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轉瞬即逝的清醒。 怪物。 怪物。 怪物。 她的笑聲尖銳而可怖,癲狂著鬼哭狼嚎。 折斷了指甲的指尖幾近戳到小王子的臉上。 毛啾啾的羽毛被鮮血染紅,看起來就像是個扭曲又脆弱的嬰孩。 這個嬰孩曾經在她的肚子里安眠,她隔著薄薄的肚皮,輕聲輕語地為他唱一首滿懷愛意的搖籃曲。 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她究竟做錯了什么,上天為什么要懲罰她生下一個怪物? 怪物,她生下了一個怪物,她也是怪物,怪物才能生下怪物。 該死,該死,都該死。 渾濁的眼珠轉向手中面目全非的小生靈,她尖叫著抬手。 怪物養的東西是怪物,去死,都該去死! 她曾經有多么愛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現在就有多么恨這個畸形的怪物。 還有這場荒唐的婚姻。 她高高舉起手中的毛團子。 跟著飛到空中的,還有小王子的心。 小王子看起來絕望又無助,他悲傷到了極點,但是卻沒有流淚。 他只是睜大雙眼,將他的毛啾啾最后的模樣,牢牢地記住。 飛濺的血液沾到他的臉上,慢慢地順著臉頰滑下。 他的眼里映入的畫面名為絕望,他永遠都沒有遺忘這段記憶的能力。 他聽見悲鳴,就像荊棘鳥在破曉之前的歌聲。 哀婉凄切。 …… “基因計劃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整個計劃最后宣告失敗的原因在賀家,那一塊我沒辦法下手,有一對棘手的雙胞胎看場子,總之南,不,顏家這里,杜伊柔多年前的那個手術確實是南家做的,為了扳倒杜家他們也是費心費力了,只可惜最后養出了一個比當年的杜家還要棘手的龐然大物?!?/br> 柳曄整整解釋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基因計劃的事情說清楚,停下來的時候只覺得口干舌燥,但是他沒有多加停頓,繼續說了下去: “這樣就解釋清楚了你說的那個血型問題,當年杜伊柔意外得知了基因計劃以后開始出現幻想癥和各種精神疾病,后來顏家為名聲問題對外宣傳杜伊柔因病身亡,接著……” “如果是為了顏家的名聲,顏家就應該讓假死變成真死,留著這么一個隱患,他們百害而無一利?!?/br> 南棋低垂著頭,雙手緊緊絞在一起。 “……這是顏瑾做的?!?/br> 柳曄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理睬他的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杜伊柔剛入院的資料我已經全部調出來了,你是醫生,你比我要了解到底是什么情況,你就在這里看,看完我直接帶走,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東西流落出去我不放心,和你自己相關的這些玩意兒你直接拿走也沒事兒,保險起見你看完以后,還是刪了比較好?!?/br> 說完,柳曄站起身,直接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前,他低聲說了句: “電腦用完你就留在那里,我去睡一覺,明早還得去找顏瑾?!?/br> 南棋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南棋一個人。 他隨意地掃了顯示屏幾眼,然后狠狠地合上了筆記本。 顯示屏重重砸向鍵盤,發出沉悶的聲響。 如果柳曄還在,恐怕得心疼死。 還好心煩意亂到一整晚沒有合眼的他已經耐不住快要崩潰的情緒,離開了這個逼仄的房間,留給南棋一個人發瘋。 基因計劃,這就是南家最后的籌碼。 南敘料定顏瑾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他,所以就只能承認自己對杜家的財富覬覦已久。 明明覬覦著那些東西的,就是他們自己。 為此,他們輕描淡寫地毀掉了杜家最小的女兒,全然不顧這個年輕的女人還是他們的大少爺的小姨。 人命在他們眼里輕如鴻毛,但財富與利益卻重如泰山。 