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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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秋云無視了那狐假虎威的人,拿出手表確認過時間后,一邊低頭繼續運筆,一邊按下鉛筆末端的“橡皮”,開口道:“蘭蘭?!?/br> 距此約三公里的顏蘭蘭眉尖一挑,伸手扶住耳機,裝作調整耳機線的樣子。 丁秋云說:“注意煙花?!?/br> 宣布晚市開場的煙花,會在九點整準時燃放。 這也是他們約定好的動手時間。 顏蘭蘭回頭看了一眼那負責看守雕塑的人。 他早已吃過了晚飯,守著一個放著老評書的電臺,撐著下巴打起了瞌睡。 顏蘭蘭輕捷無聲地起身,從包里取出一包口香糖,抽出最上層的一枚,放入嘴里含嚼,剩下的微型炸彈,她悄無聲息地粘貼在早已在紙上精心推算過數遍的位置,旋即躡手躡腳走到那打瞌睡的看守人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將一管針液推入他的頸部。 丁隊讓他們拿醫院里做胸外按壓的假人練過無數次,現在對真人下手,顏蘭蘭心有點慌,手卻是穩而準的。 那人激烈掙扎了一會兒,很快便藥力發作、動彈不得了。 顏蘭蘭給他擺出了個自然的睡姿,挑選了個距離雕像較近、能觀察到爆炸后情況的藏身處,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看著即將到達“12”的分針。 她猶然惴惴,這炸藥聲和煙花聲終究有差,附近的巡邏人員不少,這冰雕萬一一次炸不開,把人引來,那她不就再次落到那些人手里頭了嗎? 她是完成了丁隊交托的任務,可自己看了人家沒穿衣服的漂亮姑娘三個小時,也算是有些感情,再把人扔下,委實不地道。 可這里一定是那些新人類的重點看守地帶,一旦有失,肯定會大舉包抄,漂亮姑娘是新人類,就算被炸傷也能自己愈合,顏蘭蘭就只能靠自身的血小板和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了,一旦受傷,就是給整個隊伍添麻煩。 但顏蘭蘭的眾多疑惑,均被對丁秋云的信任壓了下去。 ……丁隊吩咐自己這樣做,那準是考慮到了各方各面了,準沒錯。 還有三分鐘。 三公里外的丁秋云將畫好的香煙殼夾入背包里的《小王子》,放入背包,轉而向一處專門販賣“a品”的大看臺走去。 谷心志就在那里,看臺的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 在眾人的圍觀中,他脊背挺直,端莊地坐著,目光低垂,裸露在外的腳趾凍得微微發青,他也懶得去暖。 他滿身清冷的少年感,引得不少人起了旖旎心思,紛紛爭論這個“六號展品”價值幾何,值得用多少件棉服和壓縮餅干來交換。 丁秋云趴在隔離欄桿邊,遠遠看著自家這柄深藏不露的人型兵器。 他本人的相貌也算出挑,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一個人看,著實顯眼。 旁邊有個中年人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同他搭訕:“小年輕,你也看中了那個六號啊?!?/br> 丁秋云煞有介事地點評:“看著不壞?!?/br> 那中年男人道:“我瞧著也眼熱,不過看兩眼就得了。他已經被那位訂下了?!?