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他到底是怎么了? 后腦被男人的大掌緊緊攫在掌心里,修長的手指沒入濃密的發絲間,讓她無法回避。她清楚此刻抗拒只會更加激怒他,更何況她也不想反抗,她真的太想他—— 顏謐放棄了躲閃,倏然抬臂勾住何語的脖子。 迎著他的唇,她熱情地回應他,大膽地主動將香舌遞向他…… 就像從前一樣。 她突然的轉變,讓何語欣喜若狂,狂喜之后便是困惑,還有難以置信。 他不敢寄希望于這么一個猝不及防的粗暴的吻,更不敢指望一個吻能解決一切。 但這不妨礙他享受她久違的熱情。 狹小封閉的空間里,空氣中滿是意亂情迷的旖旎。 四唇終于分開時,兩人都是呼吸粗重,炙熱的呼吸與激烈的心跳交織著,久久無法平復。 顏謐手臂軟軟地搭在何語的脖頸間,與他鼻尖相抵,迷蒙的眸光蒙著水氣,嫣紅腫脹還泛著濕潤光澤的唇瓣微張著,一時喘得說不出話來。 何語喜歡她這個樣子。 讓他想到她海藻般的長發鋪陳滿枕,細瓷般的雪膚暈滿嫣紅,半睜的迷蒙水眸望著他,滿滿都是依戀的模樣…… “顏警官這是什么意思?”他輕啄她的唇。 顏謐喘息著,“你生氣了……” 乍一聽似乎是答非所問,何語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生氣了,這是給他的安慰。 他不是不喜歡她的安慰,只是,剛壓下去的火氣又莫名冒出頭。 攬著她后腰的大掌倏然收緊,“那別的男人生氣呢,顏警官也是這么安慰的嗎?” 這話太酸,而且酸得太莫名,顏謐傻眼:“……???” 何語想起剛才收到的那幾張照片,酸水燒灼著五臟六腑。 “顏警官這幾年過得很精彩???聯誼會沒少去吧?相親又相到幾個好男人?表白信、鮮花收到手軟吧?還有個護花使者黎思睿隨叫隨到……” 他緊咬著發酸的牙根,“顏謐,你是不是當我死了?” 那個不詳的字眼讓顏謐心頭猛地一跳,“你不許亂說!” 何語卻以為她是在否認,怒火更盛。 她這幾年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他根本不敢打探。 他知道她去了公安大學,專門為國家暴力機構輸送人才的學校,出了名的陽盛陰衰。血氣方剛荷爾蒙過剩的小子們群狼環伺,像顏謐這樣漂亮的女孩,必然十分搶手。 他怕她有了新的感情,身邊有了新的人。所以索性自欺欺人地閉上眼睛,不探不問。 那天晚宴之后她被黎思睿接走,走得頭也不回,看也沒看他一眼。他氣得一夜沒合眼,連夜把黎思睿調查了個底朝天,直到確認他和顏謐的交際并不頻繁,應該只是朋友,才勉強按捺住,沒有出手整治他。 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胸襟。即便那點不頻繁的交際,他依然如鯁在喉,耿耿于懷。 剛才看到黎思睿像嗅到腥味的貓一樣找了過來,他就已經很不爽了。 沒想到突然收到一封郵件。 發信人是韓妙彤,他本想直接刪掉,然而標題是關于他大伯。 大伯接受韓妙彤父親捐贈的腎臟移植,術后身體還是大不如從前,時好時壞。他關切之下還是點了進去—— 里面是幾張圖片。 “顏警官喜歡講證據,是吧?”何語磨著牙,將手機屏幕翻轉過去,“……還要否認嗎?” 他知道這樣計較毫無意義,無論如何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過去無法更改。 他甚至沒有資格計較。 更何況,他指望從她這里得到什么樣的解釋呢? “……算了?!焙握Z放下手,那股酸氣滔天的怒意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他突然意識到,時間是多么可怕的東西。時間會將一切變得面目全非,無可挽回…… 手機卻被顏謐一把奪走。 瀏覽過那幾張圖,她瞬時惱怒:“你調查我?!” 幾張圖片大小清晰度不一,有照片,也有截圖。她怒極反笑,“何大神不滿足于寫偵探小說,開始自己當偵探了嗎?真可惜你筆下明察秋毫的大偵探,要是知道他的創造者親身下場,卻頂多是個三流偵探——” “你說誰三流?!”何語提高了聲音。 “三流都是抬舉你了!應該是不入流!”顏謐也抬高了聲音,把手機丟還給他,眸中迷蒙的水光褪去,怒火閃爍,“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弄來的這些——既然你深信不疑,那你就盡管相信好了??!” 她像個點燃的炮仗一樣,不給他插話的機會,“沒錯!一切就是何大偵探想的那樣,我就是天天跟人在ktv包間里聯誼,夜夜笙歌!我就是追求者成行,每天給我送花送禮物,我照單全收!我還隔三差五去相親,相的全是青年才俊,我恨不得東食西宿,個個都嫁一遍!我就是這么水性楊花,換男人像換衣服——你滿意了嗎?” “謐謐!”何語鐵青著臉低吼,“我不是那個意思……” 顏謐才不管他什么意思,直接推了他一把,“滿意了就給我讓開!” 