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可就在這樣的陽光下,柳念絮哭的真情實感, 豆大的淚珠嘩嘩往下掉,傷心的不可自持。 “母親,求求你救救我吧?!辈还芴仆裱缘臑殡y, 柳念絮只顧著說這一句話, 好似唐婉言不幫她,就是要她的命一樣。 大管家微微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腳下,若能看見他的眼睛,大約很容易就能發現他眼中的無語。 大姑娘在府中耀武揚威,老爺和太太都拿她眉眼法子, 只能聽之任之。 結果出府到了這兒, 居然裝起可憐來, 還望老爺頭上潑臟水…… 可惜大管家什么話都不敢說, 只能默默垂下頭,數著腳下的螞蟻。 大姑娘說什么就是什么, 他可不敢拆臺。 唐婉言臉色尷尬難看:“念念, 你聽我說, 我們府上……拿不出這么多錢來……” 大管家連忙陰陽怪氣地笑:“孟夫人可別騙人, 我們大姑娘年輕不懂事,老奴卻是知道的,渭北侯府百年世家,世代積累比起潯陽侯府亦不差什么,哪兒連十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br> 大管家邊說邊在心中默念,這都是大姑娘教我的,并非我自己的意思,縱使生氣,也千萬不要罵我。 “更不要提孟夫人當年嫁進來的時候,恐怕光嫁妝都不止十萬,別是不舍得花給我們大姑娘吧?”大管家學者柳念絮平常的樣子,冷笑一聲,嘲諷道:“堂堂渭北侯府連十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真真是滑稽!” 唐婉言有苦說不出。 嫁妝…… 她的嫁妝全都留在柳府了,二婚的時候父母對她心灰意冷,只給了一點東西就將她打發了,哪兒來的十里紅妝。 渭北侯府的庫房當然是有錢的,可那是渭北侯府的錢,怎么能容忍她拿去補貼前夫的女兒? “念念,母親沒有騙人,母親是真的拿不出這么多錢?!?/br> 柳念絮咬唇哭泣:“母親……當真不愿意救我嗎?” 燦若星辰的眸子漸漸黯淡下去,眼眸中全是失落和失望,柳念絮后退一步,自怨自艾:“我原以為,母親縱然更疼愛兩個meimei,但心里還是有我的,萬萬沒想到,竟然能看著我去死,都不肯救我?!?/br> 她慢慢哭起來,如怨如訴,“既然如此,母親便當我今日不曾來過吧,待來日我死后,求母親到墓前給我燒一張紙,也算了卻你我母女之情了?!?/br> 唐婉言為難唯一地擰眉:“哪兒……哪兒這般夸張?” 又到了大管家表演的時候:“我們老爺說了,東宮這種地界,無權無錢勢必活不下去,大姑娘的親生母親都不愿意看她活著,旁人也沒必要對她好?!?/br> 這話就是將唐婉言架在一個無法言說的高處,將柳念絮的性命全副交在她手上。 大管家不陰不陽地冷笑一聲:“孟夫人,您今日心腸硬不要緊,害死我們大姑娘后,希望來日半夜不要做噩夢才好,夢里頭,我們大姑娘就站在你床頭,掐你的脖子,問你為何吝嗇呢?!?/br> “說起來,我們大姑娘被虐待十幾年,也不知孟夫人可否夢到過她一次?” 唐婉言被這話嚇到了,猛然后退一步,咬唇道:“我……我給你一萬兩銀子?!?/br> 大管家冷笑:“一萬兩銀子,夫人打發叫花子呢,我們大姑娘是要進宮做太子妃的,一萬兩銀子,夠吃還是夠喝?” 唐婉言為難不已:“可是,我真的拿不出十萬兩?!?/br> 柳念絮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哭著,豆大的眼淚就沒小一點兒,腳下那塊地都給她沾濕了,可見她是真的傷心恐懼。 