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難不成是想……占他便宜?他一個男人,有什么好被占便宜的? 林星夜一個男人,絕對不能接受自己有可能被覬覦,在極短時間內優雅地整理好自己剛才被弄亂的衣袍,再冷著臉轉身,二話不說,碧空劍徑直朝寧隋斬下。 他的劍氣在地上留下長長的刻痕,寧隋身前卻忽然飛出數柄刀葉,丁零當啷地為他擋了這一擊。 “師兄?”寧隋一邊防御,一邊出聲詢問。 【雖然師兄主動和我接觸,我很高興,但師兄今天才被蛇群嚇到,短時間內再動靈力,我擔憂師兄的身體……】 林星夜大覺惱怒,他在和寧隋過招,寧隋卻在同情他、惡心地關懷他,有沒有將他放在眼里?況且,別說他現在好好的,就算他只剩了一口氣,他也能起來把劍送到寧隋身體里去。 “你莫叫我師兄?!绷中且孤曇魳O涼,反手再刺過一劍,“我當不起你師兄?!?/br> 哪有人對師兄多番折辱的? 寧隋沉默一瞬:“師兄何出此言?我一直對師兄極為尊敬?!?/br> 寧隋并未說假話,歸元宗內,他最敬重的是師尊,最喜愛的是師兄,也同樣對師兄極為尊敬,半點唐突都不敢有。 便是剛才,師兄忽然頓住腳步,二人差點相撞,寧隋也連扶都不敢扶他師兄的腰。 寧隋甚至覺得,普通師兄弟間相處都不會如此刻板,但他就是不敢染指高傲的師兄。 像是他一碰,就會上癮。 林星夜卻被寧隋恬不知恥的態度氣得難受,寧隋要是尊敬他,會在心底想他腰細不細? 可他又不可能揭穿寧隋,說:你常常在心底想我的唇色、腰肢,這叫做尊敬嗎? 甚至單是讓林星夜戳穿寧隋尾隨他的事,他都因太驕傲而做不到。 他一個劍修,不止不被敵人害怕,還被敵人上趕著輕薄,這完全是奇恥大辱。 林星夜不想敗自己的面子,只能心里忍了這些氣,像是沒發覺寧隋的出格。他氣不過,恨道:“我早說了,你我為敵人,你叫我師兄,我受不起?!?/br> 寧隋沉默,【不知道師兄為何總發小脾氣,但我除了哄,還能做什么呢?】 又是哄!林星夜如何告訴寧隋,他真的不需要人哄。 寧隋想開口說話,林星夜生怕從中聽到一丁點“哄”他的話,冷叱:“閉嘴?!?/br> 要是平時,寧隋早順從了師兄,可現在他要是閉嘴,誰來哄師兄? 寧隋一邊防御,一邊從乾坤袋中摸出一個透明的盒子,里面裝著一坨血rou模糊的蛇rou,“師兄,送你?!?/br> 寧隋從林星夜回頭的一眼中,猜測師兄也許會對蛇rou有興趣:“這個盒子能隔絕氣味,而且你要是不喜歡看它的樣子,你按這里?!?/br> 寧隋單手示范,按了盒頂上的一處花紋,透明的盒子轉瞬變成漆黑色,完全能隔絕外面的視線:“這樣你就看不到蛇rou帶血的樣子了?!?/br> 本來用心打架的林星夜:………… 他猝不及防又看見了那惡心的蛇rou,胃里一陣翻騰,只覺寧隋故意同他作對,之前還在心里想他怕蛇,現在轉眼就要送蛇尸給他,這不是挑釁作對難道還是交好? 林星夜原本擅近戰,寧隋的蛇尸一掏出來,他便嫌惡地拉開二人距離,往后一躍,重新交織劍意:“你自己都知道不要看到蛇rou帶血的樣子,又拿他來給我,寧隋,你究竟要如何?” 寧隋一邊在心底亂想他,一邊又挑釁他,林星夜感到一種被玩弄的憤怒,讓他寒著臉,手中劍意更盛。 寧隋也被問得沉默,他其實也不懂師兄怎么會對蛇尸有興趣,但他總無法拒絕林星夜的任意一個想法。 寧隋在師兄面前不懂爭辯,收了盒子,重新換了種哄法:“是我思慮不周。師兄,你若真拿我當敵人,回宗門后你我痛痛快快打一場就是?,F在陳師兄他們在前邊,我們打也打得不盡興,師兄勝也勝得不開懷?!?/br> 林星夜聽見寧隋說他勝,心中一時便沒剛才那么憤懣,他的執念就是徹底勝過寧隋,一雪前恥,寧隋說他贏,他當然心中稍顯愉悅。 