?我便頂著這一百金的腦袋,恭候大駕?!?/br> 第203章 霸道將軍俏軍師(二十二) 帕沙是志在必得了。 數日后的傍晚, 他在蒼江沿岸走了兩圈,在撲面而來的浪潮濕氣間聽著探子的回報。 探子道:“有消息說,中原人早在三月前就開始造船了,花高價征集懂造船的木匠與鐵匠,聽說造的都是堅船、大船……” 帕沙哂笑, 將一顆小石子踹入滾滾江水之中。 待探子退下, 一旁的副將走上來,也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 帕沙:“明白了?” 副將:“屬下明白。北府軍這是做給我們看呢?!?/br> 帕沙笑道:“若是真要渡江正面硬撼, 又何必這樣大張旗鼓, 四處宣揚,像是生怕我們不知道他們會把主力都集中在江邊,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江戰似的?!?/br> 副將:“那……?” “臺子搭好了,戲就算再假模假式,也該好好唱上一段?!迸辽车? “我想, 北府軍定會選一個順風勢的日子,趁夜渡江。若我是那時停云,會將聲勢做得越大越好, 甚至誘導長陵與稻城出兵來援?!?/br> 副將道:“沒錯。中原狗子就是這般愛玩弄心術?!?/br> “玩弄心術好啊,就怕他們玩弄不好,反受其累?!迸辽车? “突襲戰術, 利用內探干擾視聽, 故布疑云;再輔以側擊戰術, 不過是想要我等分兵而戰。細細論來,這時家的小狗子倒是很有幾分小聰明??伤吮易钪v究避實就虛,他玩這樣一套實實虛虛,反成自戕?!懮戏烙龅萌绾瘟??” 副將:“陸上防御之事請將軍放心,屬下計算得清清楚楚,北府軍此次能調動的人馬,最多也只有三萬人。我們歸寧地處江中地帶,有精兵三萬;長陵在江之上游,有一萬五;稻城居下游,也有兩萬精兵,哪怕北府軍傾巢出動,我們亦是無懼。我們的主要兵力已經秘密向歸寧方向前進,所有探子都放出去了,日夜監視,時刻回報?!?/br> 帕沙點一點頭。 副將又說:“屬下今次來,是想請教將軍,江防要如何布置?” “江防絕不可棄?!?/br> 帕沙雖然蔑視中原之人,但也絕不至于自大忘形。 他斬釘截鐵道:“他們既然趁興而來,我豈能叫他們敗興而歸?選二十艘鋪好稻草的空船,潑上火油,選三百名懂水性的士兵駕船相迎,鼓噪吶喊,待駛到近旁,等他們避無可避,船上人便點起火來,潛入水底,游回岸上。岸上備好充足的火油,以資火箭之用?!?/br> 他俯身撿起一塊石頭,發力扔至江中。 石頭濺起的浪花迅速被江濤吞沒。 帕沙道:“……彼時,我要讓整條蒼江,變成一條火江。我要那火光,燒得南疆王宮里都看得見?!?/br> 與此同時,在江對岸。 坐在山崖上的時停云,將口中吃凈的酸梅核濾出,揚手拋至江中。 江面寬闊,浪急風大,盡管他膂力過人,小小的話梅核落入江水中,仍是連個水花都看不見。 洶涌的江濤毫無停頓,從時停云和嚴元衡的腳下滔滔流過。 二人穿著尋常百姓的衣服,身后還有兩頭牛在低頭吃草,遠遠看去,像兩個年輕的牧牛人,在山頂閑坐吹風。 而他們實則在觀察前線。 時停云又拈了一枚酸梅送入口中:“象5進3?!?/br> 嚴元衡:“馬6退7?!?/br> 時停云不再說話,笑瞇瞇地看著他。 嚴元衡沉吟片刻,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盤我認負?!?/br> 時停云笑:“六比六??偹愦蚱搅??!?/br> 他們面對江水,已經你來我往地下了一個下午的盲棋了。 時停云拿著裝酸梅的小瓷罐向他示意,嚴元衡擺手拒絕。 在三天前與南疆小股軍隊的一場交戰中,嚴元衡的左手手背被劍劃了一道,傷口不深,但還是惹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左手被麻布整個兒包裹起來,直接纏到了指尖。 時停云閑來無事,索性拿過他的左手涂鴉。 這是時停云的老習慣。 他覺得,若是身上有傷,被白布裹著,總覺單調無趣,看著也鬧心,因此酷愛在別人和自己包扎的地方作畫。 不少傷兵營的軍士身上,都有他留下的墨寶。 時停云持著半根木炭筆勾勾畫畫,嚴元衡便低頭看著他的發頂。 時停云畫了一只大雁,抬頭問:“我畫得如何?” 嚴元衡抬頭看著山邊歸巢的鳥跡:“嗯。還不錯?!?/br> 時停云放開了手。 嚴元衡上揚著的嘴角落下來了一點兒。 他問:“怎么不畫了?” 時停云:“天黑了,看不清?!?/br> 嚴元衡從懷里摸出一截蠟燭。 時停云:“……你來過夜的啊?!?/br> 嚴元衡有點臉紅,不好說自己想與他在山間觀察一夜這等惹人誤會的昏話,便裝作低頭點蠟的樣子,鎮定道:“我……以防萬一?!?/br> 有了細微的光照,時停云把收好的筆又拿了出來。 嚴元衡提要求:“再畫一只?!?/br> 時停云笑道:“好,末將遵命?!?/br> 很快,嚴元衡抽回手來,看著手背上的兩只大雁,心里很高興,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了起來。 素常果然與旁人不同,信筆涂抹都是這樣好看。 夏季白日酷熱,夜間寒冷,唯有在將入夜時,氣溫才舒適些。 微涼的山風吹到臉上,嚴元衡看著逐漸變成深黑色的江水,問道:“觀察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