大管家便貼心地給她提了好法子:“夫人若是不能做主,不如去問問渭北侯,說不得侯爺樂意出這個錢呢?” 柳念絮配合地抬起頭,光彩暗淡的眼睛瞬間燃起亮色,可憐巴巴地盯著唐婉言,哽咽道:“母親……” 唐婉言無法,被她們描述的場景嚇到了,只得道:“我……我這就去問夫君……” 柳念絮扯著她的衣角,柔弱求道:“母親,我不敢和他單獨在一起,你帶著我一起吧?!?/br> 大管家唇角抽了抽。 到底誰不敢和誰單獨在一起?若小姑奶奶你肯離我遠一點,我明兒就去城隍廟給城隍爺燒香。 她嚇得厲害,嬌弱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忍心拒絕,唐婉言便帶著她去渭北侯的書房。 瞧見她們一起過來,渭北侯很是驚訝:“夫人,念念怎么來府上了?” 話音剛落,柳念絮放聲大哭,“父親,看在我叫你一聲父親的份上,求你救救我的性命吧。" 渭北侯嚇了一跳連忙問:“這……這是什么意思?” 怎么嚎叫的像在哭喪? 柳念絮只顧著哭,描述問題的任務,依舊交在大管家頭上。 大管家道:“侯爺恕罪,小的是柳府的管家,來找孟夫人的?!?/br> 渭北侯臉色與一下子陰沉難看:“我夫人早已經和柳大人恩斷義絕,你找她干什么?” “侯爺別誤會,不是我們老爺找孟夫人,是為我們大姑娘來的?!贝蠊芗倚睦飿O苦,還是將柳念絮教的話說了,又問道:“如此,還請侯爺拿個主意,你們是出錢呢,還是看著我們姑娘去死?” 渭北侯也啞聲不語,為難道:“十萬兩不是個小數目?!?/br> “這個不要緊?!贝蠊芗疑平馊艘獾?,“我們老爺說,知道侯府或許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那么多現銀來,所以無論是古董花瓶,頭面首飾,只消能換錢的東西,都按市價折算成銀子,給我們姑娘拉回去,湊個差不多就也就行了?!?/br> 真是處處都在為對方著想。 渭北侯不舍得那么多錢,當下想要拒絕,可拒絕的話還未出口,大管家又道:“當年就是因為侯爺與孟夫人做了不合事宜的事情,才導致我們姑娘小小年紀父母離散,無依無靠,被人欺辱,這筆債,其實算起來正應該渭北侯還?!?/br> 大姑娘的嘴皮子可真是厲害,教的這些話,他聽著都不禁內疚,渭北侯府這二位聽著,恐怕還真覺得自己對不住大姑娘吧。 “若侯爺不樂意,我們也不敢逼迫?!贝蠊芗矣浶赃€不錯,有條不紊道,“只是等我們姑娘出現在你們床頭的時候,你們萬萬別害怕,她一個弱女子,縱化為厲鬼,也不能對你們做什么?!?/br> “住口……”渭北侯素來懼怕鬼神之說,額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十萬兩,太多了……” “侯爺,這個真不能商量?!?/br> 不是我不跟你商量,是我們大姑娘不肯。 唉。 要罵就罵大姑娘吧。若是不敢,罵我們老爺也可,別罵我就好。 柳念絮哭的傷心,哽咽道:“父親……” 大管家道:“我不敢多言主子的事,只是侯爺和夫人坐下不要臉的事情了,導致我家大姑娘一生凄苦,如今連她性命都要奪去……” 大管家心中暗暗嘆氣,偷偷看柳念絮一眼,見她哭的真情實感,也不敢說什么,只維持著陰陽怪氣的冷笑:“給不給,侯爺給個準話,我們老爺等著回話呢?!?/br> 渭北侯咽了咽口水,亦是心虛,“念念也算是我的女兒,給她嫁妝是應該的,只是十萬銀子太多,你回去跟你們老爺商量商量,少一點如何?” 當年之時,的確是他和唐婉言之過,才導致柳念絮這十幾年暗無天日的生活,他還真無法辯解。 “不如何!”大管家拉過柳念絮,“罷了,大姑娘隨我回去吧?!?