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崔老姑姑七十歲大壽熱熱鬧鬧的辦完了, 寧國侯府這邊卻不大太平，起因是崔老姑姑壽宴, 寧國老侯爺霍云屈尊紆貴親自到場賀壽，論理，他兩家非親非故, 霍家是有爵位在身的皇親國戚, 崔家不過九品末流的小小官媒，寧國侯府派人送些賀禮也就全了禮, 偏偏老侯爺不理世俗, 自然惹來許多流言蜚語。

    寧國老侯爺向來我行我素，這寧國侯霍嘉實在無可奈何, 只是他老子他說不得，底下伺候的人卻不能輕饒, 寧國侯把火華等人叫過去, 帶斥帶喝教訓了一頓，怪他們沒能勸住老侯爺，這一來倒好, 老侯爺得知此事, 二話不說, 帶著小廝回到清華觀去了。

    這事, 崔世君自是不知情，前些日子, 她忙著崔老姑姑的壽宴, 衙門里公務堆積, 眼看就要過春節，公務需趕在節前打理妥當，再一則，自打崔老姑姑見了陳舉人夫婦，心頭就一直惦記著崔世安和陳二姑娘的婚事，再三催她到陳家，商議將他二人的婚期提前。

    這日，崔世君總算抽出一日空閑，借著送年禮，和徐氏一同來到陳家。

    陳家離崔家不遠，坐馬車不過一袋煙的工夫，崔世君和徐氏到時，陳太太帶著兩個女兒迎出門。

    這是崔世君每一回來陳家，她看到陳太太身后站著兩個姑娘，一個中等身材，長著鵝蛋臉，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兒，另一個十來歲，行容舉止還帶著孩子氣，崔世君心知，這大的是陳二姑娘，小的就是陳三姑娘了。

    彼此問了一聲好，陳太太拉著徐氏和崔世君的手，說道：“外邊冷，咱們進屋說話?！?/br>
    進了大門，崔世君抬眼望去，四四方方一個院落，院子里栽著一顆梨樹，樹下安放著石桌石椅，正值冬日，樹上光禿禿的，有個三四歲的小哥兒蹲在地上玩耍，看到來人了，站起身撲向陳太太，嘴里喊道：“mama?！?/br>
    這小哥兒乃是陳家的幺子，小名兒叫做東兒，陳舉人和陳太太老年得子，分外寵愛幺兒，她撫著他額前的碎發，說道：“家里來了客人，怎么不喊人？”

    東兒左右看看，一旁的徐氏他倒見過幾回，崔世君卻是頭一回看到，他沖著崔世君甜甜的一笑，又扭頭望著徐氏，喊道：“嬸娘?！?/br>
    徐氏喜愛他機靈可愛，于是牽著他的手，問道：“一些時日不見，東兒又長高了，前幾日怎么不隨你爹媽到我家去吃酒？”

    東兒有問必答，他搖頭晃腦的回道：“爹爹說了，叫我在家里陪著jiejie們呢?！?/br>
    “真是個好孩子！”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眾人，徐氏牽起他的手，隨著陳太太進了正房。

    走進里屋，重新見禮，又分主賓坐下，不一時，陳二姑娘端著茶水進屋，第一盞茶水先端給了徐氏，其次是崔世君，最后是她母親，徐氏見她忙前忙后，慈愛的說道：“別忙了，又不是外人，你挨著我坐下說說話罷?！?/br>
    陳二姑娘望著她母親，她母親輕輕頷首，那陳二姑娘方才坐在徐氏身旁，徐氏指著崔世君，說道：“這是你大jiejie，前面兩個jiejie你已見過的，只因你大jiejie在衙門里當差，輕易不得閑兒，今日遇著她休沐，便和我一道來拜見你們太太?！?/br>
    陳二姑娘起身，朝著崔世君盈盈一拜，嘴里稱道：“大jiejie好?！?/br>
    崔世君回她一禮，叫她meimei，又道：“往日只聽太太和meimei們說起你，今日可算是見著了?！?/br>
    這位陳二姑娘閨名叫做雪瑩，陳太太身子羸弱，底下一雙兒女年幼，自從大姑娘嫁人后，陳雪瑩就在家里幫襯母親，這也難怪陳太太舍不得她出嫁。

