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我們的孩兒都會叫父皇了?!?/br> 我一怔,頰邊耳廓迅速地熱起來。 司徒鄞卻笑得格外開心。瞥見那尊玉佛,我問道:“這到底是什么名堂,值得你這樣大費周章?” 司徒鄞動了動嘴角,拇指輕輕一轉,玉佛一分為二,從中露出一角黃金,仿佛虎頭形狀。 “虎符!”我大為驚駭。 “另一半在你哥哥手里。合在一起,可調動整個褚國的兵馬?!毖约按颂?,司徒鄞目中閃過一瞬殺機,“這些年我把應綠寵壞了,讓她敢拿這么大的事來爭寵?!?/br> 我背后寒毛乍起,明白了應妃用心之毒。哥哥手握半枚兵符駐守邊關,如果我在宮中偷了另外半枚,如果司徒鄞又有半分相信…… 剛剛安定的心再次動搖,深宮似海,人心如墨,我真能將一切了如指掌? 轉向司徒鄞,我無比認真地問:“皇上,當真絲毫不曾疑過我?” 他清俊的眉眼染上無奈,似是說“又在犯傻了”。 我卻極認真,肅默攤開手掌,現出佩在司徒鄞腰畔的玉璧。 我一字一問:“如果這件事真與我有關呢,皇上當如何?” “傻瓜?!?/br> 司徒鄞一步上前,鼻尖抵住我的額頭,狀若囈語又擲地千鈞:“這褚國萬里河山,無論金玉珍寶,九土城郭,抑或崇山俊水,一草一木——只要是鐘了想要的,我都給得起。連同我,都是你的?!?/br> 我渾身一震,沒了提防的力氣,“你從前也這樣哄別人的?” “我可是句句真心!”司徒鄞大呼冤枉,繼而笑道:“看起來,我還真有幾分亡國之君的風度?!?/br> 我閉了閉眼,褚國萬里河山,不及你的真心珍貴?!盎噬鲜且鍪ゾ髦鞯娜?,以后不許開這種玩笑?!?/br> “哎,我真是娶著一位好愛妃。既是圣君明主,此時便回去議事了,算來也耽了好些時候?!?/br> 我盈然一笑:“皇上慢走?!?/br> 司徒鄞走出兩步,回頭道:“應綠……” 從他眼中看出棄意,我輕輕搖頭。 盡管應妃心腸惡毒,卻不愿見到司徒鄞涼薄的一面。她也曾受到他全心的寵愛吧,連兵符都放心交她保管。我之今日,是她之昨日,她之今日…… 頭頂被按住,“又胡思亂想?” 我抬頭,對上令人安心的眼神,“沒?!?/br> 司徒鄞知我所想,縱溺地笑了笑,低語道:“鐘了,你不同,與她們都不同。后苑絕色如云,我從無不忍,惟獨每每見你……心軟成疾?!?/br> 最后四字,繾綣融骨,他探身抵住我的額頭,嗓音更低一分:“放心,也讓我放心,好嗎?” “好?!?/br> “好?!彼就桔捶滞鉂M足,眸中滿溢情與欲,“我走了。晚上等我,親自審你?!?/br> 第31章 一晌貪歡 眷璦殿的蠟燭從未如此紅過。 初入宮時何曾想到, 有一天會與他歡好,且如此甘愿, 如此心安。 一晌貪歡,翌日醒來,已晏睡到辰時。溫存在一臂之近,良人眸光熠亮,不知對著我的睡顏看了幾時。 我懶懶翻過身, 啞聲問:“沒去早朝嗎?” “芙蓉帳里度春宵, 從此君王不早朝?!彼就桔瓷l凌落, 衾下撈住我, 探頭親在臉頰?!叭羰亲屛胰杖杖绱?,便是做神仙也不換呢, 鐘了?!?/br> 鐘了。昨夜他也如此喚我, 平平常常的兩個字, 在他唇齒間流碾一遭, 便旎旑生艷。情動絕處,他道:鐘了, 我要你一輩子。彼時須臾的自己, 亦是旎旑生艷…… “在想什么?”貼身的人問。 我老實坦白:“想你?!?/br> 淺魅的笑動人心魄:“是想昨夜,紅綻雨肥梅……” 我忙去堵他的嘴, 卻招架不住這人眼中熱度,一時悸動,口隨心問:“為何對我這樣好?” ……蠢女人。問過自醒,以前打死也想不到, 自己會問這么樣的蠢問題。 問一個男人愛不愛自己,為何愛,有多愛,是理智丟失,深陷情網的體現。不是想知道答案,只想印證此刻彼此是唯一存在。 司徒鄞也像理智丟失,正正經經地回答:“你可體會過一種感覺?身上有一處癢,不去抓撓,那癢便一直銷磨你的神志;若去抓撓,又怕越掻越癢,從此不可自拔……” 這算什么比方,我嗔瞪一眼:“原來我是癢?!?/br> “是一生之癢?!?/br> 男人欺身,我聲息不穩:“我、要起了!” 司徒鄞眼波欲落:“不想多陪陪我?” 若是尋常百姓,便是一日不起也好。這話說不出口,我拍掉不安份的手,搶過被角,“時辰不早了?!?/br> 司徒鄞克制一嘆,低笑道:“好啊,那一同起?!?/br> 叫迢兒與秋水進來伺侯,洗漱已畢,草草用過早膳,我替司徒鄞理好衣冠,“還是快些去理政吧,否則我也擔上罪過了?!?/br> 墨澤的眼眸看過來,我避開眼,臉色微赧。 他似贊似嘆地點頭,在我唇上輕啄一口,“午膳過來與你同用?!?