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嚴舒錦點了下頭,反問道:“我說的順序可有錯誤?” 陳御史說道:“并無?!?/br> “那就是了,你們該找的人是韓伯爺府的人,比如他的妻子和伺候他的下人?!眹朗驽\說道:“誰家主人半夜不睡的時候,下人不守著?還有韓伯爺的妻子呢?難道他們夫妻不住在一起?” 嚴舒錦連著問了幾個問題:“就算不住在一起,看到丈夫半夜不睡覺,也該多問幾句吧?而且韓伯爺起來寫遺書,身邊沒人伺候的嗎?就算他寫遺書的時候,把人趕出去了,可是在這之前,也需要人的吧?” 朝堂上忽然安靜了下來。 既然韓家人沒準備放過她,嚴舒錦也不準備放過那些人了:“除此之外,從寫遺書到自縊身亡,一點動靜都沒有嗎?起碼有搬椅子,吊上去的時候還要把椅子踢到吧,守夜的人呢?這些動靜都沒聽到嗎?韓伯爺那樣的家世,別告訴我沒有守夜的人,你們難道不該仔細去查一下韓伯爺的死因嗎?” 嚴舒錦冷聲說道:“這件事處處都是蹊蹺,你們就盯著我,往我身上潑臟水,難不成還能是我夜里去了韓家,然后把人都給趕出去,讓韓伯爺上吊的嗎?” 刑部尚書此時出來,恭聲說道:“永福公主說的有理,韓伯爺自縊這件事卻是蹊蹺,若是真的問罪,首先要查的是韓伯爺貼身伺候的人才是?!?/br> 不少人心中暗罵刑部尚書簡直是老jian巨猾,此時站出來,既可以博得永福公主好感,也容易脫身,畢竟永福公主說的這些,確實是蹊蹺之處,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夜里都是有人守著的,喝水什么的也方便。 只不過當時大家的注意都集中在遺書上,就算有些人覺得韓伯爺死的蹊蹺,也不愿意蹚渾水的,如今話說開口,自然有人支持的。 嚴舒錦根本不怕事情鬧大:“對啊,所以你們不如查查,說不定韓伯爺就是被家里人一起給弄死的?!?/br> 陳御史臉色變了又變,卻不愿意放過永福公主:“那遺書是韓伯爺親筆寫下的?!?/br> “難道是韓伯爺告訴你,遺書是他寫的?”嚴舒錦看向陳御史:“別說我不尊重死者啊?!?/br> 陳御史說道:“是他家人鑒定過的,還有一些看過韓伯爺字的人也說是?!?/br> “他的死都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人做的,那些人說的話能信嗎?”嚴舒錦反問道:“還有你說有些看過韓伯爺字的人,他們敢出來作證嗎?保證是韓伯爺親手寫下的,要是不是的話,那就是和韓伯爺家人勾結一起害死韓伯爺的?!?/br> 嚴舒錦催促道:“陳御史快說說,都有誰說了,保證是韓伯爺的字?” 陳御史神色不好,剛想開口,就有一人說道:“下官說的只是神似,并不能保證就是韓伯爺寫下的?!?/br> “對,下官說的也是好似,并不敢肯定?!?/br> 當即就有幾個人出來,都說自己不敢肯定了。 嚴舒錦看著陳御史,問道:“所以陳御史敢保證,確確實實是韓伯爺寫的嗎?” 陳御史此時也覺得心慌,按照永福公主的說法,也是有可能的,畢竟韓伯爺自縊竟然到了天亮才被發現,著實可疑,又不是小門小戶的,像是韓家那樣的門第,守夜的人不可能沒有的:“不敢,陛下,這件事畢竟是韓伯爺家的事情,不如請韓嗣輝上朝?!?/br> 嚴帝心中覺得好笑,其實這些人都被永福耍著玩了,永福并沒有糾纏著欺辱韓伯爺這件事,而是從死因和韓伯爺為什么來宣王府出發,反而讓眾人開始疑惑,韓伯爺死的蹊蹺這點,把自己給摘了出去:“可?!?/br> 眾人等著韓嗣輝,嚴舒錦說道:“原來陳御史和韓伯爺不是親戚啊,看陳御史這么熱心,仿佛得了韓伯爺托夢一般,上躥下跳的,我都誤會了這是陳御史的家事了?!?/br> 陳御史心中憋屈:“這是下官的職責?!?/br> 嚴舒錦冷笑了一聲,倒是沒再說什么。 陳御史格外難堪。 韓嗣輝很快就上來了,因為他祖父的死,穿著一身素衣。 行禮后,嚴帝讓他起來:“韓嗣輝,你告御狀說是永福公主逼死了你祖父,可有證據?” 韓嗣輝這段時間瘦了許多:“有,祖父遺書言明是不堪受永福公主侮辱,又不愿意永福公主記恨韓府牽扯到晚輩的前程,這才自縊而亡?!?