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他沒想過寧隋會拒絕他。 因為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從寧隋的表現來看,寧隋都是個喜好和他約戰的性子。 前世林星夜同寧隋第一次打架,便是在寧隋追了他三千里后。 當時的林星夜忙著去不夜城清除幾條不聽話的兄弟,他們龍族內亂打起來十分可怕,因此雖被尾隨,也生生忍住氣不想節外生枝。 結果寧隋死活都要追著他跑。他當時也不能暴露自己是不夜城少君的身份,實在沒辦法,便停了下來,問這位同樣穿著歸元宗弟子服的男子:“閣下跟了我一路,是有什么指教?” 面前的男子面色沉沉地看著他,認真道:“我想同你比試?!?/br> 林星夜雖好劍,好比試,但也不是連正事都不做就去比斗的魯莽之人。 他還算有禮道:“抱歉,我現在無空?!?/br> 任誰這樣被拒絕都該走了,可惜面前的男子沉默了一下,十分執著:“我……我叫寧隋,你給我一刻鐘,和我比試?!?/br> 他還稍稍頓了頓,格外誠懇:“我只用一只手和你打,你給我一個機會?!?/br> 這人是特意來羞辱我的嗎?林星夜當即桃花目一涼,幽幽地看向他:“閣下當真自信,可惜,我現在無空?!?/br> 他氣不過,冷著臉嘲諷回去:“若來日有空,我讓閣下一只手又如何?” 寧隋卻還是攔著他,不讓他走。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記性不好,我剛才告訴了你名字,我姓寧,叫做寧隋?!?/br> 寧隋忍著自己快跳出來的心,和面前的人說話。 他想,世間萬物皆有常,有長有短,有圓有缺,所以萬物才能運行,此消彼長,不會出現太過強盛的事物影響平衡,也不會有太弱的事物出現。 面前的人實力強大,長得好看,聲音好聽,人品也好,脾氣也好,看他一眼也那么好……哪里哪里都好……寧隋都要以為他完全沒有缺點,所以聽見他稱呼他閣下,才會下意識地想難道這就是他唯一的缺點?并且還問了出來。 嗯……這個仙師身上的怎么能叫缺點,那叫可愛,讓他更惹人心愛。 林星夜的眼神已經不只能用淬冰來形容,他像冰雪皚皚的雪山上盛放的一株冰蓮,極冷道:“我不知我記性如何,只是,閣下的名字,我并不想去記?!?/br> 第31章 他不想記我名字…… 寧隋滿心都是黯然, 他足足跟了一路才鼓足勇氣向這位仙師搭話, 卻被那么冷漠地對待。 寧隋難受地想, 這位仙師真是光風霽月,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說,一點也不虛偽。他的心靈就跟他的外表一樣好看。 林星夜眼見這人沉著臉擋住自己的去路,心里便不怎么耐煩, 甚至在腦中過濾他是否同面前的人結過仇:“閣下還不讓開?” 寧隋被冷斥得面紅耳赤, 心想他連罵人都那么好聽…… 他垂眸:“你很著急趕路嗎?和我比試一場,一刻鐘就好,待會兒你要去哪里,我可用陣法……送、送你去,比你自己飛行要快?!?/br> 他一說到要送面前的人, 腦中立刻想到他和面前人關系更近一步,瞬間緊張得說不出話。 林星夜當真不知這個叫寧隋的和他有什么仇,一會說用單手和他打,一會揚言只需要一刻鐘, 這不是輕視是什么? 林星夜已被激怒,但他的風度讓他沒法過于反唇相譏, 而是冷著臉, 纖長細白的手指緩緩握住碧空劍, 當著寧隋的面抽出,冰寒的劍光籠罩此間。 他的眼神極鋒銳, 容貌盛極如蘊雪光, 長劍出鞘之際, 正映了那句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寧隋從沒感受過那么強的劍意,他掐訣催動陣法,剎那間,三個法陣憑空結在半空中。 