南棋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快就和顏瑾成為朋友,明明小時候的他傲慢又不可一世,而顏瑾那家伙也同樣固執得油米不進。 沒有偶然也沒有緣分,他們之間,就連相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這是一場交易,是顏家留下杜伊柔這條命的條件。 用顏家的棄子,換南家如日中天的繼承人。 從小建立起來的友誼,有時候比商業聯姻還要可靠。 年幼的小王子沒有任何可以用來交易的條件,只能順從家族的安排。 他唯一能爭取到的東西,便是那所破舊又荒蕪的精神病院。 那年……顏瑾八歲。 南棋閉上眼睛,把腦袋埋進手掌心,發出一聲低吼。 如走投無路的野獸瀕死時的嘶鳴。 第二百十六章 腐朽的家族 離開四季山莊的時間接近凌晨。 南棋本來打算干脆留宿一晚上,但是秘書打來的電話打消了他的念頭。 沒辦法,南家的追兵已經到了。 南棋并不在意和南家當面對峙,但是他不希望地點是這里。 至少不要在四季山莊。 因為這里是杜家老宅,曾屬于杜家的私人住所,也是顏瑾從他的母親手上繼承到的,唯一的東西。 南棋不準備和南家的人玩躲貓貓,直接打車回了nn。 夜幕低垂,深色的天空污濁得像是能滲透出墨珠,像是在醞釀什么狂風暴雨。 南棋趕到nn后,見到的人卻并不是南敘。 同樣是往nn趕,從研究所過去比起從四季山莊趕過去要更加遠一些。 見不到南敘,南棋覺得有些可惜,畢竟不出意外的話,這大概就是他最后一次和南敘見面了。 不過,見不到南敘,能見到眼前這人,也算是有得有失。 畢竟眼前這人,他也已經許久不見了。 “有什么事,直說吧?!?/br> 南棋有點想抽支煙,無奈現在無論是場合還是氛圍都不適合做這件事,只能悻悻作罷。 作為一個醫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抽煙的壞處,但是自從他回到南家開始經營nn后,他的口袋里就一直放著一包煙。 實在是煩悶到難以紓解的時候,他便借著尼古丁的力量暫時地麻痹自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往后應該用不到了。 “出去鬼混了十年,你連人都不會叫了?” “十年前我就把姓氏還給了南家,都已經十年過去了,父慈子孝的戲碼,我看就免了吧?!?/br> 南棋淡然說道。 眼前的男人正是他的親生父親,南恬。 如今的南家大部分地權利都被掌握在南敘手中,但是南恬在南家話語權依然很足,至少在南棋歸來之后,南恬在南家的地位直線上升。 事實上,在南棋看來,他和南恬之間的關系也就是止步于互相利用了。 至于那淡薄的父子親情,反正南棋是從未感受過的。 “事情我大概都聽說了,你誤會了南家,不是你想的那樣……” 南恬的態度并沒有南棋想象中那么強硬,相反的,他看上去好像是要用懷柔政策。 放在十年前,南棋或許還會買帳,但是現在…… 南棋冷笑著發出一聲代表著不屑的鼻音。 如果南恬更加強硬一些的話,或許他還會聽一聽南恬口中的“誤會”。 可惜對方像這樣軟化的態度,恰恰說明了整件事情已經沒有了可以辯駁的余地。 同樣是基因計劃的產物,他就沒有顏瑾那樣一眼就能看穿謊言的能力,他所有的技能點,全都點在了沒有任何意義的地方。 所以他才會被這個腐朽的家族騙了這么多年。 可是他又不傻,像這樣任何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又憑什么還被蒙在鼓里? “顏家在s市大掃除那一次,是你出手幫了南家?!蹦咸裾f的是一個肯定句。 南棋一點都不意外南恬突然轉移話題,他的父親有哪些奇怪又霸道的邏輯,他十年前就已經一清二楚。 唯一有些唏噓的,便是過了十年,南恬卻一點都沒有發生改變。 南棋終于是掏出了煙盒,為自己點上一支煙。 他將濾嘴咬在牙間,狠狠地吸上了一口。 “我這一生,做的最錯誤的事情……” 煙霧繚繞之中,南棋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 “就是對這個無可救藥的家族心懷依戀?!?/br> “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