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么，不過是這么多年夫妻，看你也快死了，好心對你說一句，路上保重?！?/br>
    李孝林聽到這話，幾欲嘔血。

    “我們好歹是夫妻一場，你既然有法子脫身，為何不將我也一同帶出去？”

    李夫人聽到這話卻是冷笑，反問他一句，“夫妻？”仿佛這是兩個她從他嘴里聽到最可笑的字眼。

    李孝林一雙眼睛仿佛看著最后一絲希望一般看著李夫人。

    但是，對方卻并不將此放在眼里。

    “這么多年夫妻，你是如何對待我的？要我為你做事的時候，你對我百般示好，對我甜言蜜語山盟海誓，簡直將這全天下最好聽的話都搬到了我耳邊，但是一旦你用不到我的時候呢？你利用劉氏安國公府的勢力壓制我。為了在朝堂上鞏固你的地位，從小你就請宮中的嬤嬤來教欣柔宮中的規矩，就等著她哪天嫁給哪個皇子，那樣你在朝中的地位就更加高枕無憂。你現在跟我提夫妻，不覺得可笑？”

    李孝林聽了這話，十分憤怒，“府里雖然那么多女人，但是我最愛的只有你一個人，真的，你相信我。還有，我讓人來教欣柔學宮中規矩，也不是望女成鳳嗎？你去問問朝廷里，哪個官家小姐不想嫁到宮里的？”

    這話卻換來了李夫人的冷笑，“李孝林，我跟了你快二十年，你是個什么人我清楚得很，現在為了保命，你什么話說不出來？你說你最愛我？呵呵……當初為了拿到云山堰的堤壩采石權，你讓我去陪那個什么工部侍郎喝酒，你明明知道他對我別有用心，這種事情你居然也做得出來！我不去，你竟拿酒瓶砸我。你可知道，那個男人，都足夠做我祖父了！”說到這里，李夫人眼里已經滾下了淚水。

    “說什么望女成鳳，實際上，你不過是看欣柔比府中其他女兒都聰穎漂亮，進宮的幾率更大一些罷了。你的這些女兒，每一個都當做棋子，沒有價值的，你便無所顧忌地拋棄，比如那個李樂晴。如果不是今年太后七十大壽有天大的好處，你怎么會想到用李樂晴的命，激怒楊樹聲，讓他為你辦事，扳倒賀尚書，然后再安插你自己的人進去?！?/br>
    聽到自己母親這么說，李欣柔十分驚詫。

    李樂晴的死，難道不是因為她造成的嗎？

    她一直都以為，是她找人強暴了李樂晴嫁禍駱一笑，然后再讓同樣的一批人帶著李樂晴一起去找駱一笑報復。

    后來，傳來消息說李樂晴死了，李欣柔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自己做的，因為一個女子不可能承受得住那樣的羞辱，她定然是自殺的。

    但是，這件事情怎么還會翻出這么多東西來？

    李欣柔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已經不認識面前的這個父親了。

    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注意到李欣柔眼神的變化，李孝林急忙否認，“這根本就不是我做的?！?/br>
    李夫人冷笑，“我整日在你身邊，你做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李孝林，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你是什么人，我其實早該看透，卻沒想到，我竟糊涂到了今日，從今往后，你我便分道揚鑣吧?！?/br>
    說著，李夫人拉著李欣柔就要朝外走。

    這頭李孝林還在歇斯底里地咆哮著，“帶我出去，張氏，你帶我出去，你出去之后，你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我會永遠疼愛我們的女兒……”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到天牢的大門關上，將那個聲音永遠隔絕在李夫人的世界之外。

    一個在門內，一個在門外，卻是相當于已經陰陽相隔了。

    門口，張府的馬車已經在那里等著了。

    安國公府的馬車也在那里等著。

    二夫人劉氏，安國公府嫡出的三小姐，她也是被牽涉進來的，同樣在此次赦免名單之列。

    來接劉氏的人，是京中出名的美男子劉辰宣。

    當初在桃花宴上對駱一笑大獻殷勤，后來又因為桃園接吻事件娶了南川侯府嫡小姐吳氏之人。

    這人在國公府并不受寵，而且是排行十九的小妾所出，今日這種來天牢接人的晦氣事情，自然就交給他來做了。

    只是，他不是已經入贅到了南川侯府了嗎，怎么現在還被人欺負？

    李欣柔只是看了一眼，腦子里瞬間閃過幾個問號，但是也沒多想，先上了張府的馬車。

    倒是張氏和劉氏兩人，相對而立，看著彼此。

    以往在李府的種種恩怨，如今李府這座高廟已倒，當初恩怨自然也就跟著一起煙消云散了。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上了自己的馬車，一個向南去，一個朝北走。

    李夫人心中頓生出一種滄海桑田之感。

    顏府。

    揚沙向南郭尋報，兵部尚書已于菜市口被當眾斬首，尸體無人收拾，被野狗叼走。

    駱一笑聽著，心中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感覺。

    是同情這位李大人有這么悲慘的下場嗎？死了兒女都不肯為他收尸？

    但是，他又做了多少壞事呢？

    當初，若是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都成功了，那如今身首異處的人，就是她駱一笑的父親駱林了。

