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行吻了下她的額頭，“嗯？”

    佳寶這才慢吞吞地說：“我想安靜會兒?！?/br>
    林道行等著她繼續。

    “朋友圈有篇文章，說我是繼承了哥哥的遺志?！?/br>
    她果然看到了那篇文章，林道行摸摸佳寶頭發，道：“是這樣嗎？”

    佳寶看向天空，道：“我爸媽做了半輩子的記者，一年中有半年他們都不在家，家里永遠只有我和哥哥兩個人。

    我哥高中的時候跟我說，他以后學播音，當新聞主播不像記者那樣東奔西跑，能一直陪著我。

    所以你說，我哥哥的志愿真的是播音主持嗎？”

    林道行沒答，他道：“所以你準考證掉了也不撿，你認為這不是你哥哥的志愿？”

    佳寶：“……”

    林道行一笑：“你果然聽見我喊了你名字 ?！彼讼录褜毜南掳?，“害我追你兩條街！”

    佳寶忍俊不禁，逃開他的手，“你怎么就這么巧出現在那，還撿到了我的準考證？”

    “來這邊辦事?！绷值佬姓f，“那天我約了趙立晟談項目?！?/br>
    佳寶一愣，原來一切，都是從那時開始的。

    林道行想到什么，又說：“如果不是你剛好叫馮佳寶，我也不會學雷鋒?！?/br>
    他是看到了這個總是出現在馮書平口中的名字，才難得做了這樣一件好事。

    “準考證是你故意扔的嗎？”林道行問。

    佳寶搖頭：“不是，不小心掉的?！?/br>
    但她知道準考證掉了，索性順應天意，隨它躺在馬路上。

    林道行抱著佳寶，輕輕晃了晃，思索片刻，他道：“佳寶，你哥哥熱愛播音?！?/br>
    “……你怎么知道？”

    “否則他不會這么拼命工作，也不會把我的話記得這么清楚?！?/br>
    佳寶沉默。

    “你呢，你喜歡你現在所學的嗎？”林道行問。

    佳寶抬頭看他。

    “別為了其他人而活，你應該學你自己的喜歡，未來這么長?！?/br>
    佳寶慢慢地點了下頭，“嗯?！?/br>
    又坐了一會兒，林道行拍拍她：“回去了？”

    “好?！奔褜毱鹕?。

    林道行拉住她手臂，“先給你爸媽回個電話?！彼咽謾C遞給佳寶。

    佳寶不解。

    “你爸媽也看到了那篇朋友圈的文章，擔心你，電話打到了我這兒來?！绷值佬薪忉?。

    佳寶接過手機，卻遲遲沒動。

    林道行問：“你舍不得他們走，但為什么又跟他們這么隔閡？”

    “他們……”佳寶想了想，說，“今年哥哥的忌日，他們又沒回來。他們總是很忙，哥哥以前的學習工作，他們也沒怎么關心?！?/br>
    佳寶低頭：“但我也知道他們很難受，一直在逃避。他們也很愛我，還逼我學了潛水，就怕我遇到什么意外。只是別人爸媽不是這樣的?！?/br>
    “佳寶，其實每對父母都不一樣，你爸媽以工作為主，勝過對家庭的關心，但也不能因為這點就說他們不稱職?！绷值佬械吐暤?，“陪伴最多的，其實是彼此的伴侶?！?/br>
    佳寶：“……”

    林道行笑了下，下巴一點：“先給你爸媽回個電話?！?/br>
    佳寶用林道行的手機向父母報了平安，林道行將人送回御景洋房，陪佳寶上了樓。

    佳寶想給他拿喝的，林道行拽住她胳膊，推她進房間，“幾點了？趕緊睡?！?/br>
    “睡不著?！?/br>
    “我陪你睡著再走?！绷值佬姓f。

    佳寶不吭聲了，在房間里干站了一會兒，道：“我還沒洗澡?！?/br>
    “……去吧?！?/br>
    佳寶沒洗頭，快速洗完澡回到床上，林道行躺坐在她旁邊，把燈關了，輕拍她的頭，“睡吧?！?/br>
    月光清淡，房內輪廓都是淡淡的，林道行閉目養神，過了許久，他才發現聽不見佳寶的任何呼吸，他睜眼轉頭，對上半明半暗中一雙明亮眼睛。

