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宋時瑾覺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也只當他是高興,沒做多想便開始更衣,剛將厚重的鎧甲掛到架子上,賬外便響起求見的聲音。 “進來?!彼螘r瑾一邊解著衣衿一邊道。 來人本來就矮還低著頭,穿著普通士兵的服飾,看起來又瘦又弱,手中端了個托盤,上頭一碗粟米粥兩樣小菜,行軍艱苦如此吃食已經算得上好了。 “放那里吧,我待會再用?!彼S意指了指桌子。 “我親自做的,不準備嘗嘗嗎?”來人細細的聲音說著。 宋時瑾捏著衣衿的手猛地頓住,有些不敢置信,恐是生了幻覺:“你說什么?” 顧懷瑜仰起頭,頭頂團成一團的發髻往后耷了下去,柳眉被畫的黑且粗礦,一雙似醉非醉桃花眼彎成了月牙。 “我嘗過了,味道還成?!彼χf,心跳卻似擂鼓。如此狂放之事,兩輩子加起來還是第一次做,這讓她有些忐忑。 已經好些日子沒見,一聽說他駐扎到了城外,顧懷瑜便立馬讓張全聯系了莫纓,帶著綠枝幾人直奔扈城而來,到了營地外才發覺不妥,他明日便會回京,多等上一日又何妨,這么連夜趕來,也不知他會怎么想。 “怎么這會過來了?!彼螘r瑾平淡地說著便往門口走,將松垮垮的衣服重新系好。 顧懷瑜低著頭將托盤放到了桌案上,聽他聲音如此冷淡,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雖然兩人現在同命,自己沒有意外也代表著宋時瑾沒事,可不論大小戰役,皆是危機四伏,她擔心他受傷的同時也想他了,所以迫不及待跑來見他。 “可是覺得我這么做不妥?”顧懷瑜低聲道:“我只是想……我先回去了?!?/br> 一聲輕微的響動,掛起來的帳簾被放下。 顧懷瑜下意識回頭,還未來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影,就覺腰間一緊,一雙手牢牢擁住了她,炙熱的氣息貼在后背,腳步一轉,已經被按在了旁邊支起的柱子上。 宋時瑾貼著她,俯下身,將她圈在方寸之間,偏頭堵住了她紅潤的唇。 顧懷瑜垂在腿側的雙手一把捏緊了衣擺,腦中有片刻空白。 唇與唇的輕觸摩擦根本無法讓人滿足,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頜,輕而易舉撬開牙關,長驅而入肆意舔舐勾纏,不知疲倦。 灼熱氣息一路躥至心口,卷起四肢百骸的酥麻,顧懷瑜抬手摟住他的脖子,他下巴上新長出的胡茬刺的她有些癢,下意識后退些許又被他箍著腰拉了回來。 長腿逼近,兩具身體幾乎是緊緊貼到了一起,顧懷瑜身后是硬且涼的柱子,而身前卻是熱意洶涌,燥的人喘不過氣。 時間在一吻中過得綿長,所有的思念盡數傾瀉于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帳子外咳了咳:“宋大人,天色晚了,我來接我那偷跑的弟弟回家?!?/br> …… 是林修言的聲音。 顧懷瑜乍然回神,想到自己是偷跑來的,來抓她現行的人此刻就站在薄薄的帳簾外,頓時就有些羞窘,心跳都快要跳出胸口。 下意識想要推開他,雙臂卻有些酸軟,無力地抵抗反而有種欲拒還迎的味道。 “唔……”她想要開口說什么,卻換來更加猛烈的狂風驟雨,昏昏沉沉間,她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斷了。 帳外的人加大了清嗓子的聲音,暗處等著的莫纓想要將人打暈拖走,但想了想林修言的功夫,又離得遠了些。誰叫他是夫人的哥哥,主子未來的大舅哥,惹不起,惹不起。 “哥哥來了……”趁著偏過頭的空檔,顧懷瑜聲音極弱地說。 宋時瑾咬了咬她微張的唇瓣,動作輕了下來,唇舌像是安撫輕吻淺啄著,顧懷瑜意識漸漸模糊又清醒。 良久,才感覺腰間的鉗制稍稍松了些。 