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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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世君舉起酒杯,說道:“我先敬老侯爺?!?/br> 霍云自斟一杯,與崔世君碰杯,二人一同飲下,酒是青梅釀造,聞著清香純正,進口卻略帶澀味,霍云吃不慣,崔世君倒覺得不錯,她見他皺著眉頭,說道:“青梅酒原就帶有澀味,老侯爺吃不慣也是常有的?!?/br> 霍云吃不慣青梅酒,就一口不飲,他只給崔世君斟酒,崔世君連飲三杯,仍舊神色如常,霍云問道:“你哪里練得這身好酒量?” 崔世君給老侯爺夾了一箸豆芽,笑道:“天生如此,我家姊妹三人都有酒量,反倒我那兄弟,沾酒就醉,和我們幾個大不相同?!?/br> 霍云很愛聽她談及自身的事,他問道:“那你有醉過酒不曾?” “上回老姑姑過壽,就有些吃醉了!”過后阿杏連著嘮叨幾日,叫她日后不許再過量飲酒。 那日的情形,霍云記憶猶新,他嘲笑說道:“你也知道自己醉了,我活了幾十年,頭一回見到有像你這樣喝得酩酊大醉的婦人?” “哪里就酩酊大醉?只不過略有些醉意罷了?!贝奘谰环?,她說道:“再者,老侯爺遠離塵世,你見過的婦人能有幾個呢!” 這婦人牙尖嘴利,霍云早就領教過的,他拿手指隔空點了她一下,不與她計較,崔世君自覺失禮,向他舉起酒盅自罰一杯。 一壺酒過半,崔世君這才推辭不喝,直至此時,飯菜已用到一半,二人說笑取樂,氣氛歡快無比。 第87章 中飯過后, 日頭正暖, 霍云關了院門,帶著崔世君沿著后山的羊腸小道緩緩而行, 一路走來, 并不見其他人影, 入目皆是一片殘冬的景象,偶然能見到不知名的野草, 冒著酷寒露出點點嫩黃, 竟帶來一絲久違的春意。 山路崎嶇, 前些日子下了幾場雨,路上愈加濕滑,他二人又不曾帶火華和阿杏,因此崔世君走了半日, 不免香汗淋漓, 霍云這些年四處云游,訪遍名山大川, 走來如履平地, 他見崔世君走得慢, 也便放緩步子等她,到了一處上坡時, 霍云伸出手, 說道:“拉著我?!?/br> 伸過來的手掌潔白修長, 崔世君不假思索, 直接拉住他的手, 她剛碰到他的指尖,就被冰得縮了一下,霍云反手握住她,這雙手十分有力,只需輕輕一拉,崔世君就上了這道坡,她站穩后,剛要掙開,霍云卻緊抓不放,振振有詞的說道:“我牽著你,省得你滑倒了?!?/br> 他一向都是這般任性又霸道,崔世君耳根發熱,倒也沒再逞能,有了霍云的扶持,崔世君不像先前那般狼狽,稍時,他二人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一陣微風襲來,頓時吹去了所有的疲憊。 崔世君舉目四望,驚喜之情溢于言表,映入眼簾的,漫山遍野都是梅樹,一團粉,一團紅,一團紫,像是天女織就的錦緞,不經意間滑落在這片山頭。 這是獨屬霍云的秘境,他早就司空見慣,看到崔世君難以置信的神情,霍云得意的問道:“如何?” 崔世君沒有答話,她和霍云走過泥濘,終于看到這片盛景,她已不知該如何來稱贊,怔了一怔,崔世君微笑著說道: “老侯爺,這是我生平第一回 看到如此絕美的風光!” 她長在內宅,及笄后在衙門當差,只比尋常婦人多些自由,今日霍云帶她來這僻靜之處,看到成片的梅林樹海,連日來低落沉悶的心情也一掃而光。 “我往常只知后山那片先皇親手栽種的梅林,不想此處才是人間仙境!”崔世君感嘆道。 霍云告訴她,“這是野生的梅樹,只因地處偏僻,又荒無人煙,連正經的道路也沒一條,平日少有人來?!?/br> 說完,他看向崔世君,語氣帶著一絲驕傲,說道:“我只帶你一個人來看?!?/br> 他臉上帶著殷切,像是個急于向人炫耀寶物的稚子,崔世君溫柔笑道:“我很歡喜,老侯爺,多謝你?!?/br> “就知你一定會喜歡!”