但很快,他心中就警醒過來,心中暗怒,覺得自己不夠謹慎,差點中了道貌岸然寧隋的jian計。 寧隋才在心里想要哄他,他要是此時被安撫下來,豈不正說明他被寧隋欺騙,被哄成功? 他林星夜,絕不是寧隋口中那種愛發脾氣,喜好被哄的人。 林星夜于是冷著臉,再將劍尖往寧隋胸前一抵:“胡言亂語?!?/br> 寧隋明明見師兄動搖了,當然繼續選擇哄師兄:“師兄,我說的字字真心,師兄要是不信,我可以發下心魔,回歸元宗內,師兄勝過我,我便自愿答應師兄任意一個要求?!?/br> 修士將心魔看得極重,寧隋話說到這份上,林星夜當然不會推脫。 他本來也就覺得這樣打并不盡興,便冷冰冰地收了劍,也不樂意占寧隋便宜:“我并非不講理之人,你若勝我,我也可答應你一個要求?!?/br> 他有自信不會輸給寧隋,寧隋的心,卻頓時跳如擂鼓。 【師兄,正直得可愛?!?/br> 第24章 林星夜出生于不夜城。 不夜城難分好惡,行事沒有固定章法,將時間推溯回幾千年前,不夜城便憑借著神秘強大的實力,在修真界處處開滿了繁花一樣的商行。 無論是耗金如鐵的賭坊,還是溫香軟玉的天香閣,甚至和修士息息相關的武器、靈符、秘寶、消息買賣間都有不夜城插手。 它并不像歸元宗等正道宗門,以匡扶天下為己任,因此,許多人甚至認為,不夜城偏邪,林星夜這個不夜城少君,在許多人眼里也是個邪道頭子。 林星夜猛然間聽到寧隋說他正直,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話,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寧隋偏偏要硬加一個可愛在他身上。 林星夜又不是唐悅那樣的姑娘家,他個性極傲,最聽不得寧隋亂想他。 畢竟,他一不正直,二不可愛。 林星夜心底惱怒,冷冷地想,歸元宗宗主觀自在一身天罡正氣,虎頭熊臂,能從十萬魔兵中殺出一條血路,周身還不留下傷口,在寧隋眼中,豈不可愛死了。 他才和寧隋打過一場,現在也只是又被亂想了幾句,沒真發生什么,還不至于連壓制自己的理智都沒有,當即將碧空劍收回腰間劍鞘,同寧隋拉開極遠的一段距離。 寧隋心中有鬼,感到師兄遠去,竟連跟上都不敢。 他站在原地,將一派狼藉的陣法復原,同時慢慢平復自己心底火熱不安的情緒。 剛才清冷的師兄薄唇微啟,說他要是輸了,也能答應他一個要求時,寧隋心底的戰火像是忽然被點燃,有一種強烈的、要勝了師兄的沖動。 寧隋幾乎能想到他勝了師兄的模樣,【若我贏了,高高在上的師兄一定會抿著唇,冷冰冰地看著我,雖輸得不服氣也會認下賭約,纖長睫毛像是能落雪:“你要我答應你什么?】 林星夜耳力極好,聽到遠處寧隋心底飄來的心里話,桃花眼里浮動著一片暗沉的光,像是深夜的星河,在圣潔的星光底下藏著無盡的黑夜。 寧隋……現在居然就那么細致地想著贏他?林星夜聽著那大堆大堆如同說書的描述,不知是該恨寧隋狂妄,還是嘲諷他不自量力。 便是要幻想勝利后的果實,好歹也要先問過他手里的劍。 林星夜不知他的睫毛能不能像寧隋所說的那樣能落雪,他僅能確定,他的劍能光耀萬里,使雪都自慚黯淡,斬寧隋不在話下。 【師兄一直那么傲嬌,我就算提些……難以啟齒的要求,他也肯定不會拒絕我?!?/br> 林星夜聽到“傲嬌”兩個字,俊秀臉上冷靜的瞳孔一縮,他并非不懂傲嬌兩個字的含義,典籍有載,“古有女子,貌美性傲,極嬌,慣以氣頤使他人,時人既愛又恨,稱之為傲嬌?!?/br> 林星夜曾是天下第一劍,是不夜城少君,他自認他是驕傲,也有足夠驕傲的資本。他哪里對寧隋頤指氣使了?寧隋要污蔑他……傲嬌。 林星夜還未來得及發怒,說你說誰傲嬌呢!便又聽到寧隋說要對他提難以啟齒的要求,不由攥緊袖子,想聽寧隋究竟要做什么。 