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若是樓家的生意全都攥在她的手里、若是她真有本事替樓家賺來大量的銀錢,他如何還能殺她? 樓家這座小小宅院,眼看已經要困不住她了! 樓老爺子長嘆一聲,心里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樓家復興有望,憂的是——這個女人羽翼漸豐,將來只怕不好對付??! 那架“殺與不殺”的天平,又開始搖擺不定起來。 晚輩們離開之后,樓夫人憂心忡忡地向樓老爺子問道:“闕兒的婚事,真的定了?可是咱們……” 樓老爺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的婚事,哪有咱們說話的份!我不過是拿這件事來擋一擋某些人的心思罷了,免得什么亂七八糟的女人都敢往闕兒的身上撲!陳景真還好辦,那個鄭氏簡直是……” 第66章 約見,懸崖峭壁 鄭嫻兒走出寧萱堂,卻發現陳景真在廊下等著她。 這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兒。 旁邊那婆子看見鄭嫻兒皺眉,“噗通”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奶奶恕罪!陳姑娘死活要見您,老奴攔著不許,她就要撞墻,所以……” 鄭嫻兒瞇起眼睛,冷笑了一聲:“撞墻?那就叫她撞啊,你怕什么?難道你以為樓家連這么點小事都壓不下來嗎?” 婆子怔了一下,慌忙磕頭:“老奴以后知道了?!?/br> 陳景真在旁氣得眼睛都紅了:“姓鄭的你什么意思?難道我今后想做什么事還得這老奴才答應不成?我要是不肯聽你擺布,你是不是打算叫她一包毒藥藥死我?” “沒錯??!”鄭嫻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就是這樣啊,要不然呢?她費了那么多心思才換掉了慎思園所有的奴才,當然是為了把慎思園捏在自己的手里,要不然難道是為了給自己添堵嗎? 陳景真看著鄭嫻兒這副囂張的樣子,氣得七竅生煙。 鄭嫻兒卻已經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你也不用這樣瞪著我,我對你實在沒有太多的興趣。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在慎思園里住著,你身邊的奴才自然都會忠心于你?!?/br> “若我不肯安分呢?”陳景真立刻追問道。 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鄭嫻兒懶得浪費唾沫。 陳景真在對面坐了下來,盯著鄭嫻兒的臉:“他定親了!對方是禮部尚書的掌上明珠!攀上了這門親,將來他在京城一定能青云直上——到時候他還會記得你這個出身貧賤的寡婦嗎?你拿什么去跟人家尚書府小姐比?” 鄭嫻兒不予置評,仍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陳景真見狀,唇角的笑容愈發嘲諷:“你應該不會蠢到真的相信他對你有情吧?我的傻jiejie,‘男人’這種東西都是沒有心的!他先前肯寵你幾分,無非是因為你在床上服侍得好,可以隨時拉來當個泄火的工具罷了!你仔細想想,你在他面前跟個婊子有什么區別?婊子至少還能賺錢呢,你從他那兒得到過什么?” 鄭嫻兒耐心地聽她說完,然后翹起唇角,笑了。 她向前傾了傾身子,湊到了陳景真的耳邊:“我從他那里得到了什么?你知道的,我得到了你一直想要卻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 “什么東西?”陳景真下意識地追問。 鄭嫻兒看著她閃著好奇之光的眼睛,很沒良心地給了她一個殘忍的答案:“跟自己喜歡的男人翻云覆雨,那種蝕骨銷魂欲死欲仙的滋味——你嘗到過嗎?” “無恥之尤!”陳景真的臉漲得通紅,卻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鄭嫻兒“哈哈”一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沒錯我就是無恥??!我無恥所以我得到了快樂,你羨慕不?