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褚韶華看容家這個氛圍,就沒再問容小姐會不會跳舞的事,她往賣布頭的鋪子尋了塊金絲絨的料子,有些發暗的銀灰色,中間有個巴掌大的碎洞,看樣子像被什么東西絞壞的,這料子有些不成材,做窗簾有些小,做旗袍中間又破了,倒也不是沒辦法補一補,主要是顏色有些暗,不大合時下審美。 好在老板要價便宜,褚韶華想了想,也就買下了。 她最終做了件連衣裙,碎洞的那一圈裁下來,腰身略放穿,直接鉆頭就可以穿進去,配一條真絲金底牡丹花的寬腰帶,這腰帶是那布頭鋪子的老板送的一塊半尺寬的布頭,褚韶華沒還那金絲絨的價錢,這塊布頭就白給了她,褚韶華覺著挺好看,就做了條腰帶,也修飾一下放寬的腰身。一身的首飾都是假的,銅包金。跟眼鏡作坊杜家認識的老匠人,褚韶華做了一套,就是備著有事要用。 褚韶華很早就到了,舞會之前自也要有酒宴,卻是西洋的自助餐形勢,來賓可自由交流。褚韶華幫著看看酒品飲食準備的如何,也很有幸見到了沈經理太太,沈太太衣飾得體,看得出出身良好,燙著摩登卷發,一身素色鑲深色窄邊的旗袍既得體又優雅。沈太太笑著對褚韶華伸出手,“時常聽先生提起褚小姐?!?/br> “您好,我是陳褚韶華?!瘪疑厝A連忙握上沈太太的手,“您比經理說的更加高貴優雅?!?/br> 沈太太莞爾,“褚小姐非但人美,還這樣會說話?!?/br> 沈經理沈太太去與別個經理、經理太太、部長、部長太太打招呼,公司在上海的諸位董事也來得挺早,還有老板夫婦,待得客人過來,就愈發的熱鬧了。褚韶華還見了熟人,小邵東家和潘小姐也過來了,小邵東家打趣褚韶華,“早聽說你升了助理,也沒見你請客?!?/br> 褚韶華笑,“那今天借花獻佛,小東家喝什么酒,我幫你叫?!?/br> 大家雖都在上海,可是各有各的忙,故見面的時間并不多。邵初玩笑,“等有時間必要宰你一頓?!庇謫栺疑厝A,“雖知你必一切順利,還是要問一句,都還好吧?” 褚韶華道,“好的很,像你說的,我都升官兒了。你是大忙人,我與嫂子是常見的?!?/br> 潘玉笑,“你這身裙子真不錯?!?/br> 褚韶華悄聲道,“我估計全上海就這一件,知道要來參加舞會,我自己做的?!?/br> 褚韶華認識的當然不只邵潘夫婦,有許多太太奶奶,她都為其服務過,不過,在這樣的場合,那些太太奶奶各有交際,自不可能跟她一介小小助理多言。褚韶華倒是沒料到會見到聞知秋,不過,也并不是非常意外。起碼,聞知秋就曾在老板娘那里打聽過她的事,可見必是與老板夫婦相識。 聞知秋先是向老板夫婦表達了祝賀,之后又與不少人寒暄打招呼,然后才到褚韶華這里來,“很久不見。褚小姐一向可好?!?/br> “我很好,多謝聞先生關心?!瘪疑厝A道。 “那就好?!甭勚稂c點頭。 褚韶華未料到的是,竟還能見到田老板,田家兄弟三人各攜女眷而來,另有兩位極標志漂亮的小姐,伴在兩位年輕公子身邊。定睛一看,其中一位小姐褚韶華是認得的,是陸家的大少奶奶,另外一位小姐褚韶華也認得,是田小姐。這兩位公子則全然面生。不過,這行人一來,褚韶華留意立刻有兩位著軍服的男子站在舞廳門口,接著老板夫婦排眾迎出,臉上堆滿驚喜交加的笑意,很快便將二人眾星拱月的迎進廳來。褚韶華心說,好大的陣仗,倒不知是哪路神仙。 聞知秋在她耳際輕聲道,“略年長的是陸大公子,另一位更年輕些的公子不大認得。但能與陸大公子同行,必然極有身份?!?