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我點點頭,便逶迤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瞧了他一眼,只見他依舊坐立不動,只是用一只手托著額頭,低著頭,那是我從來沒有在他身上見到過的頹廢。 我心中一陣抽痛,遲疑半天,終究還是走了出去。第二日一早,朝野上下大勢所趨,不管他識不識時務,此時此刻,都不得不在眼前的情勢逼迫之下,前來跪拜于朱棣,聯名請求朱棣登基即位。 如果是昨晚的朱棣是悲傷的,那今天的朱棣就是光彩照人的。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出絲毫的悲涼和無奈,他高高在上,藐視眾生,心安理得的接受著這萬國朝拜的前奏?;蕦m已經燒毀,他此時所坐的椅子還不是龍椅,可是有他在的地方,那地方仿佛便是萬里海境,任由他真龍翱翔。 以曹國公李景隆為首,寧王朱權,谷王朱穗,大將朱能,更有建文帝朱允炆舊將平安盛庸等一干大明的中流砥柱聯名跪請朱棣接替*的建文帝的皇位越龍城已經把朱允炆在火場中被焚燒的消息傳了出去。 李景隆與朱棣自幼便相識,更是開城門迎接朱棣進京有大功,他風采奪目的說道,“我等恭請燕王接替建文帝即位!國不可一日無君,燕王乃是太祖嫡子,建文帝親叔父,又是眾藩王之首,皇位當之無愧!待燕王即位,我等一定肝腦涂地,誓死相隨!” “我等一定肝腦涂地,誓死相隨!”隨行的所有人都跟著李景隆一同念道。只是其中幾個是真心,幾個是無奈,不得而知。 朱棣長舒一口氣,和顏悅色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諸位說得對,吾侄已在養心殿內火*至死,吾靖難至今,朝中jian臣黃子澄齊泰卻畏罪潛逃,可見辜負了先帝重托魅惑幼主心虛而逃,吾雖對皇位并無興趣,終究不能眼看著先帝打下的大明江山陷入風雨飄搖之中,既如此,便遂了諸位的請求,待皇宮修繕好,擇日登基!” 眾人聽完這句話,全都俯身跪下,行三跪九拜之大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站在朱棣的簾后,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也不知是該為朱棣高興,還是該為他悲哀。 因為要迎接朱棣早日正式登基,皇宮已經開始不分晝夜的修繕,等著朱棣的入主。而朱棣則搬離龍江驛,暫時住回了自己的燕王府行宮,道衍主要負責與他一起商討如何封賞靖難功臣,而越龍城和朱能則負責搜捕建文余黨,三保鄭和卻不見了蹤影,我知道他是奉了朱棣的密令,開始全國搜索朱允炆的蹤跡。 “張玉,世襲公侯,由其子張輔繼承,朱能世襲公侯,鄭和……”朱棣皺了皺眉頭,似乎頓住了。 此時已值仲夜,朱棣這些天一直都在忙碌,好容易今天稍微輕松些,便把我喚來陪他用晚餐,用完餐之后,我本想與他閑聊一會,卻發現他總是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便笑問道,“你在想什么?” 朱棣笑了笑,“我在想,等我入主皇宮正式登基了,就可以在全國發一道圣旨,尋遍天下神醫圣手,總要把你的病根子除了才好,我看你這些日子越發瘦了,只剩小小的一把,可我最近實在太忙,總是騰不出空來照顧你?!?/br> 我抿嘴笑了笑,“數萬里江山都等著你照顧,我可不敢獨占你一人,叫天下都來嫉恨我?!?/br> 朱棣伸手在我臉上捏了一把,也笑了起來,充滿孩子氣的說道,“你不知道,這些天,可累壞我了,從前還要好些,如今簡直見到所有人都要端著架子,只有在你面前才能自在些?!?/br> 我越發的笑了,“你這話有毛病,從前你不過是個藩王,尚且有那么多人畏懼你的權勢,在你面前小心翼翼尚且來不及,現在這天下都是你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子民,你是所有人的君王,這天下應該沒有人比你更自在了,你沒常聽普通老百姓說,只要讓我當一天皇帝,我這一輩子也算沒有白活了,怎么你還要端架子呢?” 朱棣斂起笑容,“算了算了,你何苦拿這種話酸我,還嫌我不夠累嗎?非得逼得我在你面前也得要戴著面具裝嗎?