說起來其實你也跟我差不多無恥,只可惜你的運氣不太好……” 陳景真鐵青著臉,拍著欄桿怒聲叫道:“你別得意!等他把尚書府小姐娶進門,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人家禮部尚書的小姐,怎么會容許他跟你一個寡婦糾纏不清!” 鄭嫻兒笑了笑,沒心沒肺似的:“那我也不虧啊,至少我曾經得到過!尚書府小姐又怎樣?還不是要撿我玩剩下的!” “你……”陳景真張口結舌。 鄭嫻兒瞇著眼睛坐在石凳上搖頭晃腦,任誰都不可能從她的臉上看出半分傷心失意來。 可是陳景真還是笑了:“既然你承認你喜歡他,又怎么可能甘心把他拱手讓人?你這么強撐著裝模作樣又能瞞得過誰?如今這府里,誰不是睜大了眼睛在看咱們兩個人的笑話!你以為她們心里只嘲笑我一個人嗎?你醒醒吧!你和我一樣都是沒人要的可憐蟲!” 鄭嫻兒本能地反駁道:“你自己去當可憐蟲好了!我有錢有貌有手段,想要男人隨手就能抓來一大把!” 陳景真“嗤”地一笑,一副“我早已把你看透”的樣子:“你就嘴硬吧,我不跟你吵了!我只問你——如今我有個辦法毀掉他這門親事,你幫不幫忙?” “我為什么要幫忙?”鄭嫻兒大為驚愕。 陳景真站了起來,纖長的手指用力地攥著手里的帕子:“你應該知道,京城里世家大族的小姐眼里是容不得骯臟事的!你要想繼續跟他暗通款曲,唯一的辦法就是破壞掉他這門親事,讓他娶個小門小戶好拿捏的女人為妻!你不用擔心我會耍陰招害你,在這件事上,我跟你的立場是一樣的!” 鄭嫻兒皺了皺眉,厭惡地道:“陳四小姐,你這幾天的安神湯再加點劑量吧,一直這么異想天開可不行!” 陳景真拍著欄桿怒道:“我沒有異想天開!只要把你和他的事傳得天下皆知,他這門親事就非退不可!尚書大人絕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一個跟自己的寡嫂亂搞的男人!” 鄭嫻兒臉色微變,忍著怒意回頭吩咐道:“胡媽,今后陳姑娘的藥加三倍劑量,喝死了算我的!” 那婆子慌忙答應了,低著頭過來拉陳景真的手。 陳景真急道:“他都要拋棄你去跟尚書府結親了,你還顧慮那么多做什么?我勸你好好考慮一下,這個法子又簡便又徹底——只需要把他的名聲搞臭,他就永遠是咱們的!” 鄭嫻兒咬著牙陰森森地道:“你信不信,你再出這種比泔水還餿的餿主意,我立刻就叫人拔了你的舌頭、剁了你的手!” 陳景真被她眼中的兇光嚇得哆嗦了一下,好半天才又不死心地問道:“你說我的主意是‘餿主意’?那你……是不是已經有好主意了?” “我有好主意,需要跟你說嗎?”鄭嫻兒嘲諷地反問道。 胡婆子見鄭嫻兒早已沒了耐心,當下也不再對陳景真客氣,隨手把她的帕子奪過來往她嘴里一塞,拖著她便走了。 鄭嫻兒一個人在園子里坐著,心里有些煩躁。 好主意?她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 更何況,就算有好主意又怎樣?難道事情真有陳景真想得那么容易——破壞掉樓闕的婚事,他就是她的了? 沒了尚書府小姐,還會有將軍府小姐、學士府小姐…… 她攆得完嗎! 鄭嫻兒有些泄氣,蔫蔫地靠在石桌上,一動也不想動。 這時門房那邊卻傳話過來,說是陳三公子來了,要求見陳景真。 鄭嫻兒想了想,先把人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今日的陳景行依舊打扮得很是濟楚,只是臉色蒼白得厲害,兩只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有些滑稽。 鄭嫻兒悠閑地看著他:“陳三公子很閑嗎?” 陳景行今日的表現那叫一個老實,行禮行得十分恭敬:“小生并不是很閑,只是舍妹她心里一直有一些不該有的念想,小生不愿看著她給奶奶添煩惱,因此斗膽想來替奶奶勸一勸她……” “就憑她,還沒本事給我添煩惱?!编崑箖阂荒槻恍?。 陳景行慌忙連聲稱“是”。 鄭嫻兒漫不經心地在桌上敲著,似乎是在想事情。 陳景行在她面前躬身站著,腰都酸了也沒敢亂動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鄭嫻兒抬頭看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詫異地挑了挑眉稍:“陳三公子怎么了?不舒服嗎?” 陳景行忙賠笑道:“沒有沒有!” 