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而自己問:“結局好嗎?” 唐安安道:“我還沒有看到結尾呢?!?/br> “那……”阮恂猶豫了,“那你隨便說說?!?/br> 唐安安開始講故事,她講的是成年后的阮含一,對阮恂來說,陌生的阮含一。 她講述的那些有關于這個故事的情節阮恂都已經記不清了,亦或者是當時她根本就沒有認真聽,她當時在想些什么呢?上帝視角的阮恂疑惑著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然后她發現,她自己也在看著“她”。 她對唐安安的說話聲充耳不聞,卻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方向,漆黑純粹的眼瞳里,映照出眼前的一小塊光景。 她明明什么都沒有看見,卻好像什么都看見了。 下一刻,阮恂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牽引力拉扯著她,將她強行扯往了唐安安的方向,唐安安手里的書翻過了一頁,阮恂就這樣被翻進了那本書里。 …… 像是有沉沉的冷水灌進了靈魂。 阮恂睜開了眼睛,卻依舊看到了自己……不,那不是自己,那是書里的阮恂,已經長大成年的阮恂。她走進了這個故事,卻不再是成為故事里的角色,而是一個看書的人。 唐安安講故事的聲音恍惚的又傳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就這樣,一幀一幀的看完了原本那個故事。 原來阮含一和她應該水火不容,她會在林窈的蠱惑之下堅信阮含一就是害死歐明希的兇手,堅定不移的要找她報仇。 原來白懌長大之后變得很冷漠,眼眸里都是冰海雪原,比少年的白忱還要讓人畏懼。 原來很久以后,白懌會和jiejie在一起,他們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原來……原來白忱和白懌并沒有和好,甚至于反目成仇,甚至于互相算計,甚至于遍體鱗傷。白忱會成為一個陰鷙暴戾喜怒無常的人,成為這個故事里最大的反派。 而她也看到自己的結局。 在某個宴會上,白忱多看了她一眼,僅僅只是一瞥。林窈自作聰明的把她送給了白忱,她不得不淪為一件禮物,一個整日活在恐懼與惶然中的擺件,最后抑郁而終。 這算什么? 阮恂從心底里討厭這個故事。 對她來說,這些人不只是書里的角色,她也不只是個看書的人。他們曾在她身邊活生生的存在過,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為什么卻要走到這樣的結局? 她想掙扎,想擺脫這樣的命運,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而不是被病痛所折磨,或者被故事情節所囚禁。 她想—— “她怎么哭了?”她聽見有人這樣說,聲音非常熟悉“難道是做了噩夢?” 這道聲音像一個鋒利的足以破開混沌的鉤子,或者晴空橫劈下了一道雷霆,阮恂的意識瞬間回歸,感官也慢慢恢復,她感覺到了一種仿佛被延遲的、麻木的鈍痛。 痛覺瞬間就走遍了全身,她下意識想呻吟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來什么完整的聲音,這一刻,她知道自己回來了。 剛才那些場景,只是個奇異詭譎的夢。 而夢之前所發生的事情應該是…… 阮恂睜開了眼睛。 但是刺眼的光線使得她立刻又閉上,周圍的景象一晃而過,是在一間病房里。 阮含一的聲音道:“她剛才眼睛動了一下,哎是真的,馮姨你快去叫醫生!” 馮姨小聲而無奈的說著什么,阮恂沒有聽清,為了迎合阮含一的話,她試著再一次睜開眼,這次比上次適應了許多,原來剛才刺眼的光線是病房的頂燈。 馮姨也驚訝的發現她醒了,連忙按了呼叫鈴叫醫生過來,阮恂聲音低啞的問:“天還沒有亮嗎?” “害,”阮含一瞥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這是你昏迷的第三天晚上了?!?/br> 醫生很快就來了,從醫生的口中阮恂得知自己有中度腦震蕩的風險,而同時身體存在三處骨折,其中一處是粉碎性骨折。 可見摔的不輕。 醫生提著聽診器離開,阮恂看到墻上的石英鐘表,正是晚上八點鐘。 阮恂看向阮含一:“jiejie,現在不是還沒下晚自習嗎?” 阮含一挑眉,理所應當的道:“你都住院了我上什么學?有沒有點人性,去了也學不進去的?!?/br> 阮恂想笑,但是她臉上還貼著一塊紗布,因此她只是勉強的彎了彎嘴角。 而馮姨憐惜的道:“你這孩子,想下樓就開燈啊,又沒人說你,把自己摔成這樣……” 阮恂輕聲問:“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 馮姨以為她腦子不清楚了,解釋道:“我聽見外面響動就趕緊出來了,打開燈一看,你躺在樓梯底下,滿頭的血……” “是您先出來的嗎?” 馮姨搖頭:“太太先出來的,說是在二樓露臺打電話聽見了動靜就趕過來了……” 阮恂“嗯”了一聲,道:“我要見爺爺?!?/br> 馮姨站起身來:“先生也說等你醒了就給他打電話,我這就去打?!?/br> 馮姨去外間打電話,阮恂看向了阮含一。 阮含一也看著她。 半響她道:“手機確實被她拿走了,你猜的都對?!?/br> 而阮恂道:“是她推得我?!?/br> “嘖……”阮含一似乎有些驚駭,“這女人瘋了?” “我不知道,”阮恂盯著天花板,半響眼睛沒有眨動,“她都敢□□,還有什么是不敢的?” 破天荒的,阮含一嘆了一聲。 九點鐘。 阮老爺子和阮嘯之推開了病房的門,可是阮恂一眼看到的,卻是走在最后的林窈,她換了一件黑色的裙子,燈光下流淌著幽幽的色澤,莫名的,讓阮恂想到深淵里的陰影。 