/br> 柳念絮擦了眼淚,苦笑一聲,眼眸中帶著些許絕望,哀泣道:“父親,母親,女兒去了,就此別過……” “以后女兒無法盡孝,好在好有兩個meimei,請母親和以前一樣,忘了我吧?!?/br> 唐婉言此人心軟糊涂,極易被人說動,當即就動搖了,小心翼翼看著夫君。 “我們姑娘前程可期,卻要被活活作踐死……”大管家嘆口氣,拉著柳念絮朝外走。 渭北侯后退一步。 暗想柳念絮即將做太子妃,若能拿十萬銀子買一個太子姻親的關系,說不定日后前程可期,再也不必受大舅子的氣。 前程可期…… 這四個字落在腦子里,很快就說服了渭北侯。旁人拿著銀子都尋不到的門路,放在自己跟前,自己還要往外推嗎? 這可是太子的岳父啊…… 渭北侯咬牙:“我給你們?!?/br> 柳念絮眼中泛起一絲冷笑,并不意外,只臉上帶了驚喜之色,抬頭道:“多謝父親救命之恩?!?/br> 第44章 月色清亮 大管家聞言瞬時驚呆了, 臉上還不敢表現出來, 只在心中暗暗震驚。 今天大姑娘帶他前來訛錢,張口就要十萬兩, 他從沒想過能要到,還以為只是為了惡心這二人一把,萬萬沒想到…… 那可是十萬兩銀子, 京郊一個莊子,一年也才收入幾千銀子罷了。 大管家陷入了恍惚之中,乃至于拉著一口兩口大箱子回去的時候, 還沒回神。 那箱子里, 可全是黃金。 明晃晃,金燦燦的黃金,一箱就是五千,兩箱一萬,折合下來正是十萬銀子,半分不少。 本以為渭北侯府早已成了個空殼子, 沒想到十萬銀子, 說拉出來就能給拉出來, 比他們府上還要富庶幾分。 大管家恍惚道:“大姑娘怎么知道, 他們會出這筆錢?” 柳念絮漫不經心垂眸:“十萬銀子罷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br> 大管家咽了咽口水, 戰戰兢兢, “姑……姑娘……” 柳念絮悠閑地坐在車上。柳家新富十來年而已, 家中積累有限, 在柳家時她亦覺得十萬銀子很不少了。 直到住進潯陽侯府,見識到侯門公府的奢華富貴。姐妹們幾百幾千的瓔珞珠釵用不完,一年花費就得幾萬兩,方知這點子錢,對這些百年望族而言,只算得上是九牛一毛。 渭北侯府雖則沒落,家底尚在,不至于比柳家窮,十萬銀子對他們而言,不算少,倒也不至于傷筋動骨。 最要緊的是,唐婉言心軟糊涂,活脫脫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威脅一通就足夠讓她失去思考的力氣。孟慶陽又是個沒本事的,官職地位一概沒有,許以虛假的富貴前程,就足以令他心動。 從渭北侯府要錢,柳念絮從來就沒有要不到的打算。 “今日之事,敢透露出去一個字……” 大管家瑟瑟發抖,連忙道:“今日是孟夫人主動給女兒添妝,哪有什么事兒?!?/br> 柳念絮溫柔嫻靜一笑,“大管家今日辛苦,回頭拿兩錠回去喝茶?!?/br> “謝大姑娘賞賜?!贝蠊芗疫B推辭的膽氣都沒有,抹了抹汗水,“姑娘還有什么吩咐,小人這就去辦?!?/br> “將這兩箱金子鎖在我房中,任何人都不許進去?!绷钚醯?,“然后柳家那些東西,大件的物事挑挑揀揀都賣了,給我換成銀子?!?/br> 吩咐完,柳念絮并未回柳府,反而讓人驅車去了潯陽侯府。 瞧見她來,老太太很是高興,歡喜道:“我們太子妃過來了?!?/br> 唐家三姐妹也很高興,齊齊圍在她身側。 柳念絮解了披風在老太太跟前坐下,“回家忙碌了一陣子,才來得及親自向外祖母報喜?!?/br> “急什么,改好好歇息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