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曲一弦看了眼站在湖心,一身紅裙,美得格外張揚的姜允,問:“我們兩這段數加一起,是不是太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傅尋勾了勾唇,笑得漫不經心:“等她給你添亂了你就不這么想了?!?/br> —— 天黑前,曲一弦把人帶回了大柴旦。 下車后,她先去食堂取了給貂蟬準備的雞胸rou,掌廚聽說是給客人帶的小寵物做的,打聽了喜好,附帶著多送了一小袋清湯煮過的魚片rou。 她等著要看姜允的反應,直接拎了吃的去傅尋房間。不料,撲了個空,傅尋沒在房間里。 曲一弦在門口待了一會,估摸著傅尋在四人間的大通鋪。剛走樓梯下來,樓上踢踢踏踏的一陣腳步聲。 她抬頭瞥見一片紅裙裙擺,下意識閃身,躲進了通道的門后。 下來的是姜允,她走路帶風,隔老遠就能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怒意,跟她身上那條像焰火的紅裙一樣,透著股熊熊燃燒的撲滅感。 曲一弦跟了兩步,看她走到前臺,居高臨下地質問經理:“我打你們客房部的電話沒人接,我想問下我房間沒叫打掃,誰把我垃圾清了?” 前臺似是一怔,微笑道:“我們是小賓館,客房部的阿姨到點就下班了,晚上是沒有人的。您有什么需要嗎,可以直接跟我說?!?/br> 姜允有些不耐煩:“你聽不懂嗎,我問你我房間的垃圾誰清的?” “清掃客房的肯定是客房部的阿姨,今天上班的一共有三位,我可以幫你查查。請問您是幾號房間呢?”前臺問。 姜允呼出一口氣,語速極快:“3022?!?/br> “好的?!鼻芭_示意她坐下等待,她翻了翻表單,又當著姜允的面給對應的客房部阿姨打了個電話。 曲一弦站得有些遠,聽不太清,只能看見姜允的臉色在前臺的轉述中漸漸緩和。 前臺掛斷電話后,先是道歉:“抱歉呢這位小姐,因為我們這大部分客人都是住一晚就走。您的客房在第一天交代不清掃后,第二天客房部以為退房了,進去一看行李箱沒收就幫忙清理了垃圾,給您造成不便十分抱歉?!?/br> 姜允心里窩著火,雖然內心仍舊隱隱不安,但也沒法繼續追究,又發了幾句脾氣,這才轉身上樓。 曲一弦等著她走了,才穿過回廊去四人間的大通鋪找傅尋。 顧忌著屋里有人,曲一弦先敲了敲門,見沒人回應,狐疑地拿著鑰匙自己開了門。 她按亮電燈,先是看向床鋪。 袁野不在。 他的床鋪是客房部的阿姨重新鋪過的,整潔得沒有一絲褶皺。 傅尋好像也不在。 沒見著和他形影不離的貂蟬。 曲一弦正要走,耳尖的聽到了衛生間里一聲很輕的異響,像是碰到了金屬掛架,又像是碰到了臺盆上的玻璃杯。 她抬步想找過去,走了一步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她去食堂拿雞胸rou的功夫,天已經黑了。 一樓的四人間大通鋪沒有窗,照明全靠房間內的這盞照明燈。如果衛生間有人,燈肯定是開著的。 她裝作等人的樣子,倚靠著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桌子。打開手機微信里被她屏蔽掉的車隊群消息,往群里發了個紅包。 瞬間,接二連三的微信提示音持續響起。 曲一弦不動聲色地用余光,掃了眼衛生間。 半開的衛生間門上,趨近光面的門里映出一道不太清晰的身影,正慢慢的慢慢的靠到了門邊。 那種趨向于本能的危機感令她渾身緊繃,汗毛直豎。 她站起身,裝作等得不耐煩的樣子,給袁野發了條語音微信:“我當然在四人間的大通鋪里,你到門口了?那你快過來,我等你一塊出去吃飯?!?/br> 她話音剛落,那道已經呼之欲出的人影似猶豫了一下,悄無聲息地又往后縮回了角落里。 曲一弦額角狠狠一跳,基本證實這人就是沖她來的。 高利貸? 他們不該好好等在敦煌嗎? 她斂眸,飛快思索著。 對方以為她的同伴就在門外,她現在轉身出去,他不敢跟出來。 但曲一弦此時一走,躲在衛生間里的人勢必也會找個機會離開,除非她能正面剛,否則會直接錯過揪住對方的機會。 她低頭,等著袁野的信息。 曲一弦剛才連發了幾條文字信息給袁野,通通跟石沉大海一樣,杳無音訊。 就在此刻,衛生間里又是一聲極輕微的細響。 曲一弦抬眼,那道藏進角落里的人影像蛇信一樣嘶嘶地又靠近了門口。 她隨手,拿起煙灰缸攥在手心。 緩緩,緩緩地站直了身體。 同一時間,她緊握在手心里的手機響起來。 空氣一滯,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原本一觸即發的氛圍像是忽然凝固了一般,靜止了。 曲一弦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袁野?!?/br> “是我?!备祵さ穆曇舫练€又冷靜:“聽著,先別輕舉妄動,你的安全最重要?!?/br> 他換了口氣,語氣低沉,一如四年前的沉穩清冽:“你現在立刻出來,我在樓梯口接應你?!?/br> 曲一弦應了聲“好”,壓低聲音問:“姜允呢?” “袁野過去了?!备祵ふZ氣壓抑,語調卻仍舊平穩:“有我在,不會有事?!?