宋時瑾埋首在她頸邊,灼熱的氣息激起了滿身顫栗,片刻之后,他扯過旁邊備好的外袍,攏到她身上遮住滿面柔光,才退開兩步。 “先到里面去等我?!?/br> 顧懷瑜愣怔著點頭,慌忙撩開簾子入了內室,里頭除了一張簡陋的木板床再沒有旁的,她坐在床沿揉了揉哄熱的臉,將頭埋到被子里平復著心跳,對于外頭的聲音,充耳不聞。 還有比這個更窘迫的境地嗎? 也不知二人說了什么,林修言進來時臉已經黑的像鍋底,“不好好待在家里到處亂跑,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我帶了護衛的……一個打十個不成問題?!鳖檻谚っ蛄嗣蛭⒛[唇,鼓起勇氣看著他:“而且,距離又不遠?!?/br> 她漆黑的眉已經被自己揉的一團糟,臉上花成了一團,簡直像個唱戲的大花臉,看得林修言啼笑皆非,“我是說的這個意思嗎???” 顧懷瑜眨了眨眼,林修言清了清嗓子:“你還是未出閣的女孩子,若是被人知道了,別人怎么說你?!?/br> “……”顧懷瑜小聲嘀咕:“管她怎么說,嘴是長在別人身上的……” 宋時瑾眉梢挑起,又聽得林修言道:“好歹,你也等到明日??!我送你過去還不成嗎?” 孤男寡女,長夜漫漫,一個個的怎么就那么不讓人省心呢! “……” 第143章 顧懷瑜被林修言悄悄帶走后,宋時瑾這才端起她親手做的飯菜,默默吃了起來。放了這么久的時間,粥尚有余溫,菜卻涼了,可不知為何,宋時瑾卻覺得分外好吃,粗糙的只能果腹的粟米,變得香濃軟糯,回味余甘。 看得莫纓都以為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收碗之時特意瞧了瞧,竟然一點沒剩下! 夜深了,營地中安靜了下來,唯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輕響。 宋時瑾仰面躺在床上,想著林修言方才與他說的那些話。 “我得到消息,皇上許會在明日頒布立儲詔書?!?/br> “雖說先前賜了婚,正妃之位已無可更改,可眼下榮昌王府門庭敗落,皇上有心為你鋪路,必不會全然遂了你的意?!?/br> “近些日子柳貴妃受皇上之命,頻繁召見鎮國公府上千金,你若是無心,得做好準備?!?/br> 皇帝病入膏肓,已是藥石無醫之狀,全靠孫神醫用藥吊著性命,立下儲君確實是迫在眉睫。如今衛崢伏誅,衛炎不堪重任,那么就只剩下他與衛堯。 衛堯年歲雖小,倒也是個可塑之才。 上輩子,皇帝死后,衛崢假意在朝臣的連番請命下登基,緊接著衛炎暴斃府中,淑妃一時間想不開吊死在長樂宮,皇后也因過于思念先皇,病入膏肓不久便撒手人寰。 此間種種皆與衛崢脫不了干系。 而后宮里頭能獨善其身的唯有柳貴妃和她的一兒一女,衛崢坐上皇位后也不敢奈他們何,兩方互相制衡著斗智斗勇,直到他死也沒有分出勝敗,在此期間衛堯鋒芒漸露,時常將衛崢氣個半死。 他死后發生了什么他無從得知,但死之前,他卻知道,柳貴妃手中握著某樣能顛覆朝野的東西,是皇帝給她們母子留下的后路,那東西是什么不好說。 宋時瑾曾猜測過,或許是即位詔書,更或許是傳國玉璽。 彼時衛崢把持朝野早已是無所顧忌之態,然無璽書則王言無以達四海,沒有詔書他則名不正言不順,自然要忌憚。 至于柳貴妃為何一直沒有拿出來,同樣也是在忌憚著衛崢,朝臣逾大半數被籠絡,衛堯又年幼,拿出來便是死路一條,勇先自安謀定而后動,是她的生存之道。 人人都向往著至高無上的位置,孰知高處不勝寒,寡人之稱理有固然,帝王的一生就真的能事事如愿嗎?不然。 所以對這個位置,他沒有半分想法。 思索半晌后,宋時瑾握著玉佩的手一緊,猛地睜開眼睛,喚了莫纓進來。 “主子,您找我?” 帳子里沒有點燈,四下漆黑一片,宋時瑾淡淡開口:“你親自去知會師傅一聲,就說我舊疾復發了?!?/br> 莫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慌忙道:“主子要不要請老爺來看看?!?