    徐氏今日來訪，是和陳太太有正事要談，陳雪瑩是事主，不便在場，那陳太太便打發她和崔世君回屋說話，她道：“我們說的都是些家常里短的話，年輕人恐怕不愛聽，你們自去頑兒罷?！?/br>
    崔世君本是老姑姑遣來的，不過她想著徐氏和陳太太二人更熟，由她來陳太太商議，興許比崔世君還要管用，因此崔世君也樂得清閑，由著她二人去合計。

    出了陳太太的正房，陳雪瑩帶著崔世君來到西廂，一進門，便聞到一股幽香，有別于尋常的熏香，這香聞起來清新怡人，崔世君仔細一看，只見東窗案幾上擺放著兩盆君子蘭，綠葉黃花，使得屋里平添了幾分春意。

    崔世君忍不住夸贊：“好俊的蘭花?！?/br>
    陳雪瑩笑道：“養了幾年，今年冬天才開花?！?/br>
    說著，陳雪瑩給她讓座，又打發小妹去倒茶，崔世君打量她的閨房，屋子雖說不大，收拾得極為整潔，墻上掛著書畫，案上還放著一架五弦琴，崔世君問道：“meimei還會彈琴？”

    陳雪瑩謙虛道：“只懂些皮毛罷了?！?/br>
    她和崔世君相差十多歲，聽聞她掌管崔家，比男人還要能干，是以陳雪瑩在她面前，不覺有些自慚形穢，崔世君看出她有些拘謹，直接說道：“我們見得少，彼此性子不熟也實屬正常，不是我自吹自擂，日后相處久了，你就知道我這人是極好說話的?！?/br>
    陳雪瑩低頭一笑，恰巧這時陳小妹進屋，她抬著下巴，振振有詞的說道：“我jiejie性子也好，親戚里面的姊妹們都愛和她頑兒?！?/br>
    像是怕崔世君不信似的，她又道：“不信你去問問畢家的表嫂，家里的長輩們也說我jiejie好呢?！?/br>
    她說得表嫂正是崔世君的三妹崔世雅，這樁親事還是她牽的線，崔世君看她一派天真，笑道：“我信，你jiejie要是不好，你也不會這么急著護她呢?！?/br>
    陳雪瑩鬧了個大紅臉，她瞪了meimei一眼，罵道：“大jiejie面前沒大沒小，看我回頭不告訴媽?！?/br>
    陳小妹唬得一吐舌頭，放下手里的茶水，說道：“我去找東兒?！?/br>
    說完，溜出門了。

    陳雪瑩連喊幾聲也沒叫住她，她轉頭對崔世君歉意的說道：“我這個小妹，從小被家人慣壞了，還請大jiejie不要介意?！?/br>
    崔世君豈會和孩子一般見識，她道：“你小妹倒沒說錯，我聽我兄弟說，前些日子你爹娘病了，里里外外都是你在cao持?！?/br>
    上回地龍翻身，陳舉人和陳太太意外受了傷，好在有驚無險，這家里傷的傷，小的小，只有陳雪瑩還算頂用，她說起那時的情形，說道：“多虧了他，我家才度過這層難關，大jiejie回去代我多謝他?！?/br>
    “哪個他？”崔世君明知她說得是誰，故意笑著追問。

