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節
原本就不算太多的鏡像很快便如同點著了的紙一樣,飛速便在空氣中消失了。 他反應過來以后便想朝那聲音的方向反擊??闪硪粋€早已準備好的大型“光之牢籠”卻在同一時間落下,將他徹底圍住。 他死命撞擊一處想要離開——可剛一碰上,他忍不住大吼一聲。 實在是太疼了。 并且他很快就為這個強行突圍的決定后悔了——因為那光仿佛帶著腐蝕性一般,沾到便再也甩不開了,并朝著他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里鉆了進去。 道格拉斯終于暈了過去。 …… magis… 有人在說話。 magis quam… 用如同露水一般柔軟的聲音重復著。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似乎總是念不順暢那最后一句,反反復復地練習著。 他感覺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渾身無力,近乎懶洋洋地聽著,聽著,聽到最后也有些不耐煩了。 magis quam sol refulgens… 他忍不住重復了一遍。 然后那個聲音的主人欣喜地沖向了他,像看到即將凍斃的小鳥蘇醒過來一樣,高興得不得了。 哪怕逆著火光,那雙眼也依舊閃閃發光:你醒了? 她問。 你剛才聽到我在說什么了嗎?我練了好久也說不好——你居然一學就會了。 他沒說話。 她像是感覺不到他的警惕與冷淡那樣,又重復了一遍,然后問他,是否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什么。 他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眼,明明腦中一片空白,卻還是像中了魔法那樣點了點頭。 知道的。 他說。 那句話的意思是…… 冰涼的術法如同水一般澆下。 他猛地咳嗽了起來,痛苦地躬起了身子。 “醒了?” 那個聲音問。 他近乎困惑地抬眼,然后對上了那雙的眼眸:她看起來似乎比夢境中長大了不少,連神情也變得冷淡而疏離。 簡直就是那個夢境的輪回——和延伸。 他甚至生出了一種恍惚,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種無限的輪回之中,從未醒來。 不過這種錯覺不過是一瞬。 道格拉斯很快就回神了。 無他,只是因為他的身上太疼了。 道格拉斯沒說話。 對方也仿佛很有耐心——那是夢境中的那個女孩從來不曾有的品質。 不過時間久了,她便忍不住卷起落在臉頰邊上的金發,眉頭皺了起來——耐心將近的樣子卻是一點也沒有變化。 道格拉斯垂眼。 他已經變回了眼魔的人形,到處都是被光灼燒得焦爛的痕跡,看起來和對面干干凈凈的少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忽然就領悟了命運的殘忍與仁慈之處。 “是你啊?!彼f。 掙扎了那么久,從開始到結束,一直是她,從來都是她。 他應該憤怒的,但這一刻,他只想笑。 事實上,他確實微笑了。 只是這個笑應該是眼魔的那種猙獰——因為她的眉皺得更緊了。 “你是來報仇的嗎?”他問。 她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你們又弄錯人了?!彼f,“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伊格娜,我只是伊格娜——我和你們也沒什么仇——” “……” “真是奇怪?!彼÷暪緡伭艘宦?,“雖然很確定沒見過你——但是你確實給我一點點熟悉的感覺……” 他聽到了。他的心幾乎開始歡悅了。 “但是這沒什么,”她很快又堅定地點了點頭,“哈爾pa說過,這種偶爾似曾相識的感覺很正常,就是錯覺的一種?!?/br> 他張口想要解釋什么,但立刻被她揮手打斷,并下了一個沉默。 “你不用說了?!鄙倥f,“他們說你這樣的領主可狡猾了,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能信——不,最好一個字都不要聽?!?/br> “……” “所以你只要聽我說就可以了——我早就想說了,你們這些動不動到我身上找影子的家伙……我是伊格娜,就是伊格娜。我的生命是新的,我的記憶是新的,從誕生之初到現在,我的一切都是新的——除了這張皮之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我是她?!?/br> 怎么不能呢? 他想。 這樣永遠耀眼的姿態,這樣理所應當的傲慢,天真又殘忍,美麗又任性——除了她還能是誰呢? ——magis quam sol refulgens… 比白日更加灼目的。 看,明明她現在說話的時候,就是這樣。 他忽然就覺得安心了。 如果換成其他人的話,也許他會想盡一切辦法繼續掙扎,甚至露出苦苦求生的丑態。 可如果是她的話,他愿意將最后的裁決交給她。 他安靜了下來,,甚至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等待屬于她的火焰的降臨,沒有一絲寒冷的火焰…… 可少女遲遲沒有動手。 就在他忍不住睜開眼睛,以為是奇跡——或者最不可能的那種可能即將發生的時候,少女突然發出一聲歡呼。 “papa?!彼?,“你來啦?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和莉莉安一起抓的,你喜歡嗎?” 不。 他猛地睜開眼睛,卻什么也沒有看見。不,確實有什么東西就在附近,是風,又是那冰冷的風,像是潛伏著的野獸,蹲在一旁安靜地注視著他。 “喜歡的,”那只野獸露出了眼睛來,青色的、帶著豎瞳,“但是它看起來有點臟——你別碰它了,直接交給我吧?!?/br> 說著,那雙眸子像人那樣瞇了起來,仿佛是略帶歉意的笑:“不好意思,你聞起來確實不太好——但是請放心,我不挑食,不會讓你有任何痛苦的?!?/br> 第250章 靜變 半巫妖西里阿多趕到的時候,不是非常確定自己是不是來遲了。 石像鬼首領帶著他找到那位的時候, 祂正懶洋洋地在甲板上攤成一張——所有防護罩都已經撤去, 一副仿佛很享受吹風的樣子。 也正因為如此, 他才能直接降臨到浮空艇上,很顯然,這是對方默許的行為。 他恭恭敬敬地屈膝在地:“尊敬的灰血與熔巖之主?!?/br> “改口還挺快?!钡k嗤笑, “你是來投誠的嗎?沒記錯的話, 你以前是巴洛爾在暗影裂谷的守……” “不, ”西里阿多伏得更低了, “已經不是了……我只是來向您祈求一點仁慈的小人物?!?/br> “哦?” 那灘東西慢慢聚集起來, 變成了一位身材嬌小的少女——按照深淵的審美來看, 一點也不恐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柔弱得可怕。 西里阿多只是略略抬了抬眼, 便重新垂下頭不看了。 不僅僅是因為出于禮節的緣故——那樣青金色的、帶著豎瞳的眼很容易就讓他想到了那種傳說中的兇獸——他們本身便帶著壓倒性的威懾力, 單是一點不滿的流露便足以讓絕大多數的獵物喪失抵抗的意志。 而他必須堅持住。 “您作為這場領地戰爭的勝利者——應該已經獲得了您所需要的一切……” “你說得越久, 就會離你的目標越遠?!彼嵝?, “直接點?!?/br> “我想要回巴洛爾大人?!?/br> 半巫妖說。 她“哈”地一聲笑了:“你知道你的巴洛爾大人是什么味的嗎?有點像那種裹上面粉炸得非常酥的rou丸子——加了香料的那種, 一點也不夸張?!?/br> “您不用嚇我,”半巫妖說, “我能感覺到巴洛爾大人的存在?!?/br> 她“哼”了一聲:“就算巴洛爾還在,我憑什么要交給你呢?” “您還在搜索那位人類的女性吧?還有其他一些矮人——都關在了我那里?!?/br> “我吃了你照樣可以找到他們,你信嗎?”她說。 “從不懷疑, ”西里阿多說, “但是您一定不希望他們受太大的損傷?!?/br> “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