/br> —— 這種私人舞會很是放松,便是開場詞,馬老板也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感謝諸位來賓,也感謝了陸大公子的蒞臨,卻是未提那位與陸大公子同行之人。 聞知秋還有交際事務要辦,褚韶華請他自便,褚韶華也在與人說話,就有沈經理叫她過去,沈經理只來得及說一句,“姓田的在生事,你隨機應變?!?/br> 褚韶華就隨沈經理過去了,就見老板那里站了一圈的人,穿戴雖有中有西,卻都年紀不輕,可見都是商界前輩。略年輕的便是田老板和那兩位與田老板同來的公子了,陸大公子年約三旬,身量高直,一身筆挺的西式三件套,頭發整齊的向后抿去,露出寬闊額頭,極富威儀。另一位略年輕的,瞧著仿佛二十許歲的年紀,模樣精致俊秀。這樣的一位年輕人,已是與陸大公子比肩而站。 褚韶華尚不知何事,就聽田老板對這位年輕公子說了一句,“這就是熟諳《身體論》的褚小姐了,永施之花?!闭f著皮是曖昧的笑了兩聲,大家臉上均露出笑來,唯老板臉上的笑淡淡的。褚韶華心下已是惱急,她略抿一抿唇角,知這姓田的必要羞辱她,讓她出丑的。褚韶華突然聲音不高不低的念道,“赫胥黎獨處一室之中,在英倫之南,背山而面野。檻外諸境,歷歷如在幾下。乃懸想二千年前,當羅馬大將愷徹未到時,此間有何景物。計惟有天造草昧,人功未施,其借征人境者,不過幾處荒墳,散見坡陀起伏間。而灌木叢林,蒙茸山麓,未經刪治如今日者,則無疑也。怒生之草,交加之藤,勢如爭長相雄,各據一抔壤土。夏與畏日爭,冬與嚴霜爭,四時之內,飄風怒吹,或西發西洋,或東起北海,旁午交扇,無時而息。上有鳥獸之踐啄,下有蟻蝝之嚙傷。憔悴孤虛,旋生旋滅。菀枯頃刻,莫可究詳。是離離者亦各盡天能,以自存種族而已。數畝之內,戰事熾然,強者后亡,弱者先絕。年年歲歲,偏有留遺。未知始自何年,更不知止于何代。茍人事不施于其間,則莽莽榛榛,長此互相吞并,混逐蔓延而已,而詰之者誰耶 ” 然后,褚韶華再用英文復述了一遍。她微抬起下巴,對田老板道,“田老板,這叫《天演論》!英國生物學家赫胥黎所著,嚴復嚴幾道先生所譯,素為世人推崇。嚴先生乃當世名流,田老板若想請教,可北上天津,親自求賜。田公英靈未遠,田老板也不好這樣辱沒家門!” “在下陳褚韶華,有夫有女,來上海未久,今在公司任經理助理一職,見過諸位先生老板了?!瘪疑厝A抱拳團團一拜,“我沒念過幾本書,學識尚淺,今日班門弄斧,讓大家笑話了?!?/br> “哪里,對《天演論》這樣熟悉,陳太太一看就是家學淵源?!钡故悄俏荒贻p公子先開口,說的是國語,略帶一點關外口音。 陸大公子只是微微頜首,邊上另有人道,“是啊,馬老板好眼光,如何覓得陳太太這樣的人才效力?!?/br> …… 聽著大家的贊美之詞,褚韶華也沒什么特別喜悅,她只是輕蔑的瞥了田老板一眼,田老板叫褚韶華這一頓說的臉上紅赤,氣若斗牛,風度已然盡壞。這些老狐貍們一個個就似完全沒看到一般,反是有意無意的打聽起褚韶華的底細,這年頭女人能讀書已頗是不易,還能背誦《天演論》的女孩子,縱是家業敗壞,怕也有些來歷的。 待音樂開始,那位年輕公子極有禮貌的問褚韶華,“可以請陳太太跳支舞嗎?” 褚韶華有些尷尬,“我還不會跳?!?/br> “我教你吧,很簡單的?!?/br> 如果世間還有“紳士”存在,必然是這位胡公子,他的手虛放在褚韶華的腰間,沒有半分逾矩。褚韶華想,這人年紀雖輕,卻定是個見慣世面的人物。胡公子問,“剛剛聽陳太太英文極好,我們可以用英文交談嗎?” “當然可以?!瘪疑厝A說。 胡公子帶著褚韶華在舞池中轉身,慢慢的帶著她尋找節奏,輕聲寬慰,“很簡單的,這是美式的交誼舞,最簡單的一種,跟著我的節奏就行?!?