陣修御一個大陣都算是極難,絲毫分心不得。面前的陣修一次就催動三個陣盤,而且結陣很穩,林星夜在心里斷定,寧隋是來尋仇的。 他的下屬中也不是沒有陣修,當然知道對陣修來說,遇上一般敵人,用一個陣盤。遇上比自己強得多的敵人,冒死御兩個陣盤。至于三個陣盤,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也不過如此,拼的就是同歸于盡。 林星夜還要回不夜城收拾不安分的人,要是只碰上挑釁的人,他還會打一打。要是碰上仇家,他就完全不樂意被絆住腳步,免得自己正事被耽擱,使得親者恨、仇者快。 他面如寒霜,碧空劍往寧隋一刺。 寧隋感受到蓬勃的劍意,鐵了心要打敗他,用盡全力催動陣盤時,林星夜的劍往下一斬,生生劈開寧隋的陣法結界,足尖一點,如化作流光般飛了出去。 寧隋眼睜睜瞧著人給了自己一劍就走了,怎么甘心,也趕忙鍥而不舍地追上去。 林星夜甩不掉他,直到給自己的暗衛發了訊息,暗衛們漸漸趕到,暗中對寧隋使絆子,林星夜才順利乘著劍光回了不夜城。 有這樣驚心動魄的經歷,林星夜收拾完異己后,第一件事就是著人查探寧隋的身份,然后看和自己有什么過節。 暗衛們呈上來的結果卻是毫無過節,兩人雖同在歸元宗,卻連面都沒見過一面。 林星夜當時暗道寧隋是個不要命的瘋子。直到他被寧隋逮到,次次都被他打敗、羞辱…… 林星夜思及過往,心中情緒更為壓抑。他不叫情緒表露出來,捏著劍冷眼看向寧隋:“我要現在比試?!?/br> 寧隋也很緊張,他想到二人的賭約,不敢看師兄,垂眸道:“聽師兄吩咐,我們在這里打嗎?” 林星夜曾被寧隋當著所有人的面在比試臺打敗,他心中甚覺恥辱,冷聲道:“去比試臺?!?/br> 比試臺……寧隋心中一打鼓,【昨夜夢中的一切就是在比試臺發生的……】 他艱澀道:“師兄,可否不用比試臺?” 他是真不想“故地重游”,褻瀆了師兄。 林星夜捏緊劍,他們都要比試了,寧隋還在想什么夢中的事? “若不用比試臺,就不必比?!?/br> 林星夜對比試臺有執念,冷冰冰地威脅寧隋。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現在就不顧任何禮儀、風度,將寧隋綁去比試臺,再堂堂正正地決斗。 寧隋沒法子拒絕驕傲的師兄,【師兄的樣子,好像又要發小脾氣了,我必須得哄他,一會我自己小心些就沒事了?!?/br> “是,師兄?!?/br> 林星夜捏住自己的袖子,寧隋的確答應了他,卻是什么哄他的理由,他根本就不需要人來哄他。 林星夜十分想對寧隋說:“我一個男人,不需要你來哄?!眳s想著他要是真把這話說出口,豈不真坐實了寧隋心里想的他是個傲嬌的人? 他被哽得不想和寧隋說話,轉身走在前面,兩人一起來到比試臺。 比試臺這里有好幾個人,寧隋看著就有些不妥,【我等會和師兄動手,師兄若不慎讓我幾招,我僥幸贏了去,又被這些人看到,師兄定然會生氣……】 要用比試臺的弟子登記后,通過支付靈石可以暫時清場,寧隋便準備去支付靈石,不教人看到二人比試。 林星夜被他心里狂妄的想法弄得生氣,還沒比試,寧隋就想著要贏他? 他阻止寧隋:“你去做什么?” 寧隋道:“師兄,我去暫時租借比試臺?!?/br> 林星夜聞言,立刻道:“如果是比試,有什么不可被人看的?” 他今日存了要落寧隋面子的心思,根本不樂意讓寧隋把人趕走。 寧隋腦子一飄,就想到了昨夜,【師兄和我比試,最好不要被人看到……他的樣子實在太乖,我不想師兄被其他人看?!?/br> 林星夜真不知道他用劍的樣子有什么不能被別人看的,寧隋是腦子和他不一樣嗎? 前世的寧隋可是巴不得在眾人面前打敗他。 