    陳雪瑩臉上羞得通紅，低頭看著腳面，常言道患難見真情，地動后，京城買米買糧都有配額，是崔世安帶著糧米送到陳家，每日陪同她到米鋪買糧，陳雪瑩這才真正體會到這人的好。

    崔世君不愧是官媒人，她道：“我兄弟你是見過他的，他心腸最是柔軟，家里雖說只有他一個哥兒，我們合家卻并不肯嬌慣他?！?/br>
    崔世安的好，陳雪瑩自然知道，便是崔家今日來的目的，她也聽母親說過，崔世君比陳雪瑩年長，又善于察言觀色，她只看她的神情，就心知她十分中意自家那個弟弟，崔世君便撿著崔世安年幼時有趣的事情說了幾件，陳雪瑩起初還羞怯的低著頭，后來聽得津津有味，實難想象那人竟還有這樣一面。

    “你別看他如今一副四平八穩的模樣兒，淘氣起來也夠纏人，剛進私塾第一年，和同窗打架，人家比他高一頭，門牙都被打掉了，回家他不肯說實話，只說是自己摔的，過了幾日，悄悄往那人茶壺里灌了墨水，人家不提防喝了一口，整個人黑眉烏嘴的，直到先生找來，我們才聽說這事?！?/br>
    陳雪瑩捂著嘴偷笑，她道：“這卻也不怪他，吃了虧不叫他想法子打回去，心里就像長了一個疙瘩，是怎么也撫不平的?！?/br>
    崔世君看她笑得歡快，緩緩說道：“后來考學，他連考了幾次不中，我家老爺和太太著急，便是他自己也急，我勸他，年少時受些挫折不算壞事，但凡用心做學問，不怕沒有回報，如此勸了幾回，他這才漸漸放開了，今年童試中了秀才，家人替他歡喜，他反倒變得沉穩踏實，直說考中秀才不算甚么?！?/br>
    陳雪瑩說道：“大jiejie這話說得是，便是我爹爹，也是考了幾回，才得了這舉人的功名呢?！?/br>
    崔世君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依我來看，功不功名的倒是其次，只要心思端正，這才是正道?！?/br>
    陳雪瑩點著頭，很是贊同崔世君的話，又深覺這人目光長遠，不愧是崔家的當家人。

    兩人說了半日閑話，陳小妹來請她們出去用飯，那陳舉人在學館里授課，中午回不來，屋里只剩下這幾個女眷，也不必分席，眾人團團圍坐，陳太太甚至還叫燙了一壺熱酒，她身子不好，飲不得酒，便由陳雪瑩陪著崔世君和徐氏用了幾杯。

    在陳家用了中飯，因著冬日天短，崔世君和徐氏二人不肯久留，便要家去，陳太太和陳雪瑩挽留不成，只得親身送出門。

    馬車離了陳家，崔世君看到徐氏眉眼始終帶著笑意，問道：“我看太太的樣子，只怕是說成了罷?！?/br>
    徐氏笑道：“雖說沒有一口定下，也差不多了?！?/br>
    眼見就要做婆婆，徐氏心里了了一樁大事，再者陳雪瑩勤儉持家，溫柔賢淑，很合徐氏的心意，崔世君笑道：“等她過門，太太就能享清福了?！?/br>
    徐氏聽了這話，心里十分熨帖，她笑道：“要是能再生個三男兩女，我這輩子也就別無他求了?！?/br>
    崔世君笑著說道：“媳婦兒還沒過門，太太就想孫兒了?！?/br>
    徐氏回道：“女人這輩子盼得可不就是這幾件事么?！?/br>
    崔世君一時怔住，徐氏猶自不知，嘴里絮叨著養育兒女的事情，崔世君聽在耳里，思緒卻已經飛出很遠。

    第81章

    一眨眼, 就到了小年，衙門里早早放了年假, 小到家里除塵掃舊，大到親戚年節走禮，徐氏早已提前安置, 這幾日, 老姑姑的身子也有好轉，崔世君每日只在老姑姑屋里陪她說話, 竟比平日還要清閑自在。

