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樓闕笑了:“我就知道你是在鬧小情緒!沒關系,這次就依你,咱們先分開——” 鄭嫻兒心里一沉,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卻聽樓闕繼續笑道:“先分開四個時辰怎么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四個時辰不見也至少相當于分開‘一秋’了吧?我相信小別重逢的時候你會重新喜歡我的!” 鄭嫻兒忍不住笑了一聲,一拳頭砸在他的肩上:“還是那么油嘴滑舌!” “沒辦法,你喜歡??!”樓闕高高地昂起了頭,一臉驕傲。 第48章 人至察則無徒 落桐居。 晚飯剛剛撤下去沒多久,小枝還在屋里伺候著,樓闕就那么旁若無人地走了進來。 鄭嫻兒看見他,只略略驚詫了一瞬,然后就笑了:“你是越來越大膽了,真不怕傳到外頭去?” 樓闕一笑,十分自然地貼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今日被陳景真那么一嚷嚷,府里還有誰不知道的?” “你若咬死了不認,旁人縱有疑心也枉然?!编崑箖鹤约浩鹕斫o他倒了茶,語氣有些嗔怪。 樓闕接過茶碗,順便在她手腕上捏了一把:“我為什么咬死了不認?我的女人又不比旁人丑,我還怕見不得人不成?” 鄭嫻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當然不丑,可這是丑不丑的事嗎? 這會兒小枝也不管絲線了,只站在繡架旁邊直愣愣地看著樓闕,像見了鬼似的。 樓闕向她一笑,神色坦然:“我知道你是嫻兒的心腹,你不用怕我。有我在,落桐居出不了事?!?/br> 小枝仍然在發呆。 鄭嫻兒隨手往樓闕的肩上敲了一記:“還說呢,你已經嚇著她了!” 樓闕拿了一錠銀子扔到小枝懷里,笑道:“我不好準備見面禮,只好拿點銀子給你壓壓驚?!靶┤兆幽橙瞬铧c把我的鐘兒嚇得自己抹了脖子,今日倒有臉來抱怨我!” 后面這句話卻是說給鄭嫻兒聽的了。 鄭嫻兒很配合地笑了一聲:“你的奴才吃了一點小小驚嚇就要抹脖子,那是他自己沒用!你看我家小枝,一見了銀子,就天塌下來也不怕了!” 小枝終于回過神來,把銀子往袖中一揣,氣勢洶洶地向鄭嫻兒翻了個白眼:“你們自己說笑,何苦拿我們做奴才的來打趣!” 說罷,她丟下手頭的差事,連一句告退的話都沒說,昂首挺胸啪嗒啪嗒地走了出去。 鄭嫻兒聽見她在外面掩上了門,忍不住“嗤”地笑了。 樓闕立時撲過來抱住了她:“笑什么?” 鄭嫻兒仰起頭,瞇著眼睛笑盈盈地看著他:“你一進門就掏銀子,真把我當窯姐兒了不成?” 樓闕臉色微變:“你怎么會這么想?我只是打賞奴才……” 鄭嫻兒嬌笑著轉過身來,鉆進他的懷里:“我開個玩笑而已,你慌什么?莫非是被我無意間說中了?” 樓闕皺眉,隨后又笑了:“先前你就是為了這個跟我賭氣?嫻兒,咱們好了這么些日子,我心里把你當成什么,你還不明白?” 鄭嫻兒先前是明白的,但今天又似乎有點兒不明白了。 樓闕攥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緊緊壓?。骸敖袢罩?,我承認確實有些倉促,但我并非是在拿你的性命冒險——我敢向母親承認事實,是因為我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確信母親不會對你不利。嫻兒,你不該疑我?!?/br> 鄭嫻兒有些疑惑:“先前沒有把握,現在卻有把握了?這是什么緣故?” 樓闕捧著她的臉笑道:“確實如此。至于是什么緣故,我如今卻不方便跟你細說?!?/br> “哦——又是秘密!”鄭嫻兒嗤笑。 上次說有事瞞她,這次又是“不方便說”,他總有那么多的秘密! 鄭嫻兒其實并不十分在意樓闕的心里藏著什么,但畢竟事關她的性命,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白天的時候她才會突然心灰意冷,甚至萌生了退縮的念頭。 但,對她這種人來說,退意只是一瞬間的事。她只用了兩句話的時間就打發走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重新恢復了沒心沒肺的性子。 何必要退?她心里一開始打的不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主意嗎?樓闕的心思、樓夫人的心思、將來的變故,那都不是她應該放在心上的事。 患得患失,那可就不是她鄭嫻兒了! 樓闕看了鄭嫻兒的臉色,便知道她自己已經把心結解開了。 知道她是這樣的性子,他既覺得安心,又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唉,女人太灑脫就這點不好,連個花言巧語哄哄她的機會都不給他留! 不過,這樣也好。 樓闕一個利落的起身,輕輕松松地便把鄭嫻兒撈起來擁到了床上:“昨晚晾著我在外面吹了一宿的冷風,今夜是不是該補償我了?” …… 一夜之后,鄭嫻兒徹底沒了脾氣。 看來她果然不適合做個患得患失的小女人,還是“狐貍精”這個角色更適合她! ——揉揉酸痛的腰肢,鄭嫻兒在心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今天,狐貍精要出門去干一件大事。 一大早,鄭嫻兒難得精心地妝扮了,又不慌不忙地吃過了早飯,然后才慢吞吞地出門上了馬車。 