/br> 嚴帝說道:“永福,可有話要辯?” “有?!眹朗驽\說道:“韓伯爺可是從王府歸家,就心情不好?” 韓嗣輝握緊拳頭,眼中滿是血絲:“是?!?/br> 嚴舒錦問道:“韓伯爺是不是平時對你很好,你也很孝順你的祖父?” 韓嗣輝覺得永福公主問話很奇怪:“是?!?/br> 這話一出,已經有人察覺到不妥了,看了韓嗣輝和永福公主一眼,韓嗣輝明明年紀更大,也一直在念書,而永福公主是剛從鄉下回京的,也才念書識字不久,可是偏偏韓嗣輝不如永福公主。 嚴舒錦點了點頭:“那我也有一個疑惑,既然他平時對你好,你也孝順,你知道他心情不好,怎么沒去開解詢問?沒有叮囑下人仔細照看?聽說你祖父是天亮才被人發現自縊而亡的,身體都僵硬了,這么久的時間,伺候的人呢?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你家窮到沒有小廝丫環了嗎?” 沒等韓嗣輝開口,嚴舒錦接著問道:“就算沒有小廝丫環,你作為韓伯爺的孫子,怎么沒守夜?” 韓嗣輝咬牙說道:“祖父讓我專心念書?!?/br> “那你祖母呢?”嚴舒錦說道:“難不成也需要念書?” 這話說的刁鉆了,韓嗣輝根本沒辦法回答。 嚴舒錦既然抓住了整件事有利于自己的地方,自然不會放過:“你祖父所謂的遺書還寫著關心韓景,為什么又說我會為難韓家晚輩的前程?我記得沒錯的話,陛下可把我指婚給了韓景,難道韓景不是你們韓家的晚輩?我還會阻擾駙馬的前程嗎?若是這樣的話,我何必讓韓景跟在我父親身邊呢?” 韓嗣輝說道:“堂弟自然是韓家人,祖父當時、當時……” 當時什么,韓嗣輝卻說不出來。 嚴舒錦追問道:“當時什么?” “怕是寫遺書的時候,一時糊涂了?!表n嗣輝深吸了口氣說道:“畢竟堂弟分家出去?!?/br> 嚴舒錦說道:“既然分家出去了,你祖父也覺得他不是你們家晚輩了嗎?” 韓嗣輝根本說不出來。 “而且韓伯爺真的是自縊身亡嗎?”嚴舒錦冷聲說道:“遺書真的是韓伯爺的手筆嗎?” 韓嗣輝怒道:“當然是自縊身亡,遺書是我祖父的筆跡?!?/br> “證據呢?”嚴舒錦的語氣輕飄飄的:“可請仵作驗尸了?陛下,我懷疑韓伯爺是被害身亡,既然韓伯爺能為了韓景的安危,在收到兩封報平安的信件后還來王府求證,那就不會寫出怕我為難韓家晚輩,這根本說不過去,我懷疑是有人眼紅韓景的前程?!?/br> 說到底韓老爺子的死和這封遺書肯定是有蹊蹺的,嚴舒錦到不懷疑韓老爺子是被人殺的,畢竟韓家人弄死了韓老爺子一點好處都沒有,而是因為設計這件事的人,就是想用韓老爺子的死來對嚴舒錦發難。 這樣的話其中肯定有矛盾蹊蹺的地方,嚴舒錦做的就是把水攪混了,然后把這些矛盾蹊蹺的地方全部點出來,大家誰都別想好過了。 嚴舒錦正色道:“而韓伯爺的死也是有蹊蹺的,請陛下讓人仔細查證,別讓韓伯爺白白被人害了?!?/br> 韓嗣輝控制不住,說道:“就是你逼死我祖父的?!?/br> “他死了我有什么好處?”嚴舒錦反問道:“我逼死他做什么?我能落到什么?” 韓嗣輝怒道:“你對我韓家一向尖酸刻薄,見到我祖父諷刺……” “你說話注意點?!眹朗驽\打斷了韓嗣輝的話:“我對韓景不好嗎?韓景不是韓家人嗎?你們畢竟是韓景的親人,我為難你們干什么?說不通啊?!?/br> 韓嗣輝和陳御史那樣的人不同,陳御史等人為官已久,而韓嗣輝根本沒經歷這些事情,性子也不夠沉穩,被嚴舒錦說了幾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懷疑祖父逼死了韓景的父親,自然要為了他報仇?!?/br> “你這話就不妥了?!眹朗驽\一臉正色:“韓景的父親可是韓伯爺的親生兒子,我怎么會懷疑韓伯爺逼死自己親兒子呢?” 韓嗣輝氣的渾身發抖:“因為韓景的父親是原配所出,我們……” “陛下,我覺得他糊涂了?!眹朗驽\不想讓韓大郎那樣一個優秀的人,在這個時候被人指手畫腳的討論,打斷了韓嗣輝的話:“而且他的話左右矛盾,還是請陛下先查明韓伯爺的死因,哪怕真的是自縊,也是家人照顧不全,下人伺候不周的原因?!?/br> 嚴帝聞言說道:“確實如此,刑部,這件事交給你們,仔細查明韓伯爺的死因?!?/br> 刑部尚書恭聲說道:“是?!?