他篤定的說道。 霍云拉著崔世君的手繼續向上攀登,他難得對崔世君談起往事,“我少年時,家門突逢巨變,所謂樹倒猢猻散,眾人皆怕惹禍上身,最后是先皇撫養我于膝下?!?/br> 三十年前的腥風血雨,崔世君略有耳聞,霍家本是世襲罔替的侯門公府,老侯爺的生母更是先皇所出的嫡公主,他生來富貴,驟然從云端跌落深淵,嘗盡世態炎涼,想到這里,崔世君心口一疼,忍不住緊緊握住他的手。 畢竟時過境遷,霍云嘴角揚起,他低頭看著崔世君擔憂的神情,說道:“你在心疼我?” 崔世君不語,霍云笑了笑,他語氣坦然,又道:“這些年,有許多人憐憫我,你倒是第一個心疼我的人呢?!?/br> 他道:“我在清華觀長大,先皇教習我讀書做人,是他消去我心頭的憤懣,若非如此,我會變成甚么樣子,尚且不得而知?!?/br> “老侯爺生性淡泊,雖對人冷淡了一些,實是個善良的好人?!贝奘谰f道。 霍云不禁開懷大笑,他道:“京城提起我這個寧國老侯爺,都只道性情乖張,不好相與,也就你才會說我是個好人?!?/br> “老侯爺的好處,別人不知,我卻是知道的!”崔世君說道。 霍云眼底一柔,說道:“若是能再早些和你相識就好了?!?/br> “不遲!”崔世君看著他,隨際低頭笑道:“能有老侯爺這個知己,我此生無憾?!?/br> 崔世君向來冷靜克制,能得她這樣一句回應,霍云越發欣喜,他道:“我記得你說的話,你也要記得自己說的話?!?/br> “嗯,我記著呢?!贝奘谰f道。 霍云笑了,他道:“我年幼時,身邊沒有玩伴,常常避開先皇身邊的內侍,獨自來深山玩耍,雖說事后免不了被先皇責罰,就連服侍我的人,也時常受我牽連,不過來的次數多了,這山里,沒有我不諳熟的地方?!?/br> “有一年,我大意跌下山摔傷了腿,那地方荒僻隱蔽,我掉進去足有兩三日,也不見有人來尋,我只當小命休矣,不想正在絕望時,有一只通體發白的大蟲出現,這大蟲猶如通了人性,馱著我走出山谷?!?/br> 他只怕崔世君不信,肅然的說道:“大蟲馱著我,一直送到有人煙的地方,這才調頭回到山里?!?/br> 霍云想了一下,他滿臉認真的說道:“我事后也曾返回山中,想找那只大蟲,卻再不見蹤跡,清華山從來不曾聽說有大蟲出沒,我只疑心是哪個路過的仙人,化做大蟲來救我?!?/br> “所以老侯爺這些年遍尋名山,就是為了求仙問道?“崔世君問道。 “那倒不是,與其說求仙問道,不如說是因這段奇遇,好奇這個世上究竟有沒有仙人?!盎粼普f道。 崔世君靜靜聽他說起年少之事,在她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個少年的身影,那少年行走在群山峻嶺,逍遙自在,不受世俗拘束。 這二人走到一顆野杏樹下,霍云忽然停下腳步,這里古木參天,蔽日干云,崔世君抬頭望著霍云,他的眉眼有些模糊,只有一雙眼眸,好似冬日的寒星,發出熠熠光輝。 許久,只聽霍云說道:“我這生平,第一要感激先皇,是他撫去我心頭的不平,叫我不再怨恨,第二個要感激的人是你!” 崔世君怔住,她半日沒有言語的,過了半晌,說道:“我人微言輕,怎敢同先皇相提并論?!?/br> 霍云直勾勾的看著崔世君,說道:“我自從認得你,方才學會真正的歡快喜悅,我要謝你,如若不是你,我恐怕今生都不知該如何對人敞開心扉,坦誠相待?!?/br> 崔世君越發惶恐,她垂下雙眼,輕聲說道:“老侯爺,我并不曾做過甚么?!?/br> 他聽了這話,抬著下巴,朗聲說道,“你的好處,別人不知,我卻是知道的!” 說著,他牽起她的手,繼續向上前行。 在通往山頂的路上,二人不再言語,直到登上頂峰,山風獵獵,山澗峽谷的梅林盡收眼底,崔世君沉醉其中,方覺自身渺小。 山腰處的清華觀只剩巴掌大小,霍云指著遠處連綿不絕的群山,豪氣萬千的說道:“在遠方,還有更多精彩絕倫的風景,你每日居于一個小小的長安城,所見所聞不過是些家長里短的俗事,終有一日,我要帶你一一領略?!?