林星夜不和寧隋爭口舌,已經走上比試臺:“你若要比,就上來。若要清場,就自己一個人比?!?/br> 他都這么說了,寧隋只能也跟著上比試臺。 林星夜模樣出眾,寧隋又是在歸元宗一戰成名的陣修,兩人的比斗很快吸引到大堆修士來看。 林星夜暗暗較勁,握住腰間早已戰意激昂的碧空劍,誓要將恥辱還給寧隋。 他容色勝雪,也習慣了身為劍修的直來直往,碧空劍一劃,激蕩的劍意便朝寧隋而去。 這樣純粹的劍意,底下許多人都看得心驚。尤其是那些對林星夜有別樣想法的人,更是在心底暗暗忌憚,比較雙方實力。 林星夜這一劍完全沒留手,就是為了讓寧隋趕緊投入到比斗中。 寧隋卻當真是看得耳朵赤紅,他昨夜夢中便是和師兄在比試臺上相聚比斗,繼而發生了那些事。 【昨夜夢里,師兄真的就是這個樣子,他的劍無數次貼著我的手臂,卻不殺我,就像貓捉老鼠一樣撩撥我……】 饒是劍術高如林星夜,聽見這話也險些刺歪。他對自己的劍術極為自負,自認沒誰不忌憚他的劍,寧隋卻把他殺人的劍比作在撩撥他? 他心中生怒,劍招更快,片刻間就擊破寧隋的防御,迫到寧隋跟前。 寧隋原本真不想在心底胡亂地褻瀆師兄,但是此情此景,當真是完美還原了昨夜夢中的景象。 寧隋自從那次抱了林星夜一路后,回來便忍不住,做了血氣方剛的夢。 他在夢里也不想褻瀆師兄,因此即便醒來,知道想著師兄就能自己動手發泄,都生生忍住,自己用清心訣強行壓制。 他不愿意唐突師兄,就算沒人知道也不愿意。 可……可他總見到師兄用驕矜、粘膩的眼神望他…… 【夢中師兄也是這么和我比斗。他冷著臉,故意用長劍貼在我手臂上,用劍來和我玩耍,直到汗濕衣衫也不停止?!?/br> 寧隋一點也不想去回憶,可他現在置身在和夢里一模一樣的場景,是真的沒法控制。 林星夜真的沒聽過這種話,尤其是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寧隋……怎么敢這么瞎想他? 林星夜又羞恥,又怕別人知道他被寧隋亂想了,心中實在有些慌亂。 關鍵是寧隋心里想法再如何波動,他面上也沒露出多余的表情,甚至御陣也沒錯過一絲。 陣修依靠計算來戰斗,許多陣修算到后面會思維不繼,暴露弱點??闪中且怪?,寧隋不會。寧隋越到后面,會越摸清楚他的行動軌跡,繼而建立他的優勢。 他就像一個永遠不會出錯的陣法,思路縝密,算無遺策。 林星夜久攻不下,汗水真的微微打濕了少許衣衫,容色卻無一絲狼狽,只挽了一個劍花,也從觀察到的寧隋最薄弱的地方出劍。 寧隋能計算,林星夜身為劍修也十分擅長觀察弱點。 寧隋是真的不想再想下去了:【昨夜師兄衣衫被汗水打濕后,我問他是否打得累了,需要換一件衣衫嗎?師兄看著我,模樣高傲,手中的劍都不曾放下,反而又玩弄似地抵在我面前,冷冰冰地對我說:可……】 林星夜聽得清清楚楚,一時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 寧隋怎么敢想這些?他若是在比試時還讓寧隋給他換衣服……這成什么了? 林星夜條件反射地瞥了眼比試臺下的修士們,他害怕被人發現寧隋亂想他……這樣的話,他的臉往哪擱? 幸好,底下根本沒人發現不對。 甚至還有人道:“林師兄和寧師弟早就打過一次,他們兩似乎有些過節?怎么總是比試?” 林星夜心里也忍不住附和他,對啊,他同寧隋作對的這般明顯,所有人都該發現了,只有寧隋發現不了嗎? 【師兄怎么不看我了?夢里給他換衣服,他也不看我,睫毛一顫一顫,臉色如冰似雪,就連換衣服的過程,也始終不放下手里的劍。但是我提出那請求時,師兄答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