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既然要帶陸娟, 那府里其余的姐妹陸姳也禮節性的說了一聲。任若光才升到京城, 官位不顯, 陸婧陸嫵等人興趣不大,婉言推了。陸姳自然也不在意, 總之同是府中姐妹,陸娟知道的事,也知會到她們了, 禮數盡到了。 但是陸婧和陸嫵又很快改了主意, 說和任婉然見過面,有些交情,成親嫁人一輩子的大事,要親自前往祝賀。 陸姳有些奇怪,旁敲側擊的問了原因, 才知道荊鴻和齊榮殊、劉恬如、劉恬適也要去, 有這些貴女在場,她們就愿意湊個熱鬧了。 陸姳無語。 這還真是看人下菜碟啊。 任若光寒門出身,又才調來京城不久,親戚朋友不多, 到任婉然出嫁那天,未免不夠熱鬧。雖然陸婧陸嫵等人目的不純,但好友大喜的日子, 越熱鬧越好,陸姳自然沒有意見。 陸姳和鄧琪華約好了,到了正日子,陸姳先到鄧家和鄧琪華會合,之后再一起去任家。 陸婧陸嫵等人不想拐彎,所以只有陸姳帶著陸娟到了鄧家。 陸姳到了鄧家,自然是鄧家最高規格的禮遇,不光鄧琪華、鄧琪瑋兄妹,連鄧飛和太太林氏也親自出面招待。 鄧飛原來是打算投靠慶王府的,是陸姳提醒了他,他猶豫不決,不敢有所行動。就在他猶豫的這段時日,慶王府就出事了。 “賢侄女,如果不是你,伯伯如今不知在哪里?!编囷w感恩戴德,不知怎么感謝陸姳好了。 慶王北安王父子被廢為庶人之后,投靠慶王府的官員名單也被列出來了。但凡在名單上的人,罪行嚴重的被殺,次一等的被流放,最輕的也是被革去官職,回鄉思過。 如果鄧飛真投靠了慶王,那至少這個官是當不成了。也或許會向慶王表效忠之意,做了些什么不法之事,那更是萬劫不復了。 陸姳一臉驚訝,“鄧伯伯您在說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 鄧飛知道她這是往事一筆揭過不必再提的意思,更是感激,哈哈大笑道:“伯伯也不知是在胡說些什么,總之賢侄女一番好意,伯伯心領了。往后賢侄女有用得著伯伯的地方,但說無妨?!?/br> “如果有事,一定來央求伯伯?!标憡毙τ牡?。 林氏客氣的道:“三姑娘,華兒說你愛吃靜縣的醬菜,我便給你留了些?!?/br> 陸姳喜上眉梢,“這可太好了。我正想念那個味道呢?!币膊缓土质峡蜌?,多要了兩壇子,要帶回平遠侯府慢慢吃。 “莫誤了時辰,你們快出發吧?!绷质衔⑿Φ?。 陸姳奇怪,“伯母,您不去么?” 鄧飛和任若光都是從靜縣升上來的,兩家的女兒關系又好,按理說兩家應該密切來往才對啊。 鄧琪華拉拉陸姳的衣襟,向她哥哥鄧琪瑋努努嘴。 陸姳何等聰明,立即便明白了,低聲問道:“花氏打這個主意?” 鄧琪華點點頭,陸姳便知道沒猜錯,果然是花氏想把任婉柔許給鄧琪瑋。林氏估計是被花氏煩得夠了,不愿和花氏見面。 陸姳這個外人都明白了,鄧飛還蒙在鼓里,“太太,一道去吧。前幾天我和若光兄喝酒,他還犯愁呢,說京里親戚少,怕辦喜事那天冷清了。咱們在靜縣時便認識了,便是懶怠出門,也去給任家撐撐場面?!?/br> 林氏婉言推辭,還是鄧琪華把話挑明了,鄧飛才知道原因,不由的大為驚奇,“花氏有意把她家二姑娘許給瑋兒么?不對啊,若光兄可是說了,他少年時家貧,沒錢讀書,靠他舅舅接濟才能完成學業的。他舅舅家只有一個孫子,名叫莊夏,雖是莊戶人家的孩子,老實了一些,卻本份肯干,莊稼侍弄得極好,在村子里也是個富戶。他娘已經和他舅舅商量好了,他的女兒當中,必定有一個是要嫁給莊夏的,也算報他舅舅當年的恩。這任家大姑娘不是今天就要出閣了么,這是和裴家結親,另外那個,一定是要嫁給莊家的,不可能另許他人?!?