那些人,哪一個你不知道?現在在我面前假裝臣服,假若我一個不小心,只怕全都要把我吞得連骨頭也不剩?!?/br> 我長嘆一口氣,“那又能怎么辦呢?高處不勝寒罷?!?/br> 朱棣也沉默了一會,終于還是湊到我面前來,“我已經好久沒有陪過你了,就是為了躲躲這些事,摘下面具透透氣,還是不要在這里繼續聊這種話題了。來來,教你做個正經事?!?/br> 我好奇道,“什么正經事?” 朱棣把我拉到桌子前,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坐在桌子前,又鋪開一張布絹,親自研開一塊徽墨,將狼毫筆蘸了墨水遞到我手上道,“來,幫我記賬?!?/br> “記賬?怎么,你竟要讓我當財政大臣嗎?” 朱棣笑了起來,“不是征得記賬,我說什么,你記什么就罷了?!?/br> “好?!?/br> “張玉封為世襲公侯,爵位由其子張輔繼承,朱能世襲公侯?!敝扉σ贿呄胫?,一本正經的念道,我笑著說道,“這可果真是記賬了!這些人哪個不比國庫中的金銀珠寶更有用呢?” 朱棣讓我不要貧嘴,又接著往下念,“道衍,封為國師,特賜蓄發還俗,改為原名姚廣孝;三保,唔,鄭和,封為內官監太監,官至四品,地位僅次于司禮監,你說這樣好不好?”朱棣一邊說,一邊對我詢問道。 我笑著搖搖頭,“各朝各代女人不能干政都是定律,你可不要讓我破這個例?!?/br> 朱棣聽了我的話,果然臉色微變,不過很快就掩飾住了,“他是個苦命的孩子,但是很勤奮,也很能干,我不能太虧待他,讓他只做個宦官?!?/br> 我點點頭,“說的很是?!?/br> 朱棣接著說道,“越龍城,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赫連漪,錦衣衛同知,從三品?!?/br> “你瞎說什么!”我停住筆,轉身對他急道,“還想不想好好的做事了?” “我沒有瞎說啊,你們以前就是錦衣衛,現在繼續做錦衣衛難道不好嗎?”朱棣一本正經道,“越龍城的差事倒是真的額可以這么定,我就算了,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做任何差事了?!?/br> 朱棣愣了愣,“當真嗎?” “當真,我還用得著在你面前說假話嗎?” “是你自己不愿意當差的,跟了我這么久,功不可沒,我總不能虧待你?!敝扉器锏目粗?。 我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賞我什么?” “你一個女人,封你做個從三品你尚且不滿足,我還能怎么辦?”朱棣裝作無辜道,“那就封個妃子做做吧?!?/br> 這下輪到我愣住了,我沉默良久,“我不要這些?!?/br> 朱棣有些吃驚,他的樣子是完全沒有料到我會拒絕,“錦衣衛同知你不愿意做,封妃你也不愿意,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低下頭,不知道怎么回答,朱棣似乎也有些生氣,我想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反對自己的聲音,在我這里碰了兩個軟釘子,也許很有些不適應。搖曳的燭光中似乎都有我們之間的尷尬和較量,良久,朱棣才伸手將我手中的狼毫一下子扯了出去,直捋得我滿手都是墨汁,我“呀”了一聲,再看,裙子上也濺了許多墨汁,朱棣哈哈笑了起來,“你既然什么都不愿意做,那你就給我做個小宮女兒吧。每天替我穿衣,洗臉,梳頭,陪我吃飯,還有睡覺?!?/br> 我臉上一紅,啐了一口,“誰家的宮女兒還要陪著睡覺?” “別家不知道,我家的要?!敝扉τ行o賴的說道。 我背過身去,“不和你這沒正經的說話了?!?/br> “好了好了,你的歸宿我慢慢替你安排,總叫你愿意才罷,還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是苦惱,你一直見解獨到,我想告訴你,看看你是怎么想的?!?/br> “還有讓你頭疼的事,看來一定很是棘手了?!?/br> 朱棣嘆了一口氣,“不止棘手,還很憋屈?!?/br> “那我倒是一定要洗耳恭聽了?!?/br> “我一路靖難,便是為了掃除黃子澄、齊泰與方孝孺這三個力主削藩,挑撥我叔侄感情的jian臣,如今黃子澄齊泰遠遁他方,只有方孝孺尚在京城,你說,我該怎么處置他?” “呀!”