/br> 褚韶華也的確伶俐,不一時她就知道怎么跳了,就聽胡公子用英文說,“我請陳太太跳舞,并不是要冒犯你,而是想同陳太太說聲抱歉,我不知道田家現在已是這般,我剛來上海,過幾天就要回去。請你跳舞,以后不會有人為難你?!?/br> 褚韶華道,“我不怕田家,他們已是日薄西山,我與田老板,早有舊怨?!?/br> 胡公子挑眉,褚韶華看明白他眼睛里的含義,點點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他應該是想借你來羞辱我?!?/br> 胡公子勾起秀色唇角,明凈的眼睛里里滿是笑意,他輕聲問,“上海女人都這樣聰明嗎?” “我不是上海人,我是北方人?!?/br> “我也是北方人?!?/br> 胡公子道,“真巧,我們算是同鄉?!?/br> 褚韶華,“我聽您的口音像是關外那邊,我老家在北京附近?!?/br> 倆人隨便聊著天就結束了第一場舞,第二場舞是胡公子請馬太太跳的,褚韶華坐在休息區的沙發椅中,再有人過來請她跳舞,她就拒絕了。聞知秋端著杯洋酒過來,坐在一畔,低聲道,“剛剛田文是不是說了什么過分的話?” 褚韶華道,“噴了一攤大糞,怎么,他又找你噴去了?” “沒有,他氣哼哼的走了?!?/br> 褚韶華驚訝不小,“那胡公子怎么辦,他們不是一起來的?” “胡公子自有隨扈,何況還有陸大公子,有田武幾個?!?/br> 褚韶華冷冷道,“難得還知道什么叫丟丑!” 聞知秋望著褚韶華冰冷厭惡的眼神,縱不知到底發生什么事,也知絕不是件愉快之事。聞知秋輕嘆口氣,突然輕聲說了句,“很不容易吧?”在這社交場中,在這上海灘,想謀一塊立身之地,慢慢會知道,身體上的辛苦其實反是最好挨的,難的是要應對各種名槍暗箭、惡語中傷。 褚韶華淡淡道,“我敢來上海討生活,就不怕這個?!?/br> 第126章 半章 褚韶華沒時間與聞知秋說些有的沒的,她參加舞會的機會并不多,與其聽聞知秋叨叨個沒完,還不如多認識幾個人。舞會上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交情,能打個照片兒也成啊。 聞知秋這里還感慨褚韶華過的不容易呢,褚韶華已是興致勃勃的拓展人脈拉交情去了。 褚韶華拉得下臉,放得下身段兒,先去同陸大公子道謝,“以往也曾得去府上給老太太、太太、奶奶們請安,今天多謝大公子了,我與田家素有舊怨,小婦人在上海討生活不容易,今日險丟了顏面?!?/br> 陸大公子道,“陳太太客氣,我并沒有幫什么忙,皆是陳太太聰慧,自己圓了場?!?/br> “多少人都是以取笑女子為樂呢。偏為了生計,不得不拋頭露面,只得把臉皮多貼幾層了?!瘪疑厝A輕聲道,“大公子的恩情,我記心里?!?/br> 然后,她又挑著老狐貍們晃了一圈,沒別的事,不認識就做個自我介紹,若是當時有看到田老板尋她晦氣事的,她必要把與田家有舊怨的事說出來的。她可不是啞巴,田家現在還有人在舞會上,田家敢開口壞她名聲,她也不是好欺負的! 褚韶華還見到了潘先生的兄長,大潘先生,褚韶華都說,“以前在北京就聽潘伯伯提起過您,來上海這么久,都沒有去拜見您,真是我的罪過?!?/br> 大潘先生是見識過褚韶華背《天演論》的,倒是有些意外褚韶華與他的弟弟相識。褚韶華笑,“說來真是話長,那會兒我還在北京。不是我邀功,當初邵老板能與潘伯伯相識,還多虧我這里的一段機緣。我與邵老板是同鄉,他與阿玉嫂子成親,我還去參加了?!?