/br> 宋時瑾嘆了口氣,“不用,你只知會一聲便是,他知道該怎么做?!?/br> 莫纓想了想,頓時明悟:“屬下明白了,屬下立馬就去!” 一夜無眠,第二日卯時,宋時瑾整兵之后便拔營向著京城而去。 他騎著戰馬,晨曦將鎧甲映襯得寒光熠熠,身后是黑壓壓的將士,踏著齊整的步伐揚起漫天塵灰。 皇帝昨日聞得消息,一早就派了傳旨的太監守在城門處,待宋時瑾甫一抵達,接旨之后便被迎進了宮里,符敬源二人也隨之被押入天牢等候問斬。 日頭漸漸高起,御書房被斜刺進來的陽光照得纖毫畢現。 元德帝面色紅潤高坐在上首,拔除了隱藏在身邊的毒瘤后,病入膏肓的他在一夕之間好了起來,有高黎調養著身子,甚至還隱隱胖了一圈。但這些終究只是表面,中毒不是做假,死亡就如同懸在頭頂的鍘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落了下來。 他看著跪在殿前復命的宋時瑾,郁猝了好些日子的心情稍微明朗。將立下功勞的諸位將領夸贊一番后,只留了宋時瑾一人在殿內。 “君無戲言,你出征前朕曾應你一事,你可想好了要何恩典?”皇帝沉聲道。 宋時瑾拱手,沒有一點猶豫:“啟稟父皇,兒臣想要的乃一道賜婚旨意?!?/br> “不再想想?”皇帝問,“何必急于一時?!?/br> “兒臣心意已決?!彼螘r瑾頓了頓,稍加思索后又道:“不過還有一事,請父皇應允?!?/br> “什么事?”皇帝挑眉,頗有些意外。 因著連日奔波,又加上一夜未眠,宋時瑾神情看起來有些憔悴,眉宇間帶著幾分倦意,他道:“兒臣自小被下蠱恐是傷了身子,此番圍剿叛軍有感力不從心,遂請父皇允兒臣休沐些時日?!?/br> 皇帝點了點頭,要求不過分,戰后休息也是理所應當,只是…… “昭兒,眼下朝堂動蕩,儲君之位一直空懸,衛崢一案又牽扯眾多,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朕能倚重的人只有你,你再辛苦些時日,待一切事畢,朕許你多休息些時日?!?/br> 宋時瑾面上十分恭敬,可掩不住漸漸發白的面色,晃了半步道:“是,兒臣遵旨?!?/br> 皇帝眉心一顫,目光在他臉上掠過,擔憂地問:“可是身子又有何不適?” “已經請軍醫瞧過,說是無甚大礙,歇息幾日便好?!彼螘r瑾臉色愈加難看,額頭上甚至冒出了細細的汗水。 “先到旁邊坐著?!被实勰樕细‖F憂色,對著旁邊的李玉道:“快去把高黎請來替昭兒瞧瞧!” 隨軍的軍醫醫術是有,但算不上多高,皇帝有些擔心是那蠱未清干凈,又復發了,還是讓高黎來看看他才能放心。 李玉不敢耽擱,“喏!”了一聲飛快跑出御書房去傳令。 盞茶時間不到,他便領著孫神醫到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宋時瑾面色已經蒼白,整個人都歪在了椅子上。 一番望聞問切之后,孫神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眉頭皺出了深深的川字,張了張嘴,仿佛不知道怎么說是好。 注視著二人的皇帝也跟著緊張起來,他才中毒這么點時間,身子骨已經不行了,衛昭自小就被下了蠱,難道說,情況很是糟糕? 默然半晌,皇帝看著高黎:“你直說便是?!?/br> 孫神醫收回手,斟詞酌句道:“殿下身子倒沒什么大礙,只是連日勞累引起舊傷復發,開上兩副藥喝下便好?!?/br> 皇帝長長吁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br> “但……”孫神醫緊接著又道:“草民方才探脈,察覺到殿下身子有些不妥?!?/br> 皇帝剛一落地的心又提了起來,連番問道:“有何不妥?嚴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