/br> 丁秋云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個壯碩的漢子,身后還跟著兩個跟班,看他們的打扮,顯然是一支規模不小的物資搜集隊中的主要成員。 丁秋云對中年男人的話不置可否:“六號是我的?!?/br> 中年男人懷疑地看了一眼丁秋云,以為他是真人不露相,也不敢將話說得太滿,試探著說:“想換這么個極品,一輛車的物資都未必夠的?!?/br> 丁秋云說:“我想要他,一聲口哨就夠了?!?/br> 中年男人愣了愣,旋即捧腹大笑:“哎喲,你們小年輕——” 說話間,背后傳來了煙花升空、熱流劃破冷空的刺耳鳴響。 與此同時,一聲沉悶的爆裂聲自東側傳來。 在雙重交響下,丁秋云把食指與拇指抵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 全城的電力瞬間斷絕,一度輝煌煊赫的街道陷入了死一樣的黑暗,唯有煙花不間斷騰空炸響,泛著明光的金線銀絲瀑布似的自天際垂落,如同一只只慈悲的眼,凝望著漆黑的城。 谷心志迅速把綁在大腿上的匕首拔出,一腳踹開斷了電的鐵籠,順手割斷了一個聞聲意欲上臺的新人類的咽喉。 在下一朵煙花亮起時,臉頰上濺了血的谷心志便已站在丁秋云和瞠目結舌的中年男人身前。 丁秋云翻身越過隔離欄桿,借著煙花亮起的一瞬,朝天直放一槍。 這一槍,是他們早已約定好的暗號。 等在停車場的、趁機弄壞了他能弄壞的所有輪胎的羅叔開了槍,籠子里的幾個隊員也從白袍內襯里取出藏好的槍,紛紛對空射擊。 一時間,槍聲密集,遍布各處,聲如爆豆,仿佛整個城鎮已經被某個不知名的軍隊包圍。 新人類的體能即使再強悍,也是活了十數、數十年的人類,對于槍彈的恐懼早已直烙在心底,尖叫著四散奔逃,或趴倒在地兩股戰戰的不在少數。 有保衛隊聞聲出動,但丁秋云要求,所有人必須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弄得保衛隊摸不著頭腦,也只得開槍警示,以至于槍聲愈密,反倒給人一種“越打越多”的錯覺。 有個和丁秋云分散混在人群里的隊員選準時機,按照先前的約定,扯起嗓子大喊了一聲:“他們來了百來個人!是個軍隊!” 說罷,他從腰間拿出一個手榴彈,朝一處早已逃空了的看臺擲去。 轟然一聲,全城恐慌。 前后共計20個有武器的人,利用黑暗與混亂,生生制造出了大兵壓境的錯覺。 城內的ai也陷入了未知的恐慌中。 動用了備用電源后,不止一名ai發現了怪異之處:“天哪,是那個被標注s級的反抗系統!他進了我們的城鎮!” 所有訊息統合到總系統處,總系統知道事不宜遲,立刻向上級系統發出呼救信號:“您好,您好,我們是集合系統1277號,我們的電力系統被s3級危險級別的系統摧毀,請求支援!” 半晌后,一個溫潤的聲音給出了回答:“你們好。我已經收到了你們的反饋。謝謝你們對我做出的評級,也謝謝你們的信息,讓我定位到了你們的中樞位置?!?/br> 隨著一聲溫文爾雅的問候,無數病毒蜂擁入主系統中,每一個可cao作圖標,都變成了一只歪頭吐舌頭的小奶豹。 全城的ai就此被摧毀,陷入了無限期的靜默之中。 東廣場上,如顏蘭蘭所料,炸彈爆裂的轟鳴聲吸引了附近的巡邏人員,而冰雕被炸毀大半,冰中少女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顏蘭蘭縮回藏身的角落,躊躇片刻,還是覺得不能放任舒文清一人面對那么多新人類,正打算摸出槍來去跟人戰個痛,沒想到還未跨出藏身處,一只還帶著碎冰碴的手就將她堵了回來,且徑直捂住了她的嘴。 “噓?!?/br> 顏蘭蘭睜大了眼睛。 ……她忘記了,新人類不懼寒冷,他們的細胞修復能力,是正常人的數倍乃至數十倍。 