/br> 大潘先生道,“真是人杰地靈,我都說阿初已是同輩中難得出眾人物,陳太太也絲毫并不遜色,你們那里的孩子是不是都是這樣的鐘靈毓秀?!?/br> “您實在過譽。邵老板是我們老家一等一的人物,我肚子里這點墨水有限,”褚韶華笑,“就是那《天演論》,也是從潘伯伯那里借來才略讀了讀。那本書上還有嚴先生的簽名,我當時反反復復讀了五遍,特別舍不得再還給潘伯伯?!?/br> 褚韶華談吐自然,頗有磊落之風,又不乏一些細處精明,潘慎笑道,“那本書原是當初嚴先生在北京大學做校長時所贈,記得當時阿恪特意寫信回來與我炫耀。若不是特別欣賞之人,阿恪應該不會出借。陳太太不是外人,有時間該來家里認認門兒?!?/br> 褚韶華不好意思的說,“先前臉皮薄,一窮二白的過來上海,人也年輕,心又執拗,故失了禮數。大伯伯,你在大伯母面前可得替我轉寰一二,待我下次休假,我必上門給伯伯、伯母賠禮?!?/br> 潘慎何等樣年紀,自看出褚韶華必是個極要強的性子,也知她說是心理話,笑道,“賠不賠禮的,多過來走動才好?!钡却松髋死习逄釘y的年輕人不知凡幾,褚韶華這樣的性情也不算特別,不過,潘慎還是格外關照兩句,畢竟,只言片語中便知二弟對這位陳太太頗是另眼相待。 褚韶華點點頭。二人略說幾句話,因這舞會來人極多,都各有應酬。潘慎給了褚韶華一張素白名片,與褚韶華道,“這上面是我家的電話,有事情只管打電話給我?!?/br> 褚韶華連忙雙手接了。 之后,褚韶華又將自己以往便認識的太太奶奶們都過去打個招呼,另有想過來攀談的人,她既有耐心又不失巧妙的應對著,雖是初入社交場,褚韶華這樣的表現,絕對稱得上優秀。 褚韶華這種本領,于外人看來自然非同尋常,但在場諸位哪個不是修練多年道行高深的,故,褚韶華這樣的優秀,也只是一個堪堪入門檻的級別。像田文那種被褚韶華把臉打腫后憤然離場的,大家完全不覺如何,畢竟,不是同一個境界。褚韶華就這么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雷達全開的進行自己大撒網似的交際,也留意到了聞知秋不知何時竟是在與田家姑嫂在一起說話,這倒不稀奇,畢竟聞田兩家正經姻親,哪怕是聞知秋前妻已經過逝,姻親的關系是斷不了的。 不過,褚韶華也沒漏看田小姐看向聞知秋時眼中難以掩飾的情意,褚韶華頓覺有趣,剛剛她看田小姐是陪著胡公子進來的,如今看來,原來田小姐有意之人是聞知秋。這倒也不難理解,胡公子看樣子事業并不在上海,何況,既是能與陸大公子比肩而立,這位胡公子必然出身官員之家。 這樣的顯赫,已不是如今的田家可以攀附的了。 倒是時下風俗,若發妻已故,續娶姨妹也是常事。何況,聞知秋這人相貌不錯,風度也成,文憑亦佳,尤其一張嘴,稱得上巧舌如簧,自己都險些著他的道。田小姐相中這大姐夫,倒也不算沒眼光。依如今田家境況,田小姐能嫁給聞知秋做續弦,于田小姐,怕還是樁不錯親事。 褚韶華望著與田家姑嫂說話的聞知秋,腦子里飛快的轉過許多念頭,就聽一個聲音道,“那兩位是田家二太太和三小姐,那位先生想來陳太太已經認識了?!?/br> 褚韶華微微側頭,就見一位年輕男子正端著洋酒朝自己笑,這人也不過二十幾歲年紀,天生一雙笑眼,極容易給人以好感,那人自我介紹,“我也姓褚,衣者褚,單名一個亭字,現在瑞和洋行做事?!?/br> “那我們是同姓?!瘪疑厝A笑笑。 “再自我介紹一下,我與田家也早有不睦?!瘪彝ばρ蹚潖?,端起高腳酒杯對著褚韶華示意,“可見我們非但有姓氏相同,審美也有相似。先時聽陳太太教導田大,我只恨不能擊掌以賀?!?