鄭嫻兒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沒有就好!小枝,帶陳三公子去小客廳,再叫個人去慎思園請陳姑娘。記得不許驚擾了二嫂,否則你知道后果!” 陳景行聽見“小枝”兩個字,立刻又打了個哆嗦。 小枝歡快地應了一聲,從旁邊的夾道里跳了出來,嚇得陳景行連連后退。 鄭嫻兒裝作沒看見,漫不經心地道:“真兒那丫頭最近是越來越糊涂了。再這樣下去,整個陳家都要毀在她的手里……” 這句話聽在陳景行耳中的意思,那就是鄭嫻兒要對陳家下手了。 陳景行打了個寒顫,雙腿發軟地跟在小枝的身后,走得萬分艱難。 鄭嫻兒回到佛堂抱廈那邊看了看,見沒有太多需要交接的,便直接吩咐管家婆子們有事先找安姨娘處理了。 空下來的時間當然要去綴錦閣,不然難道留在府里閑著想那個沒良心的嗎! 鄭嫻兒坐在馬車上,一路咬牙切齒。 那個招蜂引蝶的家伙一定是照樓夫人的吩咐到處跟那些高官走動了,沒準兒也真的去見人家的小姐了!要不然禮部尚書怎么會連老臉都不要了,自己求了傳旨太監前來說媒? 果然進了京城見了花花世界就把家里忘得干干凈凈了!虧他還常常把“沒良心”掛在嘴上,到底是誰沒良心! 那混蛋如今還在京城,禮部尚書來提親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會兒他心里只怕正得意呢! 哼,沒良心的! 一路抱怨著到了綴錦閣,鄭嫻兒的怨氣還沒有消。 程掌柜滿臉歡容地迎出來,看見鄭嫻兒的臉色,嚇得心里“咯噔”一響:“東家,出什么事了?” 鄭嫻兒愣了一下,隨后才意識到自己的臉色不善,忙擠出笑容,搖頭道:“什么事都沒有?!昀镌趺礃??” 程掌柜的笑容立刻又回到了臉上:“店里一切正常!您看,從早上到現在,伙計們忙得連口氣都顧不上喘呢!” 鄭嫻兒看著店里來來往往的人,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記得安排伙計們輪流休息,生意再忙也不能累著他們?!?/br> “東家放心,都記著呢!”程掌柜笑呵呵地引著鄭嫻兒進了后堂,把上個月的賬冊捧了上來。 鄭嫻兒草草翻看了一遍,喜形于色:“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礃幼?,咱們縣里的奶奶太太們都挺有錢??!” 程掌柜笑道:“桑榆縣雖小,卻是咱們隴州府有名的富庶之地,有錢也不奇怪?!?/br> 鄭嫻兒放下賬冊,沉吟道:“咱們不能止步于此。我想,這第一個月大獲豐收,與客人們的新鮮勁兒不無關系。咱們要做的,是永遠保持新鮮,不能讓她們倦怠了。上次讓你們找的匠人,怎么樣了?” 程掌柜遞過幾張契約來,解釋道:“咱們的名氣打出來了,請人倒也不難。首飾匠人添了兩個;織補工人也有幾個,底下人正在試他們的手藝;就是這刺繡上……東家您就是咱們的活招牌了,旁人的東西雖也有好的,卻總是差了那么點兒火候?!?/br> 鄭嫻兒隨手拿賬冊子在程掌柜的額頭上敲了一下:“胡說八道!既然咱們的名氣有了,還愁沒有好的繡工?你分明是在變著法子催我交貨呢!” 程掌柜“嘿嘿”地笑著,倒也不否認:“店里賺的錢都是東家的,您多拿些繡品來,賺的錢當然也就多一些嘛!” 鄭嫻兒抱著膀子往椅背上一靠,笑道:“不管!我現在變懶了!刺繡賣錢哪有做生意賺錢快?” 程掌柜的臉立時垮了下去,夸張地作出個委屈兮兮的表情。 “你又給我耍寶!”鄭嫻兒忍不住笑歪了嘴。 笑夠了,她正了正臉色,解釋道:“如今我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再繡那些手帕肚兜什么的小物件已經沒有必要。今后我每個月會送一兩件東西過來,掛幅、衣裳、扇面、插屏……繡什么隨我自己的心意。價錢你只管往高了開,不用怕沒人買得起——若是賣不出去,正好放在這兒當招牌!” 程掌柜連連點頭,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道:“前兩天陳家二夫人來過,說是想請您繡一架十六扇的大折屏……” “呃?”鄭嫻兒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 “陳家?不是做生意的那個陳家吧?”她試探著確認。 程掌柜點了點頭:“正是他家。他們四小姐在東家您府上住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