我驚呼道。 “你吃什么驚?” “你自己倒是說說你準備怎么處置方孝孺?” “就是不知道,所以要問你?!?/br> 方孝孺是歷史上唯一一個被株連十族的人,因此而震驚歷史,我看著眼前的朱棣,他雖然嘴上對方孝孺嫌惡,可是卻并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我遲疑半天,或許歷史能改變也未可知?便試探著說道,“方孝孺雖然迂腐,但是大節上并沒有任何過錯,而且他是先帝御定的輔國太師,拋開這些一切不談,就單論他的學問,你也不能殺他?!?/br> 朱棣皺眉惱道,“你怎么和道衍說的一樣?” 看他苦惱的樣子,我不禁笑道,“我倒有觀點能和道衍大師相同?那我可真是沾光了?!?/br> “他說如果殺了方孝孺,天下讀書的種子就絕了。還跟我說,舉國上下都知道方孝孺乃是鴻儒,他可能在為官從政上面并沒有什么天賦,但是在做學問上是沒有人能比得上的。還跟我說,如果想要建文余臣心服口服,就必須由他起草我的登基詔書?!敝扉湫Φ?,“就是這人害得我朱家叔侄相殘,天下大亂,如今我還得禮待于他!” 我將朱棣拉扯到我面前,將他抱住,將頭依偎在他胸口,柔聲道,“這么做,確實委屈你,但是道衍大師說的很對,有的時候拔了牙的老虎要比一張死虎皮有用的多,至少他只要不張開嘴,帶在身邊便能恐嚇到很多人?!?/br> 朱棣嘲諷的笑道,“拿他比老虎,實在是有些委屈老虎?!?/br> “你已經在這個位置上了,就不得不做各種各樣自己不情愿的事,現在是與方孝孺示好,將來黃子澄齊泰被追回來了,你也得是如此待他們,也許再更遠的將來,你還得娶自己不愿意的女人呢?!?/br> 朱棣微微露出笑意,“這么嚴肅的事,你還是能見縫插針的拿來埋汰我一下?!?/br> “你不敢反駁我,說明我說的你都知道?!蔽揖镏斓?。 朱棣將我摟住,在額上吻了吻,“既然你們都這么說,那我明日便召方孝孺,好好的會會他?!?/br> “讀書人都是一副牛脾氣,你千萬不要跟他硬著來,有什么話慢慢說罷了?!?/br> 朱棣點點頭。我不經意間打了個哈欠,朱棣伸手捂了我的嘴一下,我伸手在他胳膊上打了幾下,“你怎么這樣使促狹?” “你困的極了,快去歇息吧,我再看看這份賬單,還有許多人沒有安排好呢?!?/br> 我搖搖頭,“不,我陪你罷,今兒倒好像不是很困頓?!?/br> “撒謊?!敝扉Σ寥ノ已劢且坏窝蹨I因為哈欠而流出的,我羞赧無比,別過身子不去看他。 “算了,政事永遠沒有處理完的一天,我陪你去歇息吧?!?/br> 說著,朱棣便將我拉到洗臉架邊,從盆中打起一個毛巾把子,對著我的臉便擦了起來,我側身朝旁邊的鏡子一看,只見自己滿臉都是黑墨,完全是個大花臉,這才想起方才他弄得我滿手墨汁,不由得惱羞成怒,“你!你怎么不告訴我?” 朱棣忍著笑,也不與我爭辯,只是細心地幫我擦拭著。 第254章.74.誅十族 為迎接新帝,京師中這群變了節的大臣為了表示自己的衷心,幾乎都在想方設法的討好朱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那被焚毀了的皇宮,竟然不到一個月便又重新金碧輝煌的屹立了起來。 三保在外追查朱允炆下落,朱棣便讓我扮作一個小太監的模樣跟在他身邊,好在朝中這些人沒有認識我的,也便沒有人發現。 朱棣又在眾大臣的恭請之下,正式入駐皇宮。不消朱棣親自開口,也已經有人瞧出來朱棣的意圖,把方孝孺請了來。眾人都料想方孝孺這真是撿到了大寶,就是他極力攛掇著朱允炆削藩,如今朱棣不但大人不記小人過,看樣子還是要重用他的意思,朝中有與方孝孺交好的為他高興,有嫌惡他迂腐呆板的心中嫉恨的,總之個人表情不一。 這一日早朝,所有人都在等著方孝孺的到來,口碑一向很好的他卻并沒有準時到來,待大臣們都到位之后,才有太監傳報,“方孝孺方太師乞求覲見!” 朱棣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不動聲色道,“傳!” 不一會兒,太和殿大門外卻傳進來一聲聲凄厲哀怨的哭聲,那聲音并不是發自婦人,而是一個中年男人的哀嚎之聲,所有人都丈二摸不著頭腦,這是誰? 