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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君側美人在線閱讀 - 第17節

第17節

    如果她是鄭氏,她能做什么?

    一則改嫁,但身邊現成就有一個前途無量的霸主李偃,她又何必冒險再去改嫁旁處,于是討好李偃便成了上上策,亂世之中,連小的諸侯國都在依附于強勢之人,以圖日后能有一席存活之地。

    鄭氏作為女流之輩,要想在亂世中立穩腳跟,且活得體面,最最簡便的就是討好李偃。

    但無論如何,她和李偃之間都隔著一個姓氏,她所能牽絆住李偃的,只有那個遺腹子李麟,李偃和李麟畢竟是親叔侄,李麟從少時十幾歲便跟著李偃行軍打仗,也未嘗不可能是鄭氏為了和李偃捆綁在一起所做的努力。

    而一個李麟還不夠。

    她需要更親厚的關系,需要更多的牽絆。

    鄭氏是個聰明人,亦是膽略過人的女子。但聰明人大多貪心,鄭氏不會只給自己留這一條退路。

    她收養鄭鳴凰的時候,鄭鳴凰已經不小了,說是膝下寂寞,那大可尋個稚子幼兒養著,那樣還能培養出親厚的感情來。

    但鄭氏尋了一個少女帶了回來,比李麟也小不了多少。

    若說她沒些旁的想法,怕是李偃都不信,但她給了個很好的說辭,膝下寂寞,作為遺孀,為李偃的兄長留下了血脈,單是這一條,李偃便不得不敬重她,而今她膝下寂寞,想要尋個女兒養在身邊,李偃沒道理阻攔。

    那鄭鳴凰是不是一開始就是給李偃準備的,謹姝不敢貿然斷定。

    只是隱隱有種直覺,前世里,鄭鳴凰懷上李偃的孩子,繼而嫁給李偃,不像是那樣簡單的事。

    鄭鳴凰口中說的那位故人,必然就是謹姝了。

    擔得起故人兩個字,會不會是因為鄭鳴凰知道了謹姝幼時曾和李偃相依為命過一段日子的事?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到她病床前說的那段話,就實在是有些意味深長了。

    莫非是……嫉妒?

    她有時候很能了解女子那些微妙的心理,謹姝偷了劉郅的兵符,繪制了王城的地圖給李偃,原本只是抱著誰也別想好過的心態來的,可在鄭鳴凰眼里,或許那是二人還有私情也說不定。

    但她既然都快要油盡燈枯了,鄭鳴凰何故還要在她床前惺惺作態?

    炫耀嗎?

    瞧瞧,她才是最后的贏家,你們那些微薄的情誼算得了什么,最后不還是有緣無份。

    謹姝覺得大約是自己太過自作多情了,便是她活著,李偃也不大可能看得上她一個被無數人糟踐過的破身子。

    謹姝迷迷糊糊昏睡著,在腦海里算計各自的心思。

    自作多情了一會兒,猛地又想起李偃前世里在她病床外說的那句,“罷了,終究是咎由自取?!?/br>
    頓時心冷得發寒。

    可不就是自作多情了。

    驀地從夢魘里掙了出來,天已經大亮了。

    她仍在帳子里,身上換了干凈的衣裳,除了喉嚨有些干疼,燒已經退下了。

    漣兒守在帳子里,看見她醒了,十分驚喜,“小夫人你可醒了?!?/br>
    謹姝掙扎了坐了起來,想起昨夜迷迷糊糊里李偃盛怒而來又拂袖而去的畫面,不禁抿了抿了唇。

    他既來了,劉郅的事他自是會看著處理,她也不需再cao心了。

    只是呼吸的時候,心口依舊發疼。

    他……

    她又抿了抿唇,微微出著神問漣兒,“主公呢?”

    “一大早就領兵走了?!?/br>
    謹姝點點頭,喃喃道:“那很好?!?/br>
    說完又自言自語似的說:“我昨晚夢到他的妻了,不是我,他的妻很不好,但事事都順著他,很會討他歡心?;蛟S我不適合當他的妻?!?/br>
    漣兒只當她做了噩夢,還沒醒過神來,她又不是很會安慰人,憋了半天才憋了句,“不過是夢?!?/br>
    她笑了笑,掙扎著起了身,掏出魚符來,想了想,又從自己的衣物堆里扯了一條絲絹出來,鋪展來,抹平了,拿筆蘸墨,還未落筆,眼淚卻先出來了,明明一路奔波勞累都沒哭過,這時卻不知為什么難過的想落淚。

    她拿起筆,終是下定了決心,手卻仍是抖的,不過寫了“和離”兩個字,已筆畫亂得看不清楚什么。

    她失神片刻,決定先不寫了,把魚符丟給漣兒,“若主公回來,便把這個還給他吧!告他我對不住他,我不該亂用的他東西的?!?/br>
    漣兒是個老實的,腦子不若稚櫟靈光,呆呆地問了句,“那小夫人呢?”

