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樓闕這樣想著,唇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這時,身后的臥房內忽然傳來了桌椅碰撞的輕響,隨后又是一聲壓抑的驚呼。 樓闕一驚,慌忙轉過屏風,沖了進去:“站??!” 一道人影慌慌張張地正要逃離,卻在門口被樓闕一把扯住了衣袖:“誰許你進來的?!” 那人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一張俏生生的小臉上梨花帶雨。 竟然是剛剛成了府中笑料的陳四小姐大駕光臨。 樓闕臉色沉了一沉,下意識地往桌上瞟了一眼,果然看見那幅畫已經不見了。 “拿來?!彼渲樕斐隽耸?。 陳景真臉色慘白,踉蹌著向后退了兩步,后背卻撞在了那半扇關著的門上。 “桐階,”她艱難地從嗓子里擠出了聲音,“你要什么?我沒有拿你的東西!” 樓闕沒心思看她耍賴。 他毫不客氣地把陳景真的胳膊扯了過來,伸手往她兩只袖子里摸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什么。 “我說了,沒有!”陳景真又羞又怕,眼中卻又似乎添了一點異樣的神采。 樓闕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肩,把手伸進她的懷里掏了幾下,果然摸出了一張折起來的紙:“這是什么?” 陳景真見抵賴不過,立時換了一副面孔。 她站直了身子,瞇起眼睛迎上樓闕的目光:“不錯,我是偷了你的大作?!绻覜]看錯的話,你畫的是落桐居三少奶奶吧?” 樓闕的臉色陰沉得好像要滴下墨來。 陳景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三少奶奶在我們面前一向人模人樣的,要不是看到你這幅畫,我是做夢也想象不出她會露出那樣yin蕩的表情……” “閉嘴!”樓闕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陳景真不怒反笑:“你這么慌張做什么呢?讓我猜一猜吧:她的這幅模樣,到底是你自己心里的那點兒齷齪的想象,還是——你其實早已經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樓闕忽然勾了勾唇角,目光依舊陰沉沉地看著她:“陳四小姐,你想怎么死?” 陳景真掩口笑了兩聲,神情十分愉悅:“看來是被我猜著了!在朱家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對勁!那種偷雞摸狗的事,你們兩個已經做了很久了吧?” 樓闕點燃蠟燭把那張紙燒掉了,神情已經恢復了平淡:“陳四小姐馬上要做二哥的側室了吧?今后見面,我還得喚你一聲‘陳小嫂’,你今日出現在我的臥房里,是不是有點不合規矩?” 陳景真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兇光:“昨日之事,根本就是那個毒婦害我!是她把樓闿騙到書房去強jian我的!你知道我喜歡的是你,如果不是她……” 樓闕冷聲道:“你放心,就算她沒有及時出現,我也不會喝你的茶。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br> “多生事端?”陳景真苦笑起來,“我確實是在多生事端!昨天我被人算計,莫名其妙地失了清白……我原想著這府里只有你一個人是正人君子,或許能幫我做主……誰知道那毒婦竟會是你的姘頭!我來求你,簡直是自己往人家的刀刃上撞,哈哈……” 樓闕再次冷下臉來:“陳四小姐,我記得那茶里的臟東西是你自己放進去的吧?你自作孽不可活,這會兒嘴里不干不凈的罵誰呢?” “哈!”陳景真又笑了,“你待她還真是有心,連旁人罵她一句都聽不得!你大概忘了你們的身份?樓闕,你猜我敢不敢把你們的事說出去?” “隨便。慢走不送?!睒顷I回到桌前坐了下來。 陳景真卻不走,反而一臉決然地跟了進來:“桐階,你一定要對我這么兇嗎?我雖然有時候會做糊涂事,可那也只是因為我喜歡你——如今我這身子也給你摸了,你是不是該對我負責?” 樓闕忍不住,笑出了聲。 陳景真咬住唇角強忍下怒意,走上前來:“我并不想拿你們的事來威脅你,只是……我也不過是一個喜歡著你的可憐人??!