盛怒之下的這一推太大力,何語不防備之下被推得退了半步,她便像條靈活的小泥鰍一樣從洗手臺上溜了下來,眨眼間跑到門邊,打開門沖了出去。 外間的同事們一開始還在互相擠眉弄眼,猜測這倆人又關在洗手間里干嘛,接著就聽見模糊的吵架聲——雖然隔著門聽不清內容,但那語氣絕對是吵架——然后便見顏謐滿面寒霜地大踏步出來,眸中未消的怒意更證明,兩人剛才是在爭吵無疑。 如果這還不夠,隨后出來的何語的臉色也足夠補充證據。 “咳,何先生,”一個同事攔住他,“恐怕還是得請你先出去……” 顏謐嬌小的身形埋在一堆書的后面,埋首書堆中,絲毫沒有要抬頭的意思。何語進來本來就不合規,不方便再留,只得被警員盯著先出去。 方才的氣怒,全數轉為懊惱——是他失控了,他不該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拿著來源存疑的所謂“證據”去跟她發火。 他自詡還算豁達,但在她的事情上,他的心眼比針尖還小。那段他不敢觸碰的空白時光里,突然出現了別的男人的影子,就像一間充滿瓦斯的密閉房間飛進去一點火星,他驟然爆發,毫無理智,也不講道理。 她罵的沒錯,這么捕風捉影,盲目沖動,確實不入流。 還斷送了原本正在好轉的局面。她明明已經軟化,已經開始回應他了。 這下好了,她肯定氣狠了…… 何語站在隔離線外面,難得地感到不知所措。 沒一會兒,卻見顏謐出來了。 他心中一喜,忙迎上前,“謐謐……” 然而顏謐冷著臉視而不見,徑直走向電梯,邊走邊打電話,“喂siri?抱歉又要麻煩你幫個忙……” 關閉中的電梯門被一條手臂擋住,接著何語跟了進來。她收了線,抱起胳膊,依然不看他。 顏母要去局里,很大概率會聽見那些死纏爛打的傳聞,顏謐本來已經放棄了。哪知天無絕人之路,剛才她又打電話過來,說坐錯了公交車,現在迷路了。 她趕緊交待她,待在原地千萬別動,她這去接她。 思來想去,想盡快打發走母親,還是得靠黎思睿。 何語在身后亦步亦趨,顏謐只當他不存在,自顧自找到黎思睿的辦公室,隨手就要關上門,門縫里擠進一只勁瘦修長的手—— 顏謐嚇了一跳,以為夾到他了,趕緊拉開門,“你怎么樣?” 何語捂著那只手,“謐謐……” 俊臉上是強忍疼痛不肯表現出來的表情,透著股可憐巴巴,但騙不過顏專家的眼睛。 門咣地一聲被大力拍上。 黎思睿聽了顏謐的請求,有點想跪下求放過。 顏謐見他為難,也意識到自己太強人所難,后悔開了這個口,“不好意思啊黎思?!抑牢移饺绽?,已經麻煩你和萱萱夠多的了。沒關系的,你別為難了,真的抱歉!” “哎……”黎思睿見她轉身要走,有些過意不去,“等等……” 萱萱說顏謐的父母極其厭惡何語,要是任由著老太太跟到單位去,萬一真鬧出什么事情來呢? 看顏謐剛才以為夾到了何語的手,瞬間那個心疼的表情…… 他一咬牙,“我幫你!不過……”他抬下巴示意門外,“是不是先跟他解釋一下???” 不想顏謐臉一沉:“解釋什么?人家何大神英明神武,乾綱獨斷!” 接著又搖頭,“還是算了,本來就不關你的事,我自己也能應付得了我媽,沒必要拖上你?!?/br> 黎思睿突然覺得有點刺激。 這感覺吧,就有點像賽車,急速開在彎道上,車身漂移離地,隨時有翻傾的危險,卻該死的刺激極了。 “沒事兒!”他抓起車鑰匙,“反正伯母也不常來不是?你不用過意不去,本來就是小事一樁,走吧!” 顏謐還想婉拒,結果被他推著走,開門的時候還沒想明白,怎么他好像比她還積極還期待? 何語還在外面,看到的就是黎思睿手掌虛扶在顏謐后背上,像是護著她前行的畫面。 他牙關緊咬,克制住黑臉的沖動。謐謐已經生氣了,這時候再醋意大發,沒有好處。 “你們去哪兒?”到底還是沒忍住。 他以為顏謐要繼續無視他,沒想到她回答了—— “我們,”她像是格外強調這兩個字,“去接我媽?!?/br> 何語愣了下,想起她剛才說的“有個危機情況要處理”。是她母親來了? 被“我們”的黎思睿干笑兩聲,終究不敢作死過度,“那什么,我就是友情幫個忙而已……” 誰知他這一句解釋,對何語便是足夠的提示。短短剎那間,他便想明白了顏謐來找黎思睿的目的,以及前因后果。 “謐謐!”他的臉色登時變了,“不行,你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那就不需要何大偵探cao心了,”顏謐冷冷的,“畢竟若不是拜算無遺策的何大偵探所賜,怎么會全局上下盛傳我死纏爛打呢?我又怎么會需要想方設法阻止我媽去局里呢?” 何語劍眉深蹙,略微思索一瞬,“伯母在哪里?我可以安排人說服她回轉……” “不必了,”顏謐斷然拒絕,“不敢麻煩何大偵探,我自己的母親,我當然要自己去接待?!?/br> 說完她扯了扯黎思睿的袖子,“走吧,不然她得等急了?!?/br> …… 江畔一間咖啡館里,韓妙彤涂得鮮紅的指尖點了點桌上厚厚的信封,緩緩推向對面的人。 肥膩的手去抓信封的動作透著貪婪,她忽然按住信封,“蔡先生手里,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