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戴上再看什么? 當然是看他怎么切瓜砍菜天神下凡了。 唐榕打開耳機線上的降噪開關,在暫時的清靜里抬起了頭。 視線里,才上去的言朝晉在組織進攻,隊友之間心有靈犀,不過幾秒,就已經把球傳了多個來回,最后在攻到對方半場的時候,重回他掌心,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地入了籃筐。 一個讓人根本無從防守的三分! 那一下干脆利落的動作,叫唐榕無法不承認,眼前這個人的確是耀眼無比的。 哪怕他現在還沒有站到更大的舞臺上,只是在打一場對他的籃球生涯無關痛癢的友誼賽,他也依然是耀眼的。 因為太陽就是太陽,升起之前,落山以后,都是太陽。 作為主隊方唯一的觀眾,唐榕在這個周日下午,頭一次切身體會到了看籃球比賽的樂趣,也更加理解為什么多年以后,會有那么多不同年齡段的少女為言朝晉著迷了。 比賽結束后,整個校隊決定一起去校外聚餐,權當慶祝,問她要不要來,多一個人多一分熱鬧。 她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我翹了半個下午的自習,跟同學說了晚自習一定回去的?!?/br> 范星源立刻表示可惜,不過想到她好學生的身份,又覺得可以理解。 “算啦?!彼f,“那下次有機會再請你看比賽??!” 唐榕欣然應允。 他立刻更進一步:“其實我們的比賽大部分在周末,不然下次你把你熟悉的寄宿生朋友都喊上!組個臨時啦啦隊,嚇死對面!” 唐榕還沒來得及說好或不好,一旁的言朝晉先伸手薅了范星源的頭發一把:“都喊上就是教唆集體翹自習課了,你想害死人家嗎?” “???有這么嚴重???” “當然有?!毖猿瘯x一邊說,一邊用余光去瞥唐榕,想看她是什么反應。 他開口阻攔,其實是有私心的。 范星源不清楚,但他卻知道,全年級這么多寄宿生,唐榕只和一個人關系最熟最好,那就是他的前桌謝航宸。 他還知道,唐榕喜歡謝航宸,喜歡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叫他看在眼里,既是心酸又是妒忌。 若非知道這些,他又怎么可能默默關注了她半年,卻半點心事都不曾對外吐露過呢。 所幸他阻攔范星源這個提議的借口十分有道理,其他人聽了也完全沒有懷疑,還紛紛表示他說得對。 唐榕也這么說,說完之后,她又與他們簡單告了個別,就準備回音樂教室去了。 這個時間正好是晚飯休息時間,她下午沒用腦,這會兒不太餓,就只在路上經過小賣部時買了個面包,準備去教室里吃。 她回去的時候,教室里只有寥寥幾人,還都是和她不怎么熟的人,連招呼都可以省略。 不過比起人,更值得在意的其實是她的桌子。 她桌上多了一本化學習題冊。 比她那本新一點,封面寫著她熟悉的名字。 沒來由地,一陣厭倦涌上心頭。 又是這招,他竟也不嫌老套的嗎?唐榕想。 第12章 唐榕看著眼前的化學習題冊,目光停頓良久,終是移開了。 他們這兩個班是同一個化學老師教的,作業當然也一樣,化學老師讓她補的那些,也恰好都是這本習題冊上的內容,前后加起來大概有二十頁了。她昨天花了一整天,也不過掙扎著補了七八頁。 今天補到她不擅長的那些部分,更是艱澀難行,琢磨半小時做不下兩道題。 和她相反,謝航宸的化學一直很好。 如果有他的習題冊作參考,那她在下周五之前,一定能達到化學老師全部補完的要求。 可唐榕不想領他這份情。 這個人對她的好和溫柔或許不是假的,但這種夾雜在長久棍棒里的甜棗,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上輩子她一直不記疼,最后一直疼了十多年,落得一個車毀人亡的下場,才被迫清醒過來。 雖然她重生了,但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被撞擊和爆炸挾裹無處可逃的窒息感覺,她是真切體會到并永生難忘的,甚至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下意識顫抖。 “哎,你回來了啊?!?/br> 忽然,前面響起一道還算熟悉的聲音。 唐榕從那些細枝末節的回憶片段里回過神來,抬頭迎上同班那個叫孫柔的寄宿少女目光,點了點頭:“嗯,回來了?!?/br> 孫柔也沒問她下午到底去哪了,只眨著眼坐下,跟她通報她離開時教室里的情況。 “我照你讓我說的告訴老師的,老師沒說啥,應該是沒生氣,也不打算跟你計較?!?/br> 唐榕:“嗯,那就好?!?/br> 孫柔繼續:“不過謝航宸好像挺擔心你的,剛剛去吃飯前他問我知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哎,他跟你關系還真好。我和他初中同班三年,也沒見過他對誰這么關心?!?/br> 唐榕:“……” 可能是因為她沒有及時開口阻止孫柔這個說法,說了會兒后,這姑娘竟還將身體靠后來,湊到她面前壓低聲音問她:“說真的,他是不是喜歡你,想追你???” 