/br> “那你真該擊掌,憋著做什么,男子漢大丈夫,不都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么?”褚韶華道。 褚亭道,“陳太太有所不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田老爺在商場多年,如今田家尚有遺澤,不然,就憑田家兄弟,你不會認為他們是憑著人品過來舞會的吧?” 褚韶華問褚亭,“你是憑著人品過來的?” 褚亭唇角微翹,身體微向前傾,同褚韶華道,“我是憑本事過來的?!?/br> 褚韶華望向他不說話,褚亭道,“我看褚小姐英文十分不錯,我們洋行正需要英文流俐的人才,并且,不是我自吹,洋行的薪水比百貨公司的經理助理豐厚的多?!?/br> “褚先生沒聽說過一句話么,忠臣不侍二主。多謝褚先生抬舉,我并無改換門庭的打算?!?/br> 褚亭倒也不急,優雅的伸出右手,“沒關系,我們可以先認識一下,試著做個朋友。我個人非常欣賞陳太太這樣的新式女性,獨立,能干,才華橫溢?!?/br> 褚韶華原是對這褚亭淡淡,她不大喜歡褚亭這種云山霧罩的說話方式,卻不想,除了剛剛的故作玄虛,褚亭與她慢慢的介紹起廳中諸人,姓誰名誰,做什么生意,間或說兩句自己的看法,連帶聞知秋,褚亭都提了一句,“田家雖是在走下坡路,這位聞先生再不能小看?!?/br> 褚韶華問,“聞先生怎么不娶田小姐?我看田小姐很心儀他?!?/br> “全上海只要關注田家的,都知道田小姐心儀聞先生,奈何郎心似鐵?!瘪彝さ?,“田家請商會陳會長親自同聞先生提及親事,聞先生都沒應?!?/br> 褚韶華瞥一眼鬢間略有霜色,一幅銀邊眼鏡,極干凈儒雅的陳會長,剛剛她過去攀談,倒是半點看不出陳會長與田家有這等交情的模樣,畢竟,剛剛她是把田文的臉皮揭下來的。陳會長待她那等親切自然,如同一位慈祥長輩一般,雖褚韶華知這里頭必有作態,畢竟她先前與陳會長完全不認識,可褚韶華只以為這是陳會長慣有的一種禮貌態度,卻是未想到陳會長竟是與田家交情不淺。 不過,褚韶華并不懼怕,陳會長與田家交情雖好,可又不是田家的狗腿子,要是因此就遷怒于她,褚韶華也不是沒辦法應對。 她就聽著褚亭八卦了大半個晚上,聽的頗是津津有味,最后待舞會結束,褚亭先行告辭時,在褚韶華耳際輕聲道,“現在知我不全是故弄玄虛了吧?” 褚韶華好笑,點頭,“以后繼續保持這種誠實的美德?!?/br> 褚亭險沒叫她噎著,一笑告辭而去。 褚韶華因是公司員工,自然是留到最后的那批人,待跟著公司的管事層送走老板夫婦、董事等人,直待部長級的離去,褚韶華與沈經理打聲招呼,也就走了。待她出得大樓,才看到聞知秋正在路燈等她。 路燈將聞知秋的影子拉長,左手夾了一支點燃的香煙,見到褚韶華時,聞知秋便熄了煙迎上前,“一直想找你說話,結果看你跟褚亭聊的那樣投機,就沒去打擾??茨阃砩厦Φ倪B喝口水的時候都沒有,餓不餓,要不要去吃宵夜?” 褚韶華把大衣的領子豎起來,一面注意著有沒有黃包車,一面同聞知秋道,“求你別用這種我們很熟的口氣說話成不成?我跟你很熟嗎?” “相比你今晚忙著結交的那些人,總是熟一點吧?!甭勚镅壑辛髀冻鲂σ?,“走吧,我都聽到你肚子咕咕叫了。你都肯下力氣結交那些不認識的,怎么放著我這市長身邊第一紅人不聞不問,這肯定不符合你的交際哲學?!?/br> 褚韶華聽的直翻白眼,“我愛結交別人,就不愛答理你?!?/br> “小餛飩還是臘rou飯?有家包子包的不錯,要不要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