樓闕早在里面等著了。 還算他沒有放肆到底,天不亮就獨個兒出了落桐居,直到這會兒才重新出現。 他若是敢堂而皇之地陪著她一起出來,這府里恐怕一下子就炸了鍋了! 但是,炸鍋就炸鍋,誰怕誰呢? 鄭嫻兒瞇起眼睛,目光向樓闕挑釁地勾了一勾。 樓闕大笑著伸手把她撈進了懷里:“果真不怕人了?這才像我那恣意妄為的小嫻兒嘛!” 鄭嫻兒舒服地往樓闕的懷里一歪,抱著他的脖子笑了起來:“沒良心的!你以為我真怕人知道?還不是因為擔心你……” 樓闕笑瞇瞇地環著她的腰,心情十分愉悅:“你放心,咱們的事,影響不了我的前程!” 鄭嫻兒輕笑一聲,流氓似的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便是影響了,你也只好認了!誰讓你心志不堅,輕易被我引上了‘邪路’呢?” 樓闕立刻接道:“這條‘邪路’實在太舒服,就算你不引誘我,我也會自己爬過來的?!?/br> “出息!”鄭嫻兒啐他,心里卻是萬分得意。 馬車停下的地方,是鄭嫻兒曾經很熟悉的,綴錦閣。 后堂之中,程掌柜迎出來看見二人,不由得怔了一怔:“東家,桐君姑娘,您二位怎么會一起過來的?” 樓闕拉著鄭嫻兒走進堂中坐下,笑道:“叫錯了。你們‘桐君姑娘’,才是你真正的東家?!?/br> “這……這是怎么回事?”程掌柜大惑不解。 樓闕簡單向他解釋了一下,笑道:“這些年你們跟桐君姑娘的交情也不淺了,她的心思和本事你們想必也有數。由她來做你們東家,是不是比我穩妥得多?” 程掌柜站起身來,鄭重地向樓闕行了個禮:“五公子高義,綴錦閣感激不盡!” 原來,綴錦閣的老東家不管事,生意上的一應事宜都是程掌柜和手底下的幾個伙計在打理,這些年雖然一直小有盈利,但始終沒能紅火起來。鄭嫻兒是個有心思的,來這里賣過幾次繡品之后就看出了一些門道,暗地里同程掌柜商議了一些法子出來,試行之下可以說是已經小有成效。 所以,鄭嫻兒成為綴錦閣的新東家,對程掌柜而言實在是一樁意外之喜。 雖說天底下沒有女人做生意的道理,但這綴錦閣做的就是織品刺繡的生意,有個女人幫忙拿主意,那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橫豎又不用她拋頭露面,何樂而不為呢? 樓闕知道鄭嫻兒和程掌柜有許多話要說,所以只寒暄了幾句便體貼地走了出去,讓他們自己商量自己的。 鄭嫻兒也不客氣,立刻便拉著程掌柜一起坐下來,把自己這些日子的想法和一些打算說了,逐條同他商量。 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這也不能怪鄭嫻兒沉不住氣,畢竟這綴錦閣的生意是她惦記了好幾年的,如今真的歸了她,讓她怎么能不躊躇滿志? 同程掌柜一起把接下來的事敲定之后,鄭嫻兒神清氣爽,說不出有多舒暢。 眼前仿佛能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滾滾而來。 ——賺錢使人快樂,這才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樓闕百無聊賴,在后面的院子里轉了一陣之后,又慢慢地踱回了綴錦閣。 此處的客人一向是女子居多,樓闕只略轉了轉便覺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又信步上了二樓。 不料竟在這里撞見了熟人。 葛豐、黎賡兩個人帶著各自的meimei,正在二樓挑繡品呢。 樓闕的腳下略一遲疑,葛豐已看見了他,笑呵呵地打起了招呼:“喲,桐階???你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莫非是來給你那心尖尖上的人兒挑好東西來的?我們這兒正看見幾匹好緞子,你要不要一起來看看?” 黎賡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一時倒也沒說什么不合適的話。 于是樓闕便走了過去,像平常一樣見了禮,坦然地坐了下來:“兩位仁兄也難得來這種地方,是陪著二位小姐過來的?” 葛六小姐搶在哥哥前面笑吟吟地開了口:“我和黎三jiejie要來,哥哥和黎公子自然只好陪著。倒是樓公子一個人也有到此處來買東西的興致,這實在有些稀奇!剛剛哥哥說的話,我沒太聽明白——樓公子買繡品要送給誰?您要定親了嗎?” 樓闕微微一笑,坦然道:“可以這么說?!?/br> 這時黎賡忽然嗤笑一聲,伸手拉了自家妹子一把,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你去那里坐,離樓公子遠一點!” “怎么了?”黎三小姐被他鬧得莫名其妙。 黎賡冷冷地道:“他不是好人?!?/br> 葛六小姐掩口一笑:“黎大公子的性子還是那樣!先前說我四哥不是好人,如今又說樓公子不是好人,合著這普天之下就您一個是好人了?” 黎三小姐也不由得大搖其頭:“大哥這性子真是一言難盡。難得葛公子樓公子還肯同他交好,我若是您二位,早就不理他了!”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自來如此?!崩栀s冷笑了一聲,竟站起身來便要往外走。 剛好跟走進門來鄭嫻兒迎面撞上。 四目相對,兩人的臉色同時難看起來。 黎賡是憤怒之余添了幾分尷尬,鄭嫻兒卻差一點沒有掩住恨意,雙手下意識地抬了起來,險些抓到黎賡的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