唐榕很想繼續面無表情,但聽到這樣的猜測,終是沒忍住輕嗤了一聲。 她不是嗤孫柔,她是嗤她自己。 “你想多了?!彼龑O柔道,“他一點都不喜歡我?!?/br> 孫柔:“可是他還特地跟我確認了你是不是在補化學作業,還有我們班的化學作業跟他們六班是不是一樣?!?/br> 這么說著,孫柔的目光落到了唐榕桌上那本習題冊上,露出“果然被我猜中”的神色來。 氣氛不知為何遲滯了一瞬。 唐榕有點煩躁,但她知道孫柔只是個有點八卦的無辜圍觀群眾,所以煩躁歸煩躁,在重新開口之前,她還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語氣,沒把火撒到她身上去。 “他樂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跟我沒什么關系?!碧崎耪f。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條如孫柔,也察覺到了她不想聊謝航宸,忙換了個話題,提醒她再過二十分鐘,夜自習就要開始了。 “我看你買了面包,應該是還沒吃晚飯吧,趕緊吃了,一會兒老師來了就不方便吃東西了?!?/br> 唐榕點點頭:“嗯,謝謝,我一會兒就吃?!?/br> 孫柔擺手。 之后孫柔就轉回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而唐榕皺了皺眉,把桌上的化學習題冊放回了身后屬于謝航宸的那張桌子上。 她不能再不吃教訓不記疼了,既然決定了要放下這個人往前走,那就應該把界限劃劃清楚,能少接觸,就少接觸。 …… 謝航宸是踩著夜自習開始的鈴聲回來的。 他手里拎了一杯奶茶,進了教室后,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卻在經過唐榕的桌子時,把奶茶擺到了她手邊,一派理所當然的模樣,仿佛那是她交待過讓他帶的。 教室里其他人見怪不怪,畢竟他倆過去一年一直互相帶東西。 唐榕卻十分不爽,她擰著眉頭拒絕:“無功不受祿?!?/br> 說罷,也不等謝航宸有什么反應,她就直接轉身把那杯奶茶放到了他桌上。 上課鈴聲響到最后,值班老師從外面匆匆進來,叫謝航宸根本無法與她多說,只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這一坐下,他就看到了被她還回來的習題冊。 再抬頭一看,這個莫名其妙跟自己鬧別扭的家伙,已經如昨天和上午一樣,拿出耳塞戴上了。 夜自習三個小時,中間有大概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謝航宸本想趁那個時間和她好好談談,問清她到底在跟自己鬧什么別扭,無奈她一直沒摘耳塞,哪怕是休息時間,也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聚精會神地做作業。 他只能繼續等,等到夜自習徹底結束。 “我們聊聊?!逼渌岁懤m收拾完書包離開后,謝航宸才起身,敲了一下唐榕的桌子。 唐榕其實不想理他,但她認識這個人十多年,很清楚他的個性。 他都開口說了要聊聊,那就算現在不聊,之后他也一定會再找機會。 從過去到“未來”,他一直就是這么一個人。 他想做的事,他一定會做,她阻攔不得;而她想做的事,她對他說的提議,則需看他心情。 說簡單點,他本質上就是個極度自我中心的人。 唐榕從前不太愿意承認這一點,或者說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只是不擅長與人相處,性格孤僻罷了。 現在想想,真是又可悲又可笑。 他哪里不擅與人相處了?他簡直再擅長不過了。所以始終游刃有余,寵辱不驚,看她費力討好于他,就像看上躥下跳的小丑。 “你想聊什么?”她垂了垂眼,放下筆如此問。 “一邊走一邊說吧?!彼麙吡怂郎系臅谎?,“保安一會兒就要來斷電了,樓下也會上鎖?!?/br> 唐榕知道這規矩,沒有反對,收好自己的東西,一股腦扔到書包里。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音樂教室。 因為只有三個年級加起來不到一百個的寄宿生,周末夜晚的校園,比起平時總要暗一些。 成片的教學區域都是漆黑的,唯有從音樂樓通往男女生宿舍區的那條路上開了路燈。 唐榕背著書包走在燈下,夜風喧囂躁動,夜色寂靜溫柔。 她沒有看邊上的謝航宸,也沒有先開口打破沉默。 說想聊聊的是他,他不說,那她也沒什么好跟他說的,直接回宿舍就是了。 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的時候,謝航宸終于開了口。 他說:“你最近心情似乎很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