等了一會,才看見方孝孺老淚縱橫的走了進來,穿著一件布衫,并沒有穿朝服,不過不惑之年的他,在這段國破家亡的時候,迅速的衰老了起來,滿頭青絲變得花白,亂糟糟的扎在頭上,臉上胡渣也足有半寸來長,一臉的愁苦和悲傷,既不行禮,也不說話。 朱棣臉上已經展現慍怒之色,正準備說話,我連忙遞了一杯茶水到朱棣的手上,朱棣看了我一眼,這才壓住了自己的怒氣,深吸一口氣之后才轉過頭對著方孝孺說道,“先生不要這樣了,我不過是仿照周公輔政而已?!?/br> 沒想到朱棣還沒有將自己的憤怒顯現出來,方孝孺卻先惱怒了,僵著脖子對朱棣不屑的問道,“那成王在哪里呢?” 朱棣斜著身子靠在雕龍的刷著明黃色的金交椅上,皺著眉頭沉聲說道,“全天下都知道,*而亡?!?/br> 方孝孺不依不饒的追問道,“國君自戕而亡,總還有子嗣?!?/br> 朱棣冷笑一聲,“國家要年長的君主,國君年幼,便會出現jian臣弄朝的現象,靖難正是為了清君側,誅殺佞臣?!?/br> 方孝孺蔑視的看著朱棣,似乎看著一個攛掇權位的竊賊一般,“如果只是為了子嗣年幼,國君也還有兄弟?!?/br> 大臣們站在臺下,看著這前朝最彪悍的藩王和最刻板的太師對峙,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他們在下面自然看不見,我卻能清清楚楚的看見,朱棣右手的大拇指指甲深深的掐在自己的食指上,他只要極其憤怒便會用這種方式去排解情緒,我知道他這個氣球已經被方孝孺吹到了極致,再來一下,便會爆炸,只是當著這么多大臣的面,我也不敢去勸他,只好站在一邊垂首觀察著局勢。 良久,朱棣才放開指甲,竟有些討好似的,收起了怒容,笑著對方孝孺說道,“這是我們朱家的家事,先生管得太多了?!?/br> 方孝孺仰天長笑,久久沒有停下,谷王寧王等仗著自己的藩王身份,諒朱棣不會遷怒于自己,便上前皺眉拉了一把方孝孺,好言好語勸說道,“先生,大殿之上,不要失態了?!?/br> 方孝孺甩開了兩人的拉扯,怒斥道,“兩位王爺,都是太祖的嫡子,太祖臨終之前囑托我等輔佐幼主,兩位不但沒有謹遵遺命,反而幫助燕王造反篡位!于國家不忠,于常倫不孝,于人道不義!龍椅上坐的人從謀反開始連大義都不顧了,還顧什么臉面,我已經不稀罕去罵他,難道兩位王爺也不要臉了嗎?!” “哐”的一聲,眾人都打了個趔趄,再看時朱棣已經隨手將身邊的一個官窯景泰藍盤龍紋花瓶砸碎在方孝孺面前,花瓶碎成碎片,朱棣的臉色也變得清白,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拿紙筆來?!?/br> 太監戰戰兢兢的拿來紙筆,鋪在方孝孺面前,寧王谷王被方孝孺怒罵之后,也都沒好臉色的退了回去,眾人不料朱棣竟有如此容人之量,也都看著方孝孺,想他大概罵也罵完了,氣也該消了,該起草登位詔書還是該起草的。如此,這一對君臣也算和解了。 果不其然,方孝孺果然趴到了地上,提起了筆,落筆之前,又抬頭看了朱棣一眼,那眼神滿含憤恨,又有一絲不屑,我心中暗道不好,在朱棣盛如細蠅,“要不改日吧?!?/br> 朱棣依舊直勾勾的盯著地上的方孝孺的一舉一動,并沒有側目看我,而他的頭卻微微的搖了搖,若是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我知道今日他是不可能讓步的,如果被方孝孺如此辱罵之后,還拿不到登位詔書,那他的皇位便會更加的讓人覺得名不橫言不順,更不可能服人。 我看了看方孝孺,以他這樣不屈的性格,看來是不可能為朱棣起草詔書的,心中不禁感慨,這人也太迂腐,毫不識時務,自己將自己逼上了南墻。 方孝孺朝四周所有的大臣都看了看,終于奮筆疾書,沒一會兒,寫完將詔書提了起來,朝著所有人晃了晃,一邊哈哈大笑著說道,“你們這些人原本都是太祖極其信任的人,才委以重任托孤,讓你們輔佐建文帝,沒想到如今一個個變節,跟著反賊,一個個也都變成了亂朝賊子!我方孝孺瞧不起你們!皇上雖然*而死,那也是好樣的!不辜負我多年悉心教導!你們不是讓我寫嗎?我寫了!就拿這個這個去登基吧!讓天下人恥笑吧!” 李景隆從他手上將詔書奪下,臉色驟變,方才方孝孺晃得太快,我和朱棣在高臺之上,根本沒有看清,李景隆看了之后,皺眉道,“快來人,將這瘋子拖出去?!闭f著,便想將詔書塞進袖口。朱棣怒道,“你也跟著他一起發瘋嗎,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