    “嗯?！蹦瞎鶎さ姆磻@然比駱一笑淡定了許多。

    “還有一件事?！睋P沙道。

    “本宮已經知道了?！?/br>
    駱一笑詫異，但是揚沙卻仿佛早已習慣，揚沙告退。

    駱一笑盯著南郭尋的臉，滿臉滿眼都寫滿了好奇。

    “揚沙剛才想說什么事??？你怎么就知道了？”

    南郭尋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想教駱一笑的，可惜這丫頭卻怎么都不肯學。

    他聽駱一笑這么問，冷眼睥睨了她一眼，“你跟我學幾式，我便告訴你?！?/br>
    “你無聊沒地方打發時間了??？”駱一笑火大，不就是比她聰明一點，會審時度勢一點嗎？有沒有必要這樣??？

    “對啊，所以你學會了剛好陪我一起打發時間?！?/br>
    駱一笑無語，當初叫他賤人還真是一點都沒冤枉他。

    “怎么，考慮好了嗎？”見駱一笑咬著嘴唇半天不說話，南郭尋問她。

    駱一笑還是不說話。

    南郭尋突然就將自己的臉湊近了，唇壓到與她只有咫尺之間，“你要是不說話，本宮就只能親自撬開你的嘴了?！?/br>
    駱一笑趕忙往后撤了一步，臉卻如同被火燒了一般，燙得難受。

    “好好好，我答應我答應?！?/br>
    說完，南郭尋已經一把牽住了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棋盤對面坐著。

    他手執黑子，毫不猶豫地落子，駱一笑表示自己連五子棋都會經常輸的人，玩這個根本就沒有優勢??！

    南郭尋并不急躁，一點點與她講，駱一笑聽得十分認真，竟將自己本來想問的問題都給忘記了。

    直到天快擦黑。

    南郭尋抿唇笑著，“你很有天賦?！?/br>
    駱一笑十分驕傲地仰頭，拿鼻孔對著南郭尋。

    南郭尋拍了拍她的腦袋，帶著淡淡的沉香味，讓她覺得安穩。

    這時候，她突然想到，自己跟南郭尋學棋是為了什么。

    “對了，剛才那件事情，你還沒跟我說是怎么回事呢?！?/br>
    駱一笑整日在顏府，顏重陽是旗國人，府里的人也基本上都是旗國來的，所以對大順的事情并沒有特別感興趣，打聽談論得比較少，駱一笑又在養傷，菱角和芙蓉兩個隨時伺候在她身邊不敢疏忽。

    所以，連平時的八卦小天后菱角，這次也沒有第一時間將這個大順日報頭條的消息傳遞過來給她。

    南郭尋也比較遵守自己的諾言，這次沒有賣關子。

    “整個李府，只有李孝林還有幾個他的親信被處決了，其他人都被放了?！?/br>
    駱一笑是個醫生，有些忌諱殺戮之事。

    不過，這個李孝林犯了那么多罪過，死有余辜。

    但是，看南郭尋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怎么了嗎？”

    “你沒發現什么不對？”南郭尋看駱一笑的眼神像是在看個蠢蛋似的。

    “什么不對？”

    “這次，父皇判的是李府滿門抄斬?！?/br>
    駱一笑點點頭，她不太喜歡這個話題。

    但是，她也知道，殺一個和殺全家是不同的概念。

    “其他人被放走了？”

    南郭尋點頭。

    駱一笑卻是笑了。

    “你為何發笑？”南郭尋很少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我看你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了啊，為什么還要在這里裝出一副壓抑的樣子？”駱一笑嘲諷他。

    南郭尋挑了挑眉，“我看起來很壓抑嗎？”

    事情的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李府會先倒下，李孝林也會死，但是李府有張氏的人，而張夫人曾經伺候過太后，情同姐妹，況且張夫人對太后有過救命之恩，以太后的脾性，最后她一定會站出來救下張氏和李大小姐。

    “少死一點人也是好事，你干嘛每天都盼著多死些人似的?！弊鳛橐粋€醫生，死人這種事情，駱一笑雖然已經麻木，但是她卻不希望發生，這是她的一種職業習慣。

    南郭尋方才還在與她調笑的臉色瞬間轉為嚴肅，“駱一笑，這世上，有的人活著，就會對其他人構成威脅，你明白嗎？”

    駱一笑看著他，雙眼皆是澄澈。

    “我與你一樣，我也不希望看到有人死，但是若是有些人的存在威脅到了你自身，那你難道要放任他們殺了你或你在乎的人成就他們自己？”南郭尋的聲音十分溫柔，說出的話卻仿佛重錘打在駱一笑的心上，他的眼神如同涓涓細流，在她心上緩緩流淌。

    駱一笑點頭，南郭尋的話雖然聽起來好像很自私，但是卻很有道理。

    她駱一笑不是什么圣潔高大的白蓮花，也學不來佛祖割rou喂鷹，如果有人要害她，她不會不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