寧隋那邊卻忽然沒了聲音,大概是林星夜剛才往他陣盤揮了一劍,他正忙著修陣盤。 林星夜沒聽到,心情也仍是不好。 寧隋前腳說了他傲嬌,前前腳盯著他的唇不放,后腳又說他的要求難以啟齒……幾條一綜合,愣生生將林星夜心底的危機感給勾了出來。 連寧隋這般不要臉的人都覺得難以啟齒的要求,會是什么……林星夜又氣又羞又怒,只覺自己今日衣衫太薄,恨不能當場提劍殺了寧隋。 他不想將事情往那么齷齪的方向去想,畢竟他并沒真切聽到寧隋的打算,而且寧隋之前也從未想過要對他做什么。 但林星夜是真有些被嚇到,他握緊劍柄,想著自己絕不能輸。 否則,倒不像是輸了一場比試,反而像是主動把自己送給寧隋肖想、玩弄一般。 林星夜是當真驕傲且自負,他不過被內心的危機感脅迫,稍稍怕了一會兒,便馬上又覺得他定能立于不敗之地,屆時,他想如何折磨寧隋便怎么折磨,想怎么報這些天的羞辱便怎么報。 林星夜認為此時的寧隋不足為懼,他定了定神,冷著臉重新走入冷風中。 流霞村因為山中多妖獸襲村的事情,村中人都在歸元宗的幫助下搬離了此地,現在小小的流霞村,只余下了荒涼的老房子。 有的家門前甚至掛著一串串紅彤彤的干辣椒、蘿卜絲兒,看樣子是搬家太慌張,沒來得及帶走。 陳江道:“現在事急從權,沒那么多繁文縟節。諸位可隨意找處看得慣的房子,稍事歇息一晚,明日我們再出發去尋秘丹?!?/br> 寧隋的追蹤陣探測到的是那團黑漆漆的生物往山林深處走,夜晚的山林是妖獸的天堂,對修士來說并不友好。 林星夜找了處相對來說最干凈的地方,進去的一瞬間,便布了結界在門口。 他在眾人眼中都是高山仰止的高嶺之花,每人都覺得他就該是同人疏遠的性格,根本無人來打擾他。 等到深夜,山中便亮起了一盞一盞或綠油油、或紅彤彤的眼睛,一陣長嘯聲蜿蜒響起,這些眼睛里的野性便漸漸弱下去,像是極怕地畏縮著。 “咚!” “咚!” 數十名黑甲人拿著鐵筒般的武器,往山壁上撞,一名黑袍男子抱手站在那里,滿身煞氣,嘴角勾著笑意,看他們撞山。 山林深處的妖獸沒一個敢動,都悄悄地看著他們這邊。 一雙云白的靴子踩在鋪滿落葉的地面上,同黑袍男子身上的煞氣不同,來人周身如雪,劍意如帶著九天上的冷氣,容色盛光冠絕天下,只唇色格外淺淡。 他身上沒有殺氣,甚至清冷孤傲,像是蓮華月光化作的仙君,全然不該出現在深夜的山中。 然,所有的妖獸眸子在看到他的那瞬,都因本能而驚恐得眨了好幾下,很快,妖獸眸子便徹底閉上,四肢跪伏在地上。 撞山的黑甲人察覺到來人,將鐵筒放下,整齊劃一地行禮:“少君?!?/br> 黑袍男子頓時臉色極差:“少君,夜寒露重,您不好生休息,來這外面做什么?” 林星夜淡淡地看著他,并未發怒:“我不能來?” 黑袍男子思及傳聞和不夜城主君的態度,勾唇無聲笑了笑,他在不夜城經營多年,身邊也有了忠心的爪牙,爪牙領會上意,道:“少君,君上讓我們給您帶話,您多休息,殿主知道把風元珠帶回去?!?/br> 黑袍男子也道:“對啊,兄……對,少君,一切都有屬下?!?/br> 他刻意說出那個字,想要刺激林星夜,沒成想,林星夜未動,夜空中倒飛來幾只長箭,往黑袍男子爪牙喉間射去。 黑袍男子見狀,從鼻子里粗粗地哼了聲,右手青筋暴露,成龍爪形,往箭枝抓去。 “?!币宦?,一截劍鞘擋住他的招式,林星夜冷著臉,左手隨意用劍鞘一擋。 “噗嗤”一聲,空中的箭枝便奪走適才說話那人的性命。 黑袍男沒料到他這般無所顧忌:“少君!你殘害下屬,不怕義父知道怪罪?” 林星夜收回劍鞘,俊眼往黑袍男一掃,將他看得心中一凜:“我為君,他為臣,才是下屬。若認錯了人,不如用黃泉水洗洗眼睛,再說其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