你可以寵著她護著她,為什么就不能憐惜我……桐階,如今我臉面盡失,也沒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了——讓我服侍你一回,好不好?” 樓闕以手扶額,一臉無奈。 陳景真以為他心下松動了,忙趁熱打鐵,紅著臉向他撲了過來:“桐階,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愿意跟她好,我也不會攔著你……我求你把我留在你身邊,我不想嫁給樓闿!我討厭他!” 樓闕側身避過,向外面揚聲叫道:“鐘兒!” 鐘兒從門縫里蹭了進來。 樓闕臉色一沉:“這女人是怎么進來的?外面守著的都死了不成?” 鐘兒委屈地道:“她說是替二爺傳話來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奴才們哪里知道……” 樓闕站起身來,厲聲斥道:“什么時候一個傳話的也能擅自進我的臥房了?如今門上的奴才們是越來越出息了!回頭自己到管家那里領罰去,今后再有這種事,立即給我逐出府門!” 鐘兒忙躬身應了,樓闕便又吩咐道:“你親自送陳四小姐回去,就說在園子里撿了個似瘋似傻亂闖亂叫的人,認得是慎思園的就給送回去了,請二嫂當面把人收好,莫再放出來丟人現眼!” 陳景真聞言,靠在書架上擺出了一副死也不走的架勢:“我沒瘋也沒傻!桐階,你這樣對我,當真就不怕我把你們那件事……” “陳四小姐,您還是給自己留點兒臉吧!”鐘兒走過來攔在兩人中間,面無表情地道。 陳景真見對方真要攆她,立時又急了:“樓闕,你真的要這樣對我?你最好想清楚!我在你的臥房里呆了這么久,又形貌狼狽衣衫不整地被人送出去,你猜旁人會怎么想?你真的以為你能撇清得干凈嗎?” 樓闕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鐘兒已替他笑道:“陳四小姐放心!你衣衫不整地從這兒出去,旁人至多不過說你yin蕩無恥,昨日勾引了二爺,今日又來勾引五爺——多大點事兒呢!我們爺是不肯撿破鞋的,二爺知道這件事之后多半也不會再要你,你自己將來的去路,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陳景真呆了一呆,臉上現出了幾分懼色,終于被鐘兒連推帶搡地攆了出去。 樓闕忙開了窗子打算透透氣,卻聽見陳景真遠遠地嚷道:“你說樓闕不是撿破鞋的,難道那個寡婦就不是破鞋嗎?她一嫁進來就跟樓闿勾搭在一處了,那時候你們主仆還不知道在哪個荒山野嶺風餐露宿呢!她那些見不得人的腌臜事,慎思園的人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罵我之前最好先想想清楚,你主子自己勾搭上的那個可也不是什么好貨……” 樓闕“砰”地一聲關上窗子,重重地將手中墨汁已干的畫筆丟回了桌上。 夢中說夢 說: 記得收藏哦~(* ̄︶ ̄) 第46章 我要嫁的是您家五公子 次日,鄭嫻兒早早地起身梳洗了,細細地描畫了眉眼,又耐著性子坐在鏡前盤了個云頂髻,穿了件石青色繡合歡花的齊胸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半臂,帶著丫頭小枝悠悠然地進了寧萱堂。 她是寡婦,原不必日日到婆母面前晨昏定省。所以樓夫人對她的到來頗感意外:“你今日怎么這樣早?莫非是《百壽圖》遇到了麻煩?” 鄭嫻兒淺淺一笑:“并沒有什么麻煩,時間上也趕得及,太太放心?!?/br> 樓夫人聞言便點了點頭,向她笑道:“剛剛你安姨娘還說起你,可巧你就來了——今早大夫來看過,說是錚哥兒已經大好了,你大嫂心里對你可感念得很吶!” “我不過是動了動嘴皮子,可不敢居這個功?!编崑箖褐t遜地笑了笑,自己尋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抬頭,對上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睛,她的笑意加深了。 對面坐著的正是樓闕。自從鄭嫻兒進門來,樓闕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 此刻四目相對,樓闕的臉上現出了幾分怒色,目光微凝,無聲地質問:昨晚,為什么不開門? 鄭嫻兒趁旁人不留心,偷偷地向他拋了個媚眼兒,無聲地挑釁:我偏不開,你奈我何? 