/br> 第43章 半小時之前,巡洋艦回到賓館的停車場。 曲一弦去食堂拿雞胸rou,袁野回自己車里拿換洗的衣服。 傅尋沒有四人間大通鋪的鑰匙,就站在停車場后門的通道上等他。大約過了三分鐘,手機鈴聲響起,袁野語氣不快,央他來停車場一趟,牧馬人的車輪不知道被誰扎了,兩個后輪都癱了。 他到時,袁野剛從后備廂搬下千斤頂。見他過來,嘟囔著抱怨:“尋哥,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傻逼玩意,把我后輪都扎破了?!?/br> 袁野從輪胎上取下一枚“三角扎馬釘”,遞到他眼前:“你瞅瞅,不知道哪家修車店干的,缺不缺德!” 天色昏暗,停車場內除了門崗,只有一盞懸掛在外墻上的筒式防水照明燈。 傅尋接過釘子,就著昏薄的燈光打量了兩眼。 袁野罵罵咧咧地爬上車架,從車頂卸下備用的輪胎。 “格老子的,要是讓老子知道是誰在背后使陰招,信不信我立刻讓你玩球?!?/br> “你最好給老子小心點,別露出小辮子讓我抓,一旦被老子抓到你的小辮子,保準讓你跪下叫爺爺?!?/br> “……別說在西北多待一天,一小時都讓你待不下去?!?/br> 他卷起袖子,抱起輪胎下車。落地時,直接松手,砰的一聲,厚重的mt特制輪胎觸地,發出沉悶且厚重的聲響。 傅尋的眉心也在此時,微微一蹙。 “袁野?!彼?。 袁野應了聲,見他盯著那枚三角扎馬釘眉心深鎖,心里生出一分希望來:“尋哥,你掌掌眼,看能不能發現是哪家缺□□的修車店老板扔的?” 傅尋瞥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向來極具壓迫感,不刻意斂起光芒時,那雙眼睛又黑又深,跟深淵似的。被他這么盯上幾秒,別說是驚心動魄了,那叫毛骨悚然。 袁野自覺說錯了話,自打了一下嘴巴:“我就是嘴欠,您別跟我一般見識?!?/br> “三角扎馬釘,三國時代就有了,專門用來破騎兵?!备祵つ笾F釘的骨心,從袁野攤開的工具箱里找出手電筒,斜叼在嘴里,打光。 他的指骨像是天生能感應到文物的骨骼和脈絡,觸手之間,扎馬釘溫潤的歷史感像纏繞上指尖的蒺藜,他心下有了判斷,眉色瞬間變得有些異樣。 袁野見他打了手電,湊過去看了眼。 剛才天色昏暗,他只辨認出鐵釘是專用來扎破輪胎的三角扎馬釘,光顧著發脾氣了。這會鐵釘打了一層自然光,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 相比現代用來扎破輪胎的三角扎馬釘而言,傅尋手里的鐵釘,似乎棱角更圓潤些。燈光下,還泛著點鐵青色,跟包了一層瀝青一樣,透著股陳舊感。 他有些狐疑:“這玩意,還有復古版的???”現代人怎么什么都追求仿古,復古工藝,能不能有點欣賞水平了? 那種不銹鋼釉色的鐵釘,亮晶晶的,難道不比這個好看? 袁野看不出明道,只能不恥下問:“尋哥,你是看出什么來了?” 他指了指另一個輪胎上還沒被扯下來的三角扎馬釘:“這東西是一對的,我還沒拔下來呢?!?/br> “你說我的車在這停了一天都沒開,這人得多缺德啊,愣是把鐵釘扎進我輪胎里。尋哥你玩越野,你也知道,mt輪胎,多結實啊。這么扎一個洞,我是補胎還是換胎啊好啊?!?/br> 傅尋把手電筒拿在手里,分別往停車場的四個角落照了照。 他沒記錯的話,停車場內沒有安裝任何監控。唯一的一個室外監控被裝在門口崗亭的屋檐下,正對著停車場大門用來記錄來往車輛。 “這家賓館沒有監控?!痹霸缇涂催^了:“大柴旦冬天的室外溫度凍得設備沒法用,不然也不會搭起門崗,請管理員了。就那個,也差不多跟擺設一樣,所以我這虧吃得,跟啞巴吃黃連一樣,有苦說不出,只能自己認了?!?/br> 他現在就擔心修車店都打烊關門了,他只有一個備用輪胎。如果沒有趁手的工具修補好兩個輪胎,會耽誤明天的行程。 傅尋把三角扎馬釘遞給他,說:“這個三角扎馬釘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夠你換幾萬個mt輪胎了?!?/br> 袁野下意識接住鐵釘,又覺扎手,正要脫手扔到地上,聞言,一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不敢置信得看著傅尋:“尋哥,你說什么?” “你聯系下曲一弦,讓她直接來停車場?!备祵ご鬼?,目光落在另一只輪胎上,半蹲下身,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三角扎馬釘的銹色。 這兩只三角扎馬釘同出一墓,觸感鐵氣森森,應該是還未經任何保護處理直接出土的文物。 西北唯一符合一千五百年歷史的古墓只有都蘭古墓群。 這兩個鐵蒺藜,會是都蘭出土的失竊文物嗎?如果是,又為什么出現在這,暴殄天物得被當做普通的三角扎馬釘? 傅尋眉心緊鎖,一時沒了頭緒。 袁野從車里拿出手機,準備聯系小曲爺。 他先是聽到車隊的微信群不斷地刷新新消息,順手進去一看,有些驚奇:“活久見??!曲爺居然在群里發紅包。尋哥你是不知道,上一次小曲爺發紅包還是……”兩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