/br> 他的話擲地有聲,崔世君莫名有些恍惚,似乎有一日,她當真會和霍云去往遠方,可是身后的家族,又像是一把無形的枷鎖,將她牢牢困住,半點不得動彈。 在這一刻,崔世君又清醒了。 霍云目光幽深,他看著崔世君轉為沉靜的眼睛,說道:“你的彷徨和不安,我十分清楚,我不會多勸你一句,不過,你要記住我說的話,我就在這里等你,只要你來,我就在?!?/br> 崔世君心底涌出萬分的感慨,都和眼前這個男人有關,她險些落下眼淚,只是她又是如此爭強好勝,怎肯輕易在人前示弱,哪怕這人是老侯爺,她強忍滿心的委屈,說道:“我原本只是平平無奇的一介小婦人,不值得老侯爺對我如此上心?!?/br> 霍云臨風而立,他雙手負于身后,驕傲的抬起下巴,冷聲說道:“我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就算是你,也無須來勸我!“ 崔世君不語,不知何時,山風又起,遠處的光影由明轉暗,崔世君再也忍不住,她鼻頭發紅,眼眶里噙著眼花,哽咽說道:“老侯爺,你別這么說,我聽了心口好疼?!?/br> 霍云伸出手,摸著她的頭發,緩緩說道:“我今日所說一字一句,全是發自肺腑,你要記在心底,萬萬不許遺忘?!?/br> 崔世君和他目光對視,也不知過了多久,總算點頭。 在山頂待了片刻,霍云帶她下山,崔世君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無話,等他二人回到清華觀,天色已近黃昏,從觀里傳來誦經聲,阿杏和崔福早就等候著,霍云沒有送她,只道:“我不送你,你回去罷?!?/br> “老侯爺,告辭“崔世君對他行了一禮,出了清華觀。 馬車回程,崔世君一路沉默不語,阿杏幾次想開口,可看到自家姑娘心不在焉,到底也不再言語。 趁著城門關閉前,崔福趕著馬車進城,今夜元宵,長安城不必宵禁,花燈彩龍,四處可見游玩的人群,崔世君端坐在車內,仿佛與世隔絕,不久,馬車行到崔宅的巷子里,忽然,只聽趕車的崔福勒住馬韁,嘴里一聲驚呼。 崔世君渾身一驚,她打起簾子往外看,頓時雙眼發直,猶如掉入冰窖,只見崔宅正門大開,晨起崔福掛在門前的紅色燈籠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對昏慘慘的白燈籠。 第88章 崔世君茫然四顧, 滿目凄白, 崔家正門大開,有人進進出出, 間或夾雜著哭泣聲, 她正在發呆之時, 就見徐氏勿勿忙忙進屋, 她見崔世君神情木然,著急說道:“大姑娘, 你快換上衣裳,去看看老姑姑罷?!?/br> 她下車已半晌,仍舊呆坐在門房處, 連二門都沒進, 徐氏拉著她進屋, 又喊來阿杏,不一時, 阿杏紅著眼圈兒跑過來,她已經換好喪衣, 看到崔世君仍舊穿著白日外出時的衣裳, 連忙和徐氏一起,替崔世君卸下簪環,換上備好的喪衣。 崔世君像個木偶人,仍由徐氏和阿杏擺布, 待她換好喪衣, 徐氏摸到她雙手冰涼, 不禁涕淚滿面,說道:“好孩子,你哭一聲兒罷,千萬莫要憋在心里,要是傷了身子,老姑姑縱然是走了,也不得安心呀?!?/br> 崔世君僵直的眼珠終于動了,她怔了一怔,說道:“太太,老姑姑,老姑姑……“ 徐氏抱住她,哭著:“老姑姑去了?!?/br> 過了許久,崔世君吵啞的聲音說道:“這會兒不是傷心的時候,太太先領我去看看老姑姑?!?/br> 徐氏見她總算回過神,有了主心骨,于是帶著她進了后院。此時,崔老姑姑住得正院燈火通明,剛進院門,就聽到從里屋傳來崔海正的痛哭聲,崔世君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在地,幸而徐氏和阿杏及時扶住她。 “我沒事?!贝奘谰龗觊_她二人的手,幾乎是跌跌撞撞走到崔老姑姑的跟前兒,卻見崔老姑姑雙眼緊閉,神態安詳,她身上已換好裝殮的壽衣,發髻梳得整整齊齊,仿佛正在熟睡,只要再喊她一聲,她就能醒來似的。 “老姑姑?!贝奘谰傲艘宦?。 看到她整個人都癡了,徐氏心口一酸,落淚喊道:“姑娘?!?