    這日, 崔世君去看望河陽侯夫人，無意聽聞老侯爺霍云前幾日帶著小廝回清華觀了, 說起這事，河陽侯夫人還搖頭嘆息, 說這個寧國老侯爺乖張的脾氣只怕改不了。

    崔世君暗自疑惑, 先時老侯爺就說過要回觀里，她還為此勸他，后來他不再提及此事, 崔世君只當他會留在京里過年, 誰知趕在年底, 這人竟又回到山上, 也不知又是哪里沒如他的心意。

    她心里默默了一回，到底也不能親自去問問他。

    臘月二十七日, 無論是皇室侯府, 還是平頭百姓, 家家都會煎炸燉煮，以備過年的吃食，這歷來是家家戶戶的大事，往年，炸rou都是崔世君動手，今年她索□□給徐氏。

    到了這日，四處彌漫著炸rou的香味，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傳來幾聲炮竹聲，崔世君陪著老姑姑，在屋里聽她講古論今，沒過半日，就見徐氏端著炸好的酥rou送來給崔老姑姑過目，崔老姑姑看了，贊道：“很好，供過祖宗不曾？”

    徐氏回道：“供了，余下的端給老姑姑和姑娘嘗嘗?！?/br>
    那崔老姑姑正在服藥，吃不得大葷，不過她聞著rou香，實在忍不住吃了一小塊，崔世君也吃了一些，說道：“分給屋里的人都嘗嘗，今年炸rou的滋味著實不錯?！?/br>
    徐氏笑道：“多虧了小清，好rou都留給了咱們自家?！?/br>
    廚房里還有活計需得徐氏料理，徐氏送來炸rou，自去忙了，不久，就見崔世柔搖搖晃晃的進來了，崔世君見她也帶來許多炸rou，說道：“家里炸rou盡夠，你又巴巴的送來做甚么?！?/br>
    崔世柔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夏小清，家里只有我們兩個，炸得酥rou狠不得能吃到明年開春?！?/br>
    前些年，夏小清獨自過活，又沒個家人，過年時都跟那些酒rou朋友混在一處，今日這家一頓，明日那家一頓。好容易把媳婦娶到手，眼看孩子就要落地，他再不愿將就應付，剛進臘月就大cao大辦，還邀了兄弟家來吃酒，只為讓他那班兄弟知道，他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

    “rou是他炸的，屋里煙熏火燎的，他打發我回來頑半日，等家里收拾好了再來接我?！贝奘廊嵴f道。

    崔老姑姑聽說夏小清在cao辦廚房里的家事，嗔道：“不像話，就算你身子重，指揮燒飯的婆子動手就是，哪有叫男人圍著灶臺打轉的道理?！?/br>
    她嘴里雖是在責怪崔世柔不懂事，眼里卻帶著nongnong的笑意，分明是對這個侄孫女婿很滿意。

    崔世柔有夏小清寵愛，難免有恃無恐，她道：“我聞不得炸rou的味兒，橫豎我又沒公婆管束，不怕叫人挑理?！?/br>
    崔世君搖著頭，說道：“這個夏小清，越發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了?！?/br>
    姊妹們閑聊幾句，崔老姑姑忽然掰起指頭算了算日子，問道：“世雅這幾日就快生了罷？”

    崔世君回道：“是呢，前日安哥兒和福叔去送年禮，一并送了催生禮，安哥兒特地問過親家太太，說是快了，穩婆早就找好了，老姑姑就放心吧?！?/br>
    崔老姑姑點了點頭，她又轉頭問崔世柔，叮囑道：“你雖還有兩三個月，也需把穩婆先找好，別要生了才慌慌張張的找人，世雅還有她婆婆嫂子照顧，可憐夏家單蹦一個，你們太太又要顧著自家的事，到時叫你指望誰呢？”