/br> 走出去兩步,司徒鄞又回頭,笑得春風得意:“記牢了,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br> 我不覺微笑,待人走后懶懶坐了會子,到底身上酸乏,又回榻上補了一覺。 自此一連半月,司徒鄞日日過來,不知還記不記得霖順宮長什么樣子。 這日歪在榻上看書,忽聽輕愉的聲音喚道:“鐘了?!碧а蹠r人已走了進來。 連嫻妃這樣的場面詞都省了,真是…… 我懶怠起身,點了下頭,繼續專注于書帙。 清逸的桂香耽在側旁,看到我的書,司徒鄞的俊容上有了笑意:“莊子的書還是少看,免得也偏激乖張起來?!?/br> 我笑著放下書,“不過隨便翻翻,皇上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司徒鄞哀怨地盯著我,“你是不識人間煙火,但麻煩理解一下我等凡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情,行么?” 我不置一詞,若沒記錯,昨日晚膳還是一起用的。 “真傷人啊?!彼沃X袋,忽然欺身,霸道的氣息勾攝唇齒。 廝磨餮足,我面紅微喘,他滿意勾唇:“還是它比較想我?!?/br> 他唇上沾了胭紅,如此一笑,無端添了嫵媚。我無奈拿帕子去擦,他笑笑地任我擦拭,“春光似錦,怎么不出去走走?” “身上發懶,不想動?!?/br> “病了么?” “哪里這么嬌貴,不過是春乏?!?/br> “是春乏?莫不是有喜了吧?”司徒鄞捉住我的手,將指尖卷進舌頭舔吮。 陣陣酥麻悸心,我別開眼,有些時候,司徒鄞實在幼稚得不像他。 送茶點進來的迢兒正撞上這一幕,“啊”地輕呼了一聲。 我忙縮手,司徒鄞皺了下眉,眼底陰沉一閃而過。迢兒也知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放下盤子逃將出去。 “你的人都這么不懂規矩?”他的聲音有些慍。 我詫異,前一刻還好好的,怎的說生氣就生氣?拿了塊糕點喂他:“怎么還真生氣?來,吃這個?!?/br> “鐘了,咱們談過你馭下的問題?!彼就桔幢苓^送上的方糕,臉色依舊陰沉:“應綠那尊玉佛是怎么進來的,你不會想不到。你宮里有她的人,所以她才得逞?!?/br> 我看著他糾結的眉宇,笑意也漸不見,只道:“我的人我會管好?!?/br> “過去這么長時間,細作至今沒找到,是你根本不愿找?!彼就桔粗赋鰡栴}所在。 我覷著他冷笑:“這話說得巧,出了這等事,我未向你討說法,你反而朝我要人?” 司徒鄞的臉色霍然沉著:“你可是希望我廢了她?” 我壓不住火氣,順口道:“這話又奇了,你想立誰就立誰,想廢誰就廢誰,何必拿我的話當令箭使——” 一只手沉沉壓在肩上,我止住話音,咬唇不語。 惱的是他不該拿話試我。 肩上的手動了一動,蜷起來輕輕握住,似有忍意。 嘴上卻絲毫不讓:“三日。如果三日之內你找不到,我會用我的法子,把人揪出來?!?/br> 果決如石的神色,不容一絲反駁。兩方僵持片刻,到底是我敗下陣來。 “明白了?!贝饝耐瑫r沒給他好臉色,我拂袖出了內閣。 威嚴的聲音立時變作委屈,隔著簾子哀嘆:“哎,我是為你好你不知道嗎?” …… 出了這等事,我能完全信任的只有迢兒一個。眷璦殿說小不小,說大一雙眼睛也看得過來,命她私下查探,第二日午后便有了結果。 只是萬萬沒料到,這暗通款曲者,竟是我近身侍候的人。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鴻雁,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迢兒面上雖有不忍之色,仍是附耳道:“小姐,那日我與秋水陪你去握椒殿,唯一能動手腳的只有這段時間。期間進過內殿的人屈指可數,想必是……錯不了的?!?/br> 我不信,抖著聲音問鴻雁:“是你么?” “娘娘冤枉,不是奴婢!”鴻雁淚水漣漣,一個勁兒地否認。 秋水將一個厚帕子丟在她面前,里面包著銀錠玉石等物,橫眉冷對道:“這不是從你床鋪上搜出的東西嗎!你一月那點兒月俸,怎么來的這些貴重東西,你倒是解釋!” 鴻雁嗚咽無語,只是拼命地磕頭。 我見不得這個,輕輕捏住眉頭:“也許其中有誤會?!?/br> 迢兒急道:“小姐,當斷則斷。這個人斷不能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