/br> 林氏有些吃驚,“我竟從沒聽花氏說過這些?!?/br> 鄧琪華忙道;“我也沒聽婉婉說過。爹爹,我懷疑這事是任伯伯單單告訴了您,連婉婉都不知道內情?!?/br> 鄧飛有些茫然,“這還真有可能。若光兄也是上次喝醉了酒,才跟我說這些的?!?/br> 陸姳不知怎地,心里一緊。 如果任若光酒后吐真言,和鄧飛說的才是實話,那么任婉然、任婉柔姐妹兩個當中,必定有一個要嫁到莊家。莊家那孩子再踏實,莊家再殷實,至多是個小地主,或者僅僅是富農。這和裴少卿家的差距可太大了。如果花氏、任婉柔知道內情,能答應么?不能。以花氏和任婉柔的為人,絕對不可能。 任若光自己一定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一直瞞著花氏,家里誰都不知道,只是和鄧飛喝酒之后,才說漏了嘴。任若光打的主意,應該是先讓早就定了親的任婉然出嫁,等任婉然出嫁之后,塵埃落定,才說出他母親和他舅舅的約定,到時候由不得花氏不答應,由不得任婉柔不肯。 任若光如果一直瞞著花氏和任婉柔,倒還罷了,如果不慎吐露口風,讓花氏知道了內情,花氏怎么可能把她嬌生慣養的寶貝女兒嫁到個莊戶人家?不知要怎么鬧。 “咱們快走吧,到了任家,陪婉婉多說會兒話?!标憡毙Φ?。 鄧琪華深以為然,“對,這就走?!?/br> 林氏留在家里,鄧琪華陪著陸姳、陸娟出門登車,鄧飛和鄧琪瑋父子倆則是騎馬前往。反正他倆是男客,不和花氏會面,花氏就是再想許配女兒,也煩不到他們。 到了任家,發現不僅不冷清,還熱鬧非凡。 客人來的很多,陸姳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從靜縣來的有她、鄧家和張侍郎家,經過她和任婉然認識的有平遠侯府的各位姑娘以及荊鴻、齊榮殊、劉恬如、劉恬適,其余的親眷陸姳便覺臉生。 客人中有許多任若光的同年、同僚的家眷。 “任伯伯人緣真好?!标憡毙Φ?。 鄧琪華也笑,“從前在靜縣的時候真不知道,原來任伯伯長袖善舞,交游廣闊?!?/br> 兩人張羅著要去看任婉然,卻被任家的婆子給攔住了,“大姑娘此時不便見客?!?/br> 陸姳心中一沉。 情形不對啊,按花氏那個拜高踩低的性子,今天來了這么多貴客,她應該趕緊巴結討好啊,怎么竟然會沒見到她的人?這婆子不許去見任婉然,就更加不對了,按風俗女兒出嫁這天,閨房中應該有親眷陪伴才對,怎會將平日里的好友拒之門外。 也沒有見到任婉柔。這就更不對了,任婉柔平時提起京城里這些名門貴女,羨慕得都不行了,如今平遠侯府、舒國公府、常山大長公主府、承恩公府等各家千金都在,任婉柔竟然不出面結交,簡直不是她了。 “華華,我覺得不對勁?!标憡钡?。 “我覺得也是?!编囩魅A脾氣雖急,卻是個聰明人,也覺察到了異常之處。 客人來得多,任家的下人都不夠使了,招待得一點也不周到。 陸姳叫過一個端茶遞水的丫頭過來,命春七賞了那丫頭一個荷包,丫頭摸摸沉甸甸的荷包,大喜過望,忙道:“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br> 陸姳慢慢問道:“芝兒和杏兒呢,怎地今天沒有看到?!?/br> 芝兒和杏兒,是任婉然的兩個丫頭。 這丫頭忙回道:“芝兒jiejie聽說是病了,杏兒jiejie被……被太太送給莊家少爺了……” “莊家少爺?”陸姳左眼皮直跳。 丫頭陪笑臉,“是,莊家少爺,是我家老爺舅舅的孫子,昨天才到,來為我家大姑娘送嫁?!?/br> 陸姳和鄧琪華對視一眼,都覺事情不妙。 陸姳又拿了塊銀子遞過去,“說,莊家少爺住在哪?!?/br> 丫頭把陸姳一行人帶到了后院廂房,“莊家少爺便住在這里?!?