舒文清身上披著顏蘭蘭一度披在冰面上、最后遺落下來的外套,下擺露出兩條有著清晰肌rou感的長腿,膝蓋與小腿還有覆蓋的薄冰,腳跟看樣子被炸得不輕,但現在已經完全恢復,只留下一層薄透的血冰。 舒文清分了些余光給那些發現冰雕被炸、端著槍四下慌亂搜尋起來的新人類士兵,等她察覺掌下人的體溫不對,才露出了些微的驚訝表情。 她拿手指輕抹了下顏蘭蘭的側頸,發現那“尸斑”被抹花了。 舒文清這下是真的好奇了起來:“舊人類?” 顏蘭蘭也不作答,只關注眼下的狀況:“走不走???” 舒文清也只是隨口表達一下驚訝而已,聞言毫不猶豫抓住她的手,挑了一個方向,貓腰快步走去。 她不問她的來意,她也不問她的去向。 三個小時的相處,讓她們培養出了一種奇妙的、無聲的默契。 顏蘭蘭跟著她,如同一尾生活在海底的魚帶領著另一條在深海穿行,她熟悉每一叢珊瑚、每一塊礁石的位置。 顏蘭蘭幾乎被她繞暈了頭,直到被她引領著來到一間處在負二層的地下室門口時,顏蘭蘭才問:“這里安全嗎?” 舒文清:“算是安全?!?/br> “那我功德圓滿了?!鳖佁m蘭拍拍胸口,說,“再見,我要去找我的隊伍了?!?/br> 舒文清說:“小姑娘,借把刀?!?/br> 顏蘭蘭警惕捂住了包:“你要干嘛?!?/br> 舒文清:“怕我了?” 顏蘭蘭直白道:“怎么不怕,我怕你砍我,搶我物資?!?/br> 舒文清失笑:“刀片就行。再說,你的包里總有槍吧,不必擔心我搶?!?/br> 顏蘭蘭抱著裝了兩把槍的包連退十米:“沒有啊,什么槍,你別瞎說啊?!?/br> 舒文清向她伸著手,仍是沒有放棄索取。 顏蘭蘭考慮片刻,還是摸了一把剃胡子用的小刀片給扔了過去。 舒文清一笑:“小姑娘,謝謝?!?/br> 顏蘭蘭遠遠地抗議道:“……我不小,我都十九了?!?/br> 顏蘭蘭實在是個很容易讓人心情轉好的人,舒文清拾起刀片,在左小臂上按壓兩下,找準位置,一刀割了下去。 顏蘭蘭看得眼皮亂跳。 在血rou分離的悶響中,舒文清從自己的手臂中取了一把鑰匙出來。 而在取出鑰匙后,血rou迅速凝合歸攏,重歸正常。 ……這些天來,這把關鍵的鑰匙,一直被她藏在手臂的皮rou之下。 舒文清說:“刀片,我洗干凈還給你?” 顏蘭蘭搖頭:“送給你做紀念啦?!?/br> 說罷,她轉身就要跑。 舒文清叫住了她,指一指自己面前那扇門:“不進來看看?” 顏蘭蘭說:“不了。我隊友的任務應該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我得趕緊去找我們丁隊——” “……???”舒文清一怔,“丁秋云?” 顏蘭蘭倒機警,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也不正面作答:“我先走啦?!?/br> “等一下?!彼齽偱艹鰞刹?,舒文清就又叫住了她,“你們丁隊要打佯攻,攪亂整個城市的治安,趁亂營救舊人類,是嗎?” 顏蘭蘭沒想到舒文清作為一個徹底的旁觀者,竟然能看出這么多東西,但還是一臉乖巧地裝傻:“是嗎?” 舒文清笑了起來。 即使笑著,她的笑容也依然帶有幾分高嶺之花的冷淡疏離感:“丁秋云隊長,我知道你能聽見我的話,也知道你不會放心一個小姑娘單獨執行任務。我能幫你,我們合作,怎么樣?” 顏蘭蘭抬手扶住耳機,聽了一會兒,有點兒疑惑地皺起了眉,但還是如實轉達了丁秋云的話:“丁隊說,合作可以,但是要打開正確的門、展現你們的誠意才行,不要驢我們家的傻蘭蘭?!∏镌?,人還在這兒站著呢,你說誰啊?!?/br> 舒文清難掩開懷,走到了與這扇門左起毗鄰的第三扇,將鑰匙送入鎖孔。 顏蘭蘭驚訝地往前走了兩步:“不是剛才那扇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