    崔世柔還沒說話，崔世君已先開口安慰老姑姑，她道：“不打緊，我們兩家隔得近，也就抬抬腳的工夫，等世柔生了，我叫妹夫請個穩妥的婆子，太太時不時去看看，必定叫她坐好月子?！?/br>
    崔世君素來有成算，早把所有的事情都盤算好了，崔老姑姑握著她的手，說道：“世柔她們有你這個meimei，是她們的福氣，我只放心不下你，怕你受了委屈只會往肚子里咽?！?/br>
    自從她那日見到寧國老侯爺，就一眼看出，老侯爺對侄孫女自有情意，可惜她受崔家所累，半點不由自己，再者她那個侄兒一向有些左性兒，她在世時，尚且還能勸勸他，萬一她去了，侄孫女雖不至于受他壓制，保不準他又會生出許多事來，真要如此，哪怕離開崔家，跟了老侯爺也罷。

    只是，這話她卻說不出口。

    崔世君笑了笑，把崔老姑姑膝上的毛毯往上攏好，說道：“老姑姑，崔家沒人會讓我受委屈?！?/br>
    崔老姑姑看著她尚且青春的臉龐，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君兒，老姑姑有一日走了，你就辭了衙門的差事吧，安哥兒要是舍不得，就叫他去接手，安哥兒要是不稀罕，舍了這芝麻大小的官兒又何妨呢?！?/br>
    “我看老姑姑這話很是?！贝奘廊狳c頭稱是，她說道：“且不說安哥兒日后會不會走仕途，我只問你，就算你給咱家干一輩子，到了下一輩兒，若是安哥兒的兒子不肯接管官媒的職務，是不是又要安哥兒的姑娘來接你的手呢?！?/br>
    說著，她臉上帶著一絲不忿，說道：“崔家兩代的姑娘養著全家老小，世上再沒這樣的規矩了，沒得叫小輩兒還走你們的老路?！?/br>
    她本意是為jiejie抱屈，崔世君卻冷冷看了她一眼，說道：“住嘴，你是出嫁的女兒，不許插手娘家的家務?！?/br>
    崔世柔紅了眼眶，賭氣說道：“我是為了誰？要不是親姊妹，誰愛管你呢?！?/br>
    說著，崔世柔氣得落下淚來，崔老姑姑拉著她的手，說道：“你jiejie是好意，怕你討娘家人的嫌?！?/br>
    這倆姊妹拌嘴兒，崔老姑姑是從來不罵崔世君的，這回她拉著崔世君的手，說道：“你別怪世柔，她看著你為了崔家日夜cao勞，這也是心疼你?！?/br>
    崔世君瞅了崔世柔一眼，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你說話很該有些分寸，這家里不光有我，還有太太和安哥兒，你說的話叫太太和安哥兒聽到了，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崔世柔一邊流淚，一邊暗道，壞就壞在她爹喜愛兒子，親生的女兒卻得不到他半點憐惜，偏生她這個大姐，倔強又執拗，看得她又氣又心疼。

    好端端，平白生了一場閑氣，那崔世柔怪沒趣兒的，坐了半日，帶著小丫頭招娣走了。

    夜里，崔世君燈下看書，只是她心里存了事，看了半晚上，一卷書才翻了幾頁，阿杏進屋來給她換了幾遍茶，說道：“姑娘，若是不想看，就早些安歇吧?！?/br>
    崔世君放下書，她盯著書架上的那卷畫軸，怔怔的呆了半日，過了許久，崔世君對阿杏說道：“你去把福叔叫來?！?/br>
    此時夜色已深，阿杏說道：“姑娘有話要吩咐，我去傳話就是，福叔怕是已經歇下呢?！?/br>
    崔世君卻不說是甚么事，只道：“快去吧?！?/br>
    阿杏見自家姑娘定要崔福過來，只得打著燈籠去請人，不時，崔福來了，他只當崔世君是有要緊事，急急忙忙就趕過來了。

    崔世君見了崔福，說道：“明日你放下家里的事，替我到清華觀里給寧國老侯爺送些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