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張府老夫人
本來李家的事情,已經判了,按道理說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來了。 但是偏偏事與愿違。 最近這幾日南郭尋因為失血,精力有些不濟,在顏府與駱一笑一起養著身子,倒是沒關心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行刑前一日,太后接見了一位許久不見的故人。 只是一位與太后年紀相仿的老太太,宮中許多新來的宮人已經不認識她了。 不過,雖然許久不見,但是太后見到她的時候,還是一眼便將她認出來了。 而且,太后見到她的時候,還格外愉悅。 “淮桑?!碧笥H切地稱呼著來人的閨名。 “太后?!眮砣苏欠瑖钩紡堊訉幍钠拮?,當年太后的侍婢淮桑。 因為當初對太后有過救命之恩,遂被太后認作義妹,嫁給了張子寧。 張夫人看著太后十分氣,但是卻沒有真正的謙卑之意。 太后此人不愛計較虛禮,便沒有將張夫人的失禮放在心里。 反倒是太久沒見,太后拉著張夫人便說了好一會兒話,張夫人仿佛聽得很認真的樣子,但是卻并沒有顯露出太大的興趣。 太后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熱情太過了,便收斂了一些。 她最近與駱一笑她們這群孩子在一塊兒,感覺自己都年輕了不少,話也多起來了。 看到張夫人的時候,竟叫了她出閣前的名字,沒有稱呼她為張夫人。 太后與張夫人說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她雖然人在這里,但是心卻不知道去哪里了。 “為何事煩憂?”太后自然不是個蠢人,看得出來張夫人是有心事,而且也猜到了她的心事是什么。 “太后,這些年奴婢身子不好,所以也沒多進宮來看看您,如今有求于您才來,倒是做奴婢的不是了?!?/br> 聽張夫人這么說,太后佯裝生氣,“你身子會變成今日這樣,還不都是為了當初救哀家,哀家怎么不知你,這些年雖然鮮有走動,但是逢年過節的節禮,你不是也叫孩子們送來了嗎?”太后拉著張夫人的手,笑得分外和善。 張夫人見太后對自己的情分不減當年,心頭便有了自己的盤算。 “太后,奴婢有件事情想求您?!?/br> 張夫人雖然現在已經是有品級的夫人了,但是在太后跟前還是自稱為“奴婢”。 太后便想,足可見在她心目中還是一直都將自己當做主子的。 張夫人說著,便跪了下去,太后趕忙伸手去攙扶。 但是張夫人卻不肯起來,說是除非太后答應,否則便長跪不起。 太后很是無奈,她知道張夫人今日來所求是為了什么。 “哀家知道李府里有你的血脈,但是畢竟這是前朝的事情,都是皇上一人做主,哀家雖然是皇上的母后,但是畢竟也只不過是個后宮女子罷了,這事兒說小了是當娘的不懂兒子的用心,說大了就是后宮干政?!碧髣偛藕蜕频男θ菹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躊躇。 張夫人連忙在地上跪著對太后磕頭,“太后,奴婢也并非不知進退之人,不敢讓太后煩憂。只是,有罪的不過是兵部尚書李孝林一人,又何苦讓那么多無辜的人去為他陪葬呢?欣柔是奴婢最疼愛的一個孫女兒,她的母親與李孝林的婚事也是當初皇室指婚的,若是這事情牽連到她們,那豈不是也弗了皇家面子嗎?” 太后沒說話,看著跪在地上的張夫人。 見太后眼神有些搖擺,張夫人便知這事兒求太后算是求對了。 她在太后身邊跟隨多年,了解太后本來就是個心軟之人,這件事情到最后太后一定會出手。 “太后,請您念在當初奴婢伺候您的那份兒苦勞上,求皇上開恩?!闭f完,張夫人便跪地叩首,磕得頭破血流。 太后見了,趕忙上前將人給扶住。 “淮桑,你這是做什么?這事兒讓哀家太為難,總該給哀家個一時半刻考慮?!?/br> 張夫人卻急了,“太后,明日午時兵部尚書就要被滿門抄斬了,奴婢心中怎么不急迫?這世上誰人不曉,鬼魂投生走生死路都是在半夜,判在午時斬首,那便是死了也只能等著魂飛魄散。欣柔今年未滿十七,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且此事也并非她的過錯,她又為何要遭逢這樣的罪過?” 這一番慷慨陳詞,聽得太后都忍不住開始同情起與此事無關的被牽連者。 不過,太后也不是個糊涂的。 她雖然年紀大些,但也不至于耳聾眼瞎。 這次兵部尚書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cao縱一切的都是太子。 而太子之所以這么做,就是因為李家大小姐在流連坊差點要了駱一笑的命,太子這是打算為駱一笑報那一劍之仇。 若是現在她出面去向皇上討這個人情,那太子和駱一笑那邊就不好交代了。 駱一笑那個孩子她是極為喜歡的,不想讓她不開心。 所以現在太后的心情很糾結很矛盾,一邊是自己疼愛的太子和駱一笑,而另外一邊則是當初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形同親姐妹的張夫人。 “你先回去吧,容哀家想想?!碧蠓鲱~,顯然是為這件事情頭痛不已。 但是張夫人哪里肯放棄,她知道自己這一走所有的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索性,就拋開老臉不要了,只要能夠讓女兒和孫女平安。 張夫人對著太后又是一陣猛磕頭。 直到地上都染滿了鮮血,伺候在太后身邊的幾個宮女嚇得一個個縮在后頭。 太后要去扶,但是卻根本攔不住。 “太后,您若是今日不答應奴婢,奴婢便磕死在這里?!?/br> “淮桑,你這是何必呢……”太后見攔不住,語氣軟了許多。 “奴婢本來就是一無所有之人,當初蒙上天恩澤,跟在太后身邊,伺候了許多年,為太后分憂解難,也為太后擋下了明槍暗箭,這是奴婢的職責,也是奴婢的榮幸。但是,奴婢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一無所有之人,在這世上,也就只有這些親人還值得奴婢去珍惜。若是她們也去了,那奴婢留著這把老骨頭也無甚他用了?!睆埛蛉说难壑袧L落下兩行清淚。 眼看著張夫人如此,太后也于心不忍。 太后眼睛猛然一閉,“罷了,罷了,你起身吧,哀家答應你便是?!?/br> 聽到太后這話,張夫人才停止了磕頭,猛地直起自己的身子,一雙被老淚浸潤的眼睛望著太后。 “奴婢,多謝太后?!?/br> 太后長嘆了一聲,“哀家叫幾個宮女隨車駕送你回去,好歹也是有了封誥的夫人,這樣出去,讓人看了笑話去?!?/br> “多謝太后體恤?!?/br> 太后喚了兩個宮女將張夫人送出宮去。 跟在太后身邊的錢嬤嬤以往是跟這位張夫人一起服侍太后的,所以兩人很早以前就認得。 “淮桑還是這個脾氣?!卞X嬤嬤道。 “是啊,多少年了,一點都沒變?!碧舐曇袈犉饋碛行o奈。 “太后,您真的打算幫淮桑這個忙?”現在只有錢嬤嬤和太后兩人在,故而錢嬤嬤也直稱張夫人名諱了。 “不然呢,難道真的眼睜睜看她磕死在哀家宮殿里?” 錢嬤嬤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地上那灘剛剛被宮女擦洗干凈的血液。 她太了解淮桑了,淮桑這個人不怕死,為了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可以什么都不顧,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的性子,當年那么兇險的情況,也只有她敢挺身而出救下太后。 “可是,太子和準太子妃那邊……”錢嬤嬤的話沒有說下去,她知道,太后明白的,而且,在剛才答應張夫人那件事情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這些了。 錢嬤嬤也知道,太后很疼愛太子和那位未來的太子妃,尤其是那位未來的太子妃,完全可以說是當成了親孫女一般地疼愛,甚至比親孫女,也就是那位安國公主,都還要更加疼愛。 那這次,太后這么做擺明了準太子妃是要受委屈了,太后又該怎么與她解釋呢? 太后長嘆了一口氣,坐在紅木雕花主椅上,“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事情已經如此了,又能如何處置呢?說到底,兩邊于哀家都是有救命之恩,一邊是一笑,一邊是淮桑。哀家也猶豫,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但是畢竟淮桑跟在哀家身邊伺候了那么多年,哀家與她有過主仆情分,不能眼睜睜看著淮??乃涝诎Ъ腋啊碧笳f到這里,又伸手扶額,看樣子,這件事情的確真的讓她很是頭疼。 “太后仁慈?!卞X嬤嬤后退一步,對太后行了一禮。 太后扶額,不看她。 “太后,您先歇著吧?!卞X嬤嬤知道,現在這件事情還是不要繼續跟太后探討了。 “罷了,不必休息了,哀家還是趕著去見見皇上吧,行刑之期就在明日,還是莫要再耽誤了?!闭f完,太后便帶著錢嬤嬤去了。 一開始太后說是為了這事兒來的時候,皇帝的臉色明顯就難看了許多。 太后很了解皇帝,畢竟是她自己的兒子。 便與他聊了許多兒時的事情,讓皇帝也能念一點張夫人的好,最后便也將此事與他說通了。 不過,圣旨已經下了,皇帝也不可能出爾反爾。 太后便想到,再過一個月便是自己生辰,便以此為由,下令大赦天下,將受家族牽連的無罪之人統統放出來。 天牢。 牢頭將李欣柔和李夫人的監牢門打開。 “你們走吧?!?/br> 兩人有些難以置信。 關押在她們對面的李孝林聽了,激動地趕緊站起來,扶著監獄木柵。 “本官就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救本官,哈哈哈哈……”他仰天長笑。 但是牢頭卻沒搭理他。 李孝林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看到牢頭只放了自己夫人和女兒,趕緊喊道:“你怎么不放本官出去?” 那牢頭白了他一眼,“抱歉李大人,這放人的文書上可沒寫您的名字?!?/br> 李孝林傻眼了,“怎么可能沒寫本官的名字!” 自語完之后,他怒瞪著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你們是不是背著我拿我的錢賄賂了天牢的獄卒?那些錢都是我的,該被放走的人也是我,你們都給我回來,讓我出去!” 李夫人看著自己的夫君,那副貪生怕死的樣子,突然之間就覺得十分厭惡。 她不明白,自己這么多年,就是為了這么一個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男人,在后宅與那么多女子爭風吃醋,還逼迫自己的女兒去做那些齷齪之事,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癡傻至極。 李夫人冷笑著,看著李孝林,那陰冷的笑容讓李孝林覺得渾身發寒。 忍不住后退了兩步,“張氏,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沒想干什么,不過是想對你說一句話?!?/br> “什么話?”李孝林的眼神當中依舊寫滿了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