    “我……我回玉滄去?!?/br>
    說著披了披風便出了帳子,今日還下著雨,并不很大,地皮甚至也未濕多少,只是黏糊糊的,叫人難受。

    謹姝去牽馬,營地留守的人很少,為了照看謹姝才留下的,這會兒見小夫人去牽馬,立馬迎了上去,問道:“小夫人去哪里?”

    “我……我回玉滄去?!?/br>
    其余人聽聞此言有些猶豫,但亦不敢違逆,忙也放了馬鞍,跟著上了馬。

    漣兒反應慢半拍的追出來的時候,小夫人已走了。她張了張嘴,呆呆地說:“藥……藥還沒喝呢!主公好容易闖了云縣城門從里頭揪出來的大夫呢……”

    謹姝大約是想逃,她不想再面對李偃的怒氣。明明上一輩子都習慣了劉郅的冷言冷語,便是指著她腦袋罵她,她都能低眉順眼地應著是,這會兒卻一點都看不得李偃的怒氣了。

    她一路上將馬鞭得飛快,那匹馬還是李偃養在繁陽的寶馬,平日里好幾個人仔細侍候的馬,聽說是從大宛運來的馬,可日行千里,她出門的時候也給牽了,不知道他知道了,會不會更生氣。

    謹姝一面自憐自艾,一面又胡思亂想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看見玉滄的城門的時候,她忽然恨恨地想:“我若不是為了你,我何故來受這罪,你不領情便罷了,還說要捆我。你若氣不過,大可休了我。往后你就是死了殘了,也同我沒關系了。我再也不需cao那閑心了?!?/br>
    她頭又開始疼了。

    待她被迎入府邸的時候,方一下馬,眼睛一黑就直直倒了下去,口中甚至吐了一口腥甜的血出來,把她母親都嚇壞了。

    府里一通忙活,一府里人都眼見著李偃那幾日是如何憂心如焚的,那副暴虐的樣子,與傳言真真是分毫不差,若不是他需坐鎮這里走不開,他大約要親自去尋謹姝了。朱嬰那樣得倚重的大將軍,還挨了好一頓罵。

    想來,那江東王對咱們四小娘子,是真真的在意。

    如果小娘子在府上出了事,怕是闔府都要遭殃了。

    是以下人們也顯得格外殷勤,一個個細心地照料著。

    李偃想得比謹姝要仔細許多,也要更深入,劉郅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不僅想做那在后的黃雀,既然做了,定然是要一石三鳥,不僅要收了玉滄和山南,林州定然也是納入手的。劉郅還未與漢中徹底決裂,前次攻打山南不攻玉滄,除了怕玉滄易攻不易守之外,恐怕也有一絲覺得,還不是和漢中徹底撕破臉的時候,如果攻打玉滄,林州大概率會出兵,他若打,便是公然和漢中做對。

    這樣對他往后的計劃不利。

    但現下李偃先動手,那就不一樣了,他在其后,還可以冠冕堂皇地說是為了清剿亂賊,然后重兵壓過去,漢中忌憚他越來越強大的勢力,也得陪他唱這出戲,裝出君臣一心的樣子來。

    而南面的楊通楊選兩兄弟勢必無法坐視不理,如果他是劉郅,不若主動出擊,仗著玉滄的糧草,他可以直接南下將楊氏的地盤清洗一遍。

    如果是這樣,他就不僅要窩在云縣這里躲著,櫟陽此時勢必已經整軍以待了。

    如果云縣這里出事,劉郅冒進的話會和他硬碰硬,如果保守的話,定會邊打邊退,櫟陽有他的大軍,他只要回到櫟陽就可以反攻李偃了。

    所以李偃叫見空去櫟陽城外守著。

    見空是個聰明人,所有來往信件全截了下來,信使亦扣了。

    辰上李偃去sao擾了一番,劉郅果然在里頭,先前還不愿暴露,派了人出來震懾,李偃并不和他周旋,直接扛著大旗聲稱要收了云縣,要民眾不必抵抗,否則殺無赦。

    劉郅終于憋不住了,先派了一小股兵出來交手,李偃亦陪他們玩了一玩,個中謀略往來不提,劉郅最終摸不清李偃這次兵力的底細,不敢貿然動手,撤兵往櫟陽走,亦去信給櫟陽,叫整兵以待,并隨時打探李偃方面的消息,只是信還未到櫟陽,便被見空給收了,他這是第一次獨自帶兵,先是偽裝成劉郅兵的樣子。