/br> 崔世君看著崔老姑姑,分明早上出門時,她還和老姑姑約好晚上一起吃元宵,怎么還不等她回家,她老人家就去了呢。 徐氏哭道:“上午還好好兒的,吃了中午飯,老姑姑嚷著心口疼,我只當跟以往一樣,給她服了保心丸,誰知不到半個時辰,老姑姑就不行了,我趕緊叫安哥兒去請張郎中,張郎中來看過,只說老姑姑大限將至,叫家里準備后事?!?/br> 崔世君坐在崔老姑姑身邊,握著她的手,靜靜的注視著她,老人家的手腳已經僵硬,她手腕上戴著一對翡翠玉鐲,一輩子都不曾取下來,人死后,原本晶瑩剔透的手鐲似乎也失去光澤。 “我叫來崔福家的,尋出老姑姑的壽衣壽鞋,到了申時一刻,老姑姑就走了?!毙焓霞毤氄f著崔老姑姑過世的經過,崔世君認真聽著,卻一字不語,一旁一旁老淚縱橫的崔海正對她說道:“君兒,你也別只顧傷心,老姑姑這一走,喪事如何料理,你也需盡早拿個章程出來?!?/br> 崔世君擺好崔老姑姑的雙手,沉聲問道:“老姑姑走的時候,可曾交待了甚么話?” 提起這話,崔海正和徐氏又哭了起來,徐氏說道:“老姑姑交待了三件事,一則、她老人家終身未嫁,喪事一切從簡,不許大cao大辦。二則、她攢的私房用作喪葬,若有多盈余,充到公中,首飾由你和二姑娘三姑娘平分,剩余幾卷字畫古玩留給安哥兒。三則、老姑姑要葬在祖太爺和祖太太的墓地旁邊,她死后要常伴在二位老祖宗身邊?!?/br> 聽到這里,崔世君再也忍不住,眼淚潸然而下,徐氏見她默默垂淚,說道:“老姑姑交待這些遺言時,老爺和張郎中也都在場,她死后還念念不忘,說是沒能親眼看到安哥兒成親?!?/br> 崔世君問道:“還說了別的話不曾?” 徐氏先是搖頭,隨后想起一事,便道:“老姑姑說了遺言,打發我和張郎中出去,只留下老爺一人?!?/br> 誰知不到一刻鐘,徐氏就在門外聽到崔海正的長嚎聲,她當即一顫,心知老姑姑去了,徐氏頓時失了主張,慌慌張張叫來叫崔世安,命他先去給夏小清報信兒,夏小清得了信兒,還不敢叫崔世柔知曉,他來看了一眼崔老姑姑,又被打發去尋崔世君,想來是兩人走岔了,崔世君到了家,夏小清還不曾回來。 崔世君試淚,問道:“安哥兒呢?” 徐氏回道:“我命他給舅舅家報喪去了,世雅婆家離得遠,只得等到明日再去報喪信?!?/br> 一時,屋里又只聽哭聲,唯獨崔世君還算冷靜,她先喚來崔福,命他重新更換屋里的燈油,又命拿出先前預備的孝布麻衣,并連廚房的柴米油鹽,一一清算,若有不夠,只叫崔福先支銀子,預備急用的東西。 這些瑣事,不過片刻就能理清,頭一等要緊的事,是崔老姑姑的壽棺和隨葬品,壽棺是二十年前就打好的,這些年,每年都會拿出來涂一遍漆,隨葬的東西,亦是先前崔老姑姑在世就商量過的,崔世君問崔海正可曾有添減,那崔海正悲痛欲絕,說道:“這些你拿主意就是?!?/br> 不久,夏小清和崔世安一前一后到家,崔家辦喪事,正是缺人的時候,崔世君叫來他二人,給他倆各自分派差事,幾人剛要商量,就聽一聲啼哭從由遠及近,夏小清聽到這哭聲,驚得跳起,大聲說道:“世柔來了?” 還不等他回神,已見崔世柔哭成淚人兒一般,她踉踉蹌蹌進屋,看到崔老姑姑的大體,臉色煞白,隨際撲過去,趴在崔老姑姑身上痛哭不止。 夏家和崔家本就隔得不遠,夏小清雖說有心瞞著,架不住左鄰右舍的長舌婦,特地跑到崔世柔面前學舌,那崔世柔吃驚之余,顧不得家里的婆子丫頭阻攔,挺著肚子定要跑回娘家。 “二姑娘,你懷著身孕,快不要哭,仔細哭壞了身子?!彼龖阎碓?,徐氏只恐沖撞了,帶著阿月和招娣想要扶她出去,崔世柔卻并不肯離去,握著崔老姑姑的手大哭。 她哭得傷心,只把夏小清心疼壞了,家人誰也勸不住她,果不其然,那崔世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忽然身子軟了,癱倒在夏小清身上,夏小清唬了一跳,手忙腳亂將她抱到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