樓闕瞪了她一眼,臉上的怒氣消失了,唇角緩緩地露出了幾分笑意。 過了片刻,他張了張嘴,無聲地說道:“好看?!?/br> 鄭嫻兒得意地扶了扶發髻,心道:當然好看,特地打扮了來勾你的,梳了一早晨呢! 夜里晾著他在冷風里吹了半宿,天亮了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饞他,這就是鄭嫻兒對他搶走那幅刺繡的懲罰。 樓闕顯然明白鄭嫻兒的意思。并且,他很樂在其中。 這會兒安姨娘不知說了句什么,樓夫人和其余幾人正笑得歡暢,一時無人注意到這邊。樓闕趁機向鄭嫻兒的胸部瞄了一眼,眼角邪氣地勾了一下,右手放在腿上緩緩地比了個抓揉的動作。 鄭嫻兒微微低頭,舌尖調皮地探出來舔了舔嘴角,同時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圓圈,姿態優雅地上下擺動了兩下。 樓闕的眼中有亮光閃過。 鄭嫻兒若無其事地轉頭看向樓夫人,臉上卻仍然能感覺到那道熾熱的目光帶來的溫度。 笑意不由自主地爬上了眼角。 樓夫人忽然向這邊看過來,疑惑地皺了皺眉:“閎兒媳婦,你的臉怎么那么紅?” 鄭嫻兒忙坐直了身子,笑道:“許是剛才走得急了些……” “太太!我要見你們家太太!”廊下忽然響起一聲帶著哭腔的高呼,打斷了鄭嫻兒的解釋。 那是陳景真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瑞兒掀簾子看了一眼,臉色微變:“陳四小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蓬頭垢面地就闖進來了!” 果然,她話音未落,陳景真已闖進門來撲倒在了地上。旁邊四五個丫鬟婆子拉拉扯扯的,竟硬是沒攔住她。 樓夫人的臉色陰沉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陳四姑娘這是怎么了?瑞兒,還不快把人扶起來?” 瑞兒聞言忙過去攙扶,陳景真卻趴在地上不肯起身,口中哭道:“真兒已是走投無路,求太太替我做主!” 樓夫人臉上露出了憐憫的神色,手里的佛珠飛快地轉動了起來:“好孩子快別哭,好好說話!這是怎么了?聽說你表姐動了胎氣,莫非慎思園的人趁她病著給你氣受不成?” 陳景真拼命搖頭,滿臉淚痕縱橫:“太太,真兒沒臉見人、沒臉活著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樓夫人見她哭得實在厲害,語氣不由得愈發嚴厲了幾分。 在場的安姨娘和胡氏同時搖頭,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鄭嫻兒是知道的,但樓夫人看過來的時候,她卻也作出一臉茫然的樣子來,緩緩地搖了搖頭。 大麻煩要來了,傻子才會自己往前湊。 樓夫人向堂中環視一周,見無人應聲,只得叫人去慎思園問話。 這時陳景真忽地轉過身來,向樓闕哭道:“桐階,你真的那么狠心,到了這個地步都不肯幫我說句話嗎!” “闕兒,怎么回事?”樓夫人的目光看了過來。 鄭嫻兒忙看向樓闕,心里隱隱有些擔憂。 樓闕被點到了名字,只得抬起頭來,沉吟道:“我不知內情,實在不敢妄言。這件事,還是由二哥自己來說比較合適?!?/br> “為什么要聽他說!”陳景真狀若癲狂,“我不喜歡他!我恨他!他不過是獸性發作強占了我的身子,憑什么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讓我聽他說!他欺辱了我,你們不說替我做主,卻全都眾口一詞勸我給他作妾,這是什么道理!這是哪里的王法!” 樓夫人大驚失色,攥緊佛珠猛然站了起來:“你說什么?那孽障……那孽障他欺辱了你?什么時候的事?!” “前天……前天中午!”陳景真再次哭倒在地。 樓夫人大怒,隨手抓起坐榻上的小矮桌用力一掀,杯碟茶碗立時碎了一地。 安姨娘嚇得臉色煞白,慌忙起身離座跪了下來。鄭嫻兒和胡氏也只得跟著站起,連勸“太太息怒”。 寧萱堂的丫頭們伶俐,沒多久便把樓闿和滿臉病容的朱金藍請了過來。 樓夫人喝令二人跪下,厲聲問:“你們又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從實說來!” 朱金藍勉強跪在地上,額頭見汗,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