    “……睜著眼睛睡？”林道行啞聲道。

    “唔……”佳寶腦子一轉，說，“你同意我上電視嗎？”

    林道行說：“不同意?！?/br>
    佳寶清醒了，半坐起來，“為什么？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做?！?/br>
    林道行把她按回去，“我去，你老實呆著?！?/br>
    佳寶：“……”

    林道行蓋住她雙眼：“先給我老實睡覺?！?/br>
    手心底下睫毛輕眨，撓得他癢癢的，林道行警告：“還不閉上眼？”

    過了一會兒，像是安靜了，林道行輕輕把手拿開，佳寶快速睜大雙眼。

    林道行氣笑了，按住佳寶肩膀，俯身將她吻住，后半程佳寶四肢掙扎。

    這夜林道行自制力驚人，最后在沙發上窩了半宿。

    又是一天新開始，夏日清晨，陽光明媚，佳寶在沙發前將人喚醒，林道行把她一撈，雙腿將她困住，強迫她陪他躺了十五分鐘。

    賴床結束，佳寶翻出備用牙刷，趁林道行在衛生間刷牙的時候，她道：“林道行，我想試試?！?/br>
    林道行看向站在衛生間門口的佳寶，試什么？

    佳寶說：“我想試試播音?！?/br>
    ***

    這天是八月二十三日，周五，林道行帶佳寶前往目的地。

    on air亮起，林道行站在玻璃窗的另一邊，聽著佳寶的聲音緩緩流出——

    “聽眾朋友們你們好，我是馮佳寶?！?/br>
    導播分給林道行一支煙，林道行笑著舉了下手心，謝了。

    導播道：“這么多年都沒學會抽煙？”

    林道行說：“學了個不倫不類，前段時間戒了?！?/br>
    導播指指喉嚨：“嗓子能好吧？”

    “能好?！?/br>
    “多喝水，水治百病?！睂Рズ詠y語。

    林道行和他很熟，這家電臺，是他參加實習的第一家單位。

    他的聲音第一次正式從這里傳出。他看向坐在直播間里的人，有那么一瞬間，他恍若看到過去。

    主持人：“你為什么會選擇來我們電臺節目？”

    佳寶：“我想回歸播音的本質，將我的聲音傳遞出去。我不希望以一名遇難者家屬的身份面對聽眾，我想作為一名未來的新聞工作者，和大家聊一下我對這件事的看法?！?/br>
    主持人：“我們都知道，萬坤他們都是從事新聞工作的?！?/br>
    佳寶：“是。萬坤曾是一名新聞播音員，羅勇勤和沈智清是記者，范麗娜也是新聞采訪部的一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許多現在從事新聞工作的人的前輩。

    我學的是播音主持專業，重在學習發聲，但發聲只是一種技巧，很多更深層的東西，課本上學不到?；蛘哒f，人有百種，看法則有千種。

    我好奇一個問題，想問問收音機前的大家?！?/br>
    主持人：“哦？什么問題？”

    佳寶：“新聞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佳寶牢記林道行曾對她說的，播音要有對象感，她深深望著玻璃對面的林道行。

    林道行含著笑，目不轉睛。

    這個周五的夜晚，所有人都記住了馮佳寶的聲音，遺忘了今晚同一時段首播的某偵探類綜藝。

    黎婉茵的第一期節目，收視率跌破新低。

    這期電臺節目播出之后，同情范麗娜的聲音逐漸減少，佳寶遭遇過幾句陌生網友的謾罵，但這些謾罵已經無足輕重。

    八月的最后一個周六，上午。

    林道行和佳寶來到h省墓園，他半蹲著，將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抬眼，第一次看到黑白照中的馮書平。

    馮書平如五年前那般青春洋溢。

    “哥，爸媽說下個月回來再來看你?！奔褜毝紫?，給哥哥擦拭照片。

    “林道行，你師父，還認不認識？”

    林道行笑了下，他抽走佳寶手上的抹布，道：“我來?！?/br>
    他輕輕替馮書平擦拭照片，佳寶坐在碑前，細聲細語同哥哥聊天。

    “林道行?！?/br>
    林道行抬眸，嗯？

    佳寶站起來，示意他看前面。

    林道行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