/br> 不過刑部尚書心中決定,以后少惹永福公主,這樣的人如果沒有真憑實證一次弄死,那倒霉的只有自己了。 陳御史也沒想到韓嗣輝這么不中用,此時說道:“還有一事,在余鎮的時候,永福公主命人把八名無辜百姓扔于河中來回折磨,供其取樂,至三人歸家后接連身亡,永福公主可認罪?!?/br> “是我讓人扔的?!眹朗驽\沒有說認罪,卻也承認了這件事:“那幾個人為了私欲,想以活人祭河神?!?/br> 這件事是能說的,只是牽扯到前朝的事情,嚴舒錦是不會提的。 嚴舒錦說道:“既然那么信河神,我讓他們自己去和河神許愿,我也是一片善心來實現他們的愿望,何罪之有?” 無恥。 不少人看著永福公主都只想到這個詞,就算那些人原先是錯的,可是能把這件事說成為了實現他們的愿望,自己一片善心的永福公主,也是足夠的無恥了。 嚴舒錦絲毫不覺得,更不會在意這些人的看法,說道:“難不成這些人又是陳御史的親戚?他們拿旁人去祭河神可以,我讓他們清醒下就不行嗎?” 陳御史說道:“那也該交到當地的衙門,而不該用私刑,甚至致人死亡?!?/br> 嚴舒錦聳了聳肩,說道:“畢竟我年紀小,年輕氣盛,這事情是做的不太妥?!?/br> 嚴帝聽了心中不是滋味,就算是嚴舒錦此時把知縣的所作所為說出來,也是可以的,只是她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竟然把這件事給扛下來了,一時間嚴帝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憐惜,這就是他的家人,也只有他的家人會為了他好說實話不怕他生氣,也會為了他的面子,把所有事情背在身上。 嚴舒錦也是坦蕩:“該怎么判,讓刑部還是大理寺判吧?!?/br> 第196章 金包子的封地 嚴帝心中感動, 而那些想要借此踩下嚴舒錦的人心中都暗罵一句jian詐。 永福公主這話著實討好了嚴帝, 而且哪怕永福公主不說,他們也知道, 那件事更大的責任在于知縣,甚至知府, 而非永福公主。 知縣的無能和縱容使得那邊竟然想用活人祭祀,永福公主的手段雖然有些不妥,可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那些人又不是永福公主直接下令殺死的,哪怕最后判了又能判多重? 更可能只是罰一些錢財而已, 錢財這樣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是最不重要的了。 其實兩件事來說,都是嚴舒錦占了上風, 可是嚴舒錦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安,畢竟這些世家不可能就這么點準備, 正是因為完全占上風, 才讓人覺得奇怪。 嚴舒錦面上不露,只是心中卻戒備了起來。 陳御史出來, 跪在中間磕了三個頭,說道:“陛下,逝者無辜, 而害人者竟還如此洋洋得意, 蒼天不公啊?!?/br> 說完轉身就要朝著柱子上撞去。 嚴舒錦伸手一拽,腳狠狠踢到陳御史的腿上,讓陳御史倒在地上。 嚴帝身子前傾, 見人被永福攔住,才放松回來。 嚴舒錦也是一驚,多虧她一直戒備著,只是還沒等她松一口氣。 就聽見身后有人尖聲喊了一句蒼天不公,就是人狠狠撞在柱子上的聲音。 嚴舒錦手一軟,陳御史摔倒在地。 韓嗣輝竟然在所有人都被陳御史吸引的時候,撞在了對面的柱子上,這一處不僅嚴舒錦沒反應過來,就連那些武將都沒能反應。 人真的要求死的時候,是攔不住的。 嚴舒錦看向坐在地上的陳御史,陳御史也正在看著嚴舒錦,只是他的眼神里帶著諷刺和得意,就像是在問嚴舒錦,下面還要怎么辦。 嚴帝握緊拳頭,臉色格外的難看,守在外面的侍衛也都進來。 嚴舒錦轉身看著倒在地上的韓嗣輝,韓嗣輝用了很大的力氣,血流了滿地,人倒在血泊中時不時抽搐一下。 嚴帝咬牙說道:“傳太醫?!?/br> 嚴舒錦還記得原來見過韓嗣輝的模樣,卻沒辦法和倒在地上的這個人聯系起來,只是猛地嚴舒錦臉色一變,說道:“陛下,請陛下派人去看著徐側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