    城內亦來過問,他叫副將裝作很囂張的樣子,過去應答:“奉王令,汝等不需過問。自管守好城門便是。今日無論如何不要開城門,切記?!?/br>
    那幾日確切劉郅在大肆調兵遣將,軍隊遷徙十分頻繁,但大多是晚間行動,但守將只稍稍疑惑便放過繼續盤問。因為劉郅東征西討,這些年軍隊擴張尤其厲害,軍隊的編排還沒有很完善,各自和劉郅交接的符令和方式都不一樣,很難查驗。

    因著見空的軍隊離城門還有些許距離,卻毫不設防,如果是敵軍,怎可能如此松散,于是便暫且不管他了。

    見空便一直守著,守了大半日,也無動靜,但絲毫沒有慌亂的意思,他很信任李偃,相信李偃叫他守在這里,必然有守在這里的道理。

    果然,待得晚間,一行軍隊便極速往這邊趕來,人數不小,探子不時來報距離,見空叫人換好旌旗,嚴陣以待。

    劉郅未料到到了自己的地盤,卻瞧見李偃的軍隊,看著從容不迫,似是恭候多時了一樣。

    見空策馬領著一小隊人馬往前靠近了些,遙遙對著劉郅冷笑一聲,得意說:“如何?汝南王可心服,我家主公可稱算無遺策,料定你必然回櫟陽搬救兵,早早便讓我等在此守著了?!?/br>
    劉郅是個思慮頗多的人,這等情形下,櫟陽城里雖這會兒在城樓上望見了這里的情形,但因著得了消息,讓他們今日務必不能開城門,離得稍遠,劉軍和李軍的旌旗頗相似,一時也沒分辨出來,故而沒有任何動靜。劉郅不可能不懷疑李偃已將櫟陽據為己有了。

    雖理智上認為李偃絕無這么大本事這么短時間悄無聲息地占領櫟陽,但萬事無絕對,只要有一絲懷疑,不確認,劉郅就不可能冒險。

    于是劉郅未與見空交手,掉馬去了隔壁福孟,福孟本不是軍事重地,但此時因為李偃籌謀南下,亦秘密屯了兵。

    而此時李偃正在福孟等著劉郅。

    劉郅被連番驚嚇,必然驚駭李偃竟對他了解至此,更加摸不透李偃底細。

    李偃同劉郅終于在福孟交了手,并未戀戰,將劉郅的一個副將斬殺于馬下,便領著兵趾高氣昂地回山南了。

    劉郅回去沒多久就知道被李偃涮了一道,氣到險些吐血。不過那些都是后話了。

    至少暫時劉郅不得不重新考慮他那周全的一石三鳥的計劃。

    李偃特意去云縣外接謹姝,想著等見了面她應當已好些了,他昨夜夜單槍匹馬闖了云縣,去藥鋪揪了一個大夫給他配藥,呂安一路追他到城外,嚇得都要跪下了,幾次勸阻他,說:“末將愿效犬馬之勞,這事怎能勞主公涉險?”

    此時那劉郅就在城里頭,若一個不察,失了一個校尉事小,主將若出事,那可就是天崩了。

    李偃卻撇了他一眼,“孤的妻,孤自己照料?!?/br>
    且小小一個云縣,便是劉郅在他面前,他想走,誰也留不住他。

    他回來的時候,進了帳子,她已是燒的人事不醒了,吩咐了漣兒去熬藥,他親自擰了巾帕給她冷敷,她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夢,眉頭皺得死死的,還叫他名字。

    他很受用,手上動作輕柔地替她探著額頭,嘴上卻哼了哼回她:“別以為這樣孤便原諒你了,待你醒了,照舊要收拾你的。你一個女子,何故膽子這樣大?”

    這會兒她若好些了,他便要開始與她算賬了。

    他醞釀了些許氣勢便蹙著眉便進了帳子,掀開看,卻未看到人,只漣兒坐在那里昏昏欲睡。

    聽見動靜,漣兒忙直起了頭,拜道:“主公!”

    他眉頭鎖得更深了,不滿道:“小夫人呢!又亂跑什么?”

    漣兒老老實實地完成了交代謹姝交代的任務,小心翼翼把裝魚符的盒子捧給李偃,又猶豫著,把那個絲絹也捧給李偃,她不識字,但見著那樣珍貴的絲絹平整地擱在那里,心想這必然是小夫人落下的東西,便一并交給了李偃。

    李偃看見魚符已經心生不悅了,看見那張絲絹的時候,那扭曲又鮮明的“和離”二字,一口血就卡在喉嚨里,半晌才運著氣,怒了句,“孤還說不得她了是不是?”

    年紀不大,脾氣還不小。

    他喘著氣深呼吸了幾下,后槽牙咬得疼了都,這下真想把她捆了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章看著會累嗎?

    累我以后加更就分章更新。

    謝謝大家一直的支持,明天就要入v啦~

    明天三更,入v前三章發紅包討個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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