/br> 陸姳揮揮手,丫頭離開了。 陸娟一直默默無言的跟在陸姳身邊,這時慢吞吞的道:“三jiejie,你是不是想把門踹開?我幫我啊?!崩渎?,一腳過去,木門被踹開一個洞。 陸姳:…… 也不知是該夸陸娟這姑娘力氣大,還是感慨任若光家里的門太薄。 陸娟身邊的丫頭阿墨也是昆侖奴,健壯有力,自告奮勇向屋察看。不多時跑出來,“三姑娘,四姑娘,屋里沒有男人,床上捆著位jiejie?!?/br> 陸姳和鄧琪華關心則亂,一起往里沖,進去一看,床上捆著的那丫頭手腳不能動彈,嘴也被塞得嚴嚴實實的,拼命掙扎,眼中含淚,卻是任婉然的丫頭杏兒。 鄧琪華忙取出她嘴里的東西,“杏兒,你怎么會被捆在這兒?!?/br> 陸姳摔碎桌上的茶杯,撿起碎片,替杏兒劃破繩索,“是莊夏捆的你么?你家大姑娘呢?” 杏兒雖被松了綁,卻是渾身酸痛,嗓子更痛,捂著喉嚨痛苦發聲,“姑娘被……被莊……莊……” 鄧琪華見她半天說不出來,氣得要死,陸姳彎腰凝視著她,“你家姑娘被莊家少爺帶走了么?什么時候?怎么帶走的?” 杏兒努力點頭,“今天……巳正……馬車……” 陸姳直起腰身,“任家籍貫中原,,莊夏帶著婉婉,應該是從南城門走。追!” “追!”鄧琪華叫道。 春七一向謹慎,忙勸道:“姑娘,先回府告訴大少爺,讓大少爺帶人追,如何?” 陸姳一則關心任婉然,二則知道帶走任婉然的是莊夏,不過是個種莊稼的,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等不及了。婉婉不會有危險,但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如果不及時將她追回來,誤了吉時,可是她一輩子的事?!?/br> 鄧琪華和陸姳是一樣的想法,“我們先追。你們設法回府送信?!?/br> 春七苦勸不住,只好命冬七回府送信,她和陸姳一起出門上車。 陸娟和阿墨也上來了,“對方有個男人,我們力氣大,能幫著制伏他?!?/br> 陸姳安慰的道:“放心,莊夏不是亡命之徒,曉之以理,他會把婉婉放回來的?!?/br> 到了郊外,陸姳等人終于追上了任家的馬車。 任家只有這一輛馬車,陸姳和鄧琪華都認得。 “莊先生,請下車說話?!标憡泵钴嚪蝰{車擋在任家馬車前,大聲的道。 任家的馬車停下了。 車簾一掀,露出一張年輕的、白皙的面孔。 陸姳一怔。 莊夏是種地的,常年風吹日曬,難道不是應該很黑么?就算是天生的白皮膚,也不應該白成這樣,這真不像是莊稼人的臉…… 人影一閃,車上有人下了地。 身手敏捷矯健,哪里是尋常農夫。 陸姳血往上涌,低聲的道:“姑娘們,快逃命?!眾Z過馬鞭,在馬背上猛抽一記,馬撒開四蹄,沒命的跑。 “晚了,哈哈哈?!眹虖埛潘恋目裥β?。 一個人影向車上撲來,陸姳撥下赤金頭釵,釵頭鋒利,向來人疾刺,那人悶哼一聲,顯然傷得不輕。 陸娟學著陸姳方才的樣子,將車里的茶杯茶壺摔碎,握了碎片在手,“誰來扎誰?!?/br> 阿墨有樣學樣,“誰來扎誰?!?/br> 鄧琪華和春七等也手忙腳亂啰啰嗦嗦找武器,“扎他,扎死他?!?/br> 長笑聲中,一個挺撥的黑色身影站到了車頭。 陸姳直直盯著他,“你不姓莊,你不是莊夏?!?/br> 那人負手站著,神情傲慢陰狠,“小爺我自然不姓莊,我姓……” “你姓肖?!标憡贝驍嗔怂?。 那人挑挑眉,“算你有眼力?!?/br> 陸姳暗暗咬牙。 大意了。怎么就沒想到,肖玻被滅了族,竟還有余孽。 眼前這人眉目神情和慶陽侯頗為相似,陰狠起來更是和慶陽侯一樣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