老爺子身體已經大好了,雖然比不上之前的硬朗,但是依舊威重嚴厲,阮恂看著他拄著拐杖走在了自己跟前,一貫肅然的神色逐漸溫和了下來,老爺子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你這孩子……摔得這么嚴重,爺爺要心疼壞了?!?/br> 阮恂安慰他:“沒事,不是很疼?!?/br> “我已經讓老陳在樓梯安夜燈了,”阮嘯之道,“樓梯上也會鋪地毯?!?/br> 阮恂輕輕“嗯”了一聲,卻越過他,看向他身后的林窈。 阮嘯之問:“怎么?有話跟你阿姨說?” “是?!比钼卮?,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清晰,而此刻,她的腦子也從未像現在這么清醒。 從前的她想,自己說的話總是很少被人相信,所以她就干脆沉默,想著只要接受就好了,忍過去就好了。而阮含一告訴她,人不應該是這樣的,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應該要堅持,受到的傷害,應該反抗回去。 林窈單淡淡道:“說吧,有什么話?” “是你把我推下樓梯的?!比钼蛔忠蛔值?。 林窈絲毫不為所動,反而笑了,笑的很愉悅:“阿尋,說話啊,可是要講究證據的?!?/br> “我確實沒有證據?!比钼⒅?。 “那你在說什么呢?”林窈語調上揚了些,“你空口白牙一張嘴,說什么我就得認認什么?再說了,我推你做什么?吃飽了撐的?” 在阮恂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阮老爺子的神色就沉了下去,阮嘯之一臉震驚,看看阮恂又看看林窈,想說什么卻還是忍住了。 “我看過明希阿姨手機里的東西,”阮恂輕聲對林窈道,“我什么都知道。那份錄音,可以判周遠進監獄。明希阿姨出車禍的那個肇事司機開的車,是周遠名下的?!?/br> 林窈臉上的笑容淡了,變成了一種精致的假笑。 “周遠是周瀟瀟的哥哥,你是他們的表姐,我查了他的那家運輸公司,法人之一是你,對不對?” “你在找明希阿姨的手機,一直都找不到,”阮恂低著頭,語調沒什么的起伏的說著,“因為那個手機作為死者遺物被交警大隊交給了我和爸爸,最后轉交給她的父母。但是我中途將手機偷偷拿走,放在了交警隊附近的當鋪里?!?/br> “手機是前幾天我和jiejie去帝都取回來的,你是怎么知道我離開了學校?因為周瀟瀟告訴你的?你知道我剛從帝都回來,肯定還把手機帶在身上,你想從我這里拿走手機,就把我推下了樓梯?!?/br> 這些話信息量太大,在場的人除了知道來龍去脈的阮含一只是聳了聳肩,阮老爺子和阮嘯之都同時皺起了眉頭,且皺的很緊,似乎在思考這話的真實性。 林窈再次笑了:“故事編的真精彩,不過,要不要叫醫生給你看看?你真的不是得了臆想癥?” “那個手機在jiejie那里,放在jiejie書柜第三層的小抽屜抽屜框里,”阮恂慢慢移動了目光,盯著她,像剛才盯著天花板一樣,眼睛沒有眨動,“一直打掃二樓的那個叫冬蘭的用人幫你拿走了它,對嗎?” 這一次,林窈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倚靠在角落的阮含一懶洋洋道:“傻了吧?我故意放的,那手機我早就備份好了,還順手在屋子里裝了個監控?!?/br> 半響,林窈道:“怎么著,要報警?讓警察定我的罪?你說的這些東西——” “夠了!”老爺子的一聲厲喝,但是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阮恂的臉上,皺眉道,“藏交警隊的證物……這么危險的事情以后不準做!” 這句話一出口,林窈就知道態勢不妙,她沒想過老爺子竟然會不容她有任何辯駁的相信阮恂所說的話,她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可是剛走到門口,那里站著方昀,禮貌而疏離的問:“太太,你去哪兒?” 第46章 純真年代 純真年代 林窈最終還是離開了,但卻是被方昀帶走的, 至于被帶去了哪里, 阮恂不知道,也并不想問。 她走了之后阮嘯之依舊沉浸在驚訝之中沒有回神, 老爺子乜了他一眼,抬手作勢要打他, 阮嘯之意識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偏頭就躲, 動作之熟練, 簡直好像已經演習了無數遍。 馮姨無奈的笑了起來。 阮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林窈目前來說還是他的合法妻子, 所以這事怪在他頭上也無可厚非。阮嘯之低著頭,嘀咕道:“誰知道她會變成這樣……以前不是這樣的來著?!?/br> “那是你眼瞎, ”老爺子罵道,“她從去年開始就一直私底下收購公司的散股, 有兩個她手里的項目也都有貓膩, 要不是我提前讓人盯著, 你讓人賣了都不知道!” 阮嘯之弱聲狡辯:“我又不懂這些東西……” 老爺子似乎又想打他, 但最終只是長嘆了一口氣:“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腦子還不如阿尋靈光!” “阿尋本來就聰明, ”阮嘯之輕輕撫了撫阮恂露在紗布外的發絲,“你受累了 ,都是爸爸的錯,爸爸給你道歉,等你好了帶你去威尼斯玩, 好不好?” “不是您的錯,”阮恂道,“您不用愧疚?!?/br> “讓他愧疚,”老爺子指了阮嘯之一下,“該!” 他又嘆了一聲,對阮恂道:“以后有什么事,不準瞞著爺爺,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