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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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放下筷子,“跟你母親做出來的味道不同?!?/br> 胡端娘很失望,滿臉自責,泫然欲哭,“唉,我就是沒用,連包子都做不好,湛哥哥,對不起?!?/br> “沒事,你不用自責,你做的也不錯?!崩钫堪参康?。 胡端娘趁機投進他的懷抱里,喃喃道:“湛哥哥,你真好!” 李湛對著胡端娘總有一種沒法下手的感覺,兩人幾乎算是同一個母親了,若是推開她,未免又對不起乳娘。于是他努力找話題,“端娘,你家里還好嗎?” 胡端娘道:“娘的身體仍舊是不太好,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爹爹以前還好,近兩年來,總是罵人,罵娘生不出兒子,罵我是丫頭片子,他納了兩房妾室,想要生兒子,我進宮后,娘的日子才好過些?!?/br> “唉?!崩钫块L長地嘆了口氣,心里越發覺得對不起胡氏母女,胡氏本來有一個兒子的,跟他同齡,當年胡氏為了照顧他,自己的親生孩兒顧不上喝母乳,以至于身體虛弱,小小年紀就夭折了。 胡端娘仰頭望著李湛,淚眼朦朧,“端娘已經沒有了哥哥,湛哥哥,你會像端娘的哥哥一樣保護端娘與我娘嗎?” “你放心,我與皇后都會好好照顧你的?!崩钫砍兄Z道。 “嗯,”胡端娘用信任的表情看著他,“蘊秀jiejie也是極好的,端娘很喜歡蘊秀jiejie呢!” 次日,李湛離開后不久,就有小太監帶著他的賞賜來了椒風殿,胡端娘喜盈盈地收下了賞賜。 倒是皇后的貼身大宮女滿珠憂心忡忡,新入宮的家人子,別人她都不在意,唯獨胡端娘她很擔憂。滿珠在民間時與胡端娘相處過,這個女子表面上天真無邪,但內里卻頗有心機,而且脾氣暴躁,其實這些都不是癥結所在,關鍵是胡端娘與陛下有十幾年的情誼,她擔心胡端娘會奪了皇后娘娘的寵愛。 滿珠試圖提醒皇后注意胡端娘,余蘊秀反而說:“端娘就是個小姑娘罷了,有些任性脾氣也沒什么,我們家的少兒,那脾氣才是大。陛下跟我說,端娘這幾年在家里受苦了,既然已經進了宮,讓我好好看顧她,我就當多了個meimei罷?!?/br> “可是,陛下從小看著胡婕妤長大,若是移情胡婕妤,我是擔心您哪?!睗M珠忍不住說。 余蘊秀緩緩地說:“陛下年富力強,妃嬪只能越來越多,擔心這個無濟于事,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本拍攴蚱?,她相信自己只要保持本心,李湛決計不會棄她于不顧。 寶珠把滿珠拉到屋外,道:“滿珠姐,你也管的太多了,娘娘根本不愿意說這個事情,你一再提起,反而叫娘娘傷心?!?/br> 滿珠道:“我是關心娘娘?!?/br> 寶珠嘲諷道:“得了吧,帝后之間的事情也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婢女cao心。陛下這些年來對娘娘怎么樣,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娘娘不日就要生產了,你在她面前說這些話,是故意在刺激娘娘嗎?” “你——”滿珠指著寶珠,說不出話來。 寶珠終于抓住滿珠的把柄,一把拍掉她的手,得意地笑道:“你最好對我客氣點,不然我稟告了陛下,就連娘娘都保不住你?!?/br> 滿珠氣極,“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寶珠道:“你也太小家子氣了。連大長秋都勸誡皇后娘娘不可嫉妒,你卻明晃晃地在娘娘面前說這些話?!?/br> 椒房殿里的人看著兩人爭吵,都不敢上前勸架。 …… 之后幾日,李湛先后招了公孫柔嘉、林寶瑟,眾人心想,下一個應該是衛婉了。這日,李湛正在批閱玩奏,張讓拿著嬪妃的侍寢名牌過來,輕聲道:“陛下,現在已經戊時末了?!?/br> 李湛看了一眼漏斗,放下筆,道:“原來已這么晚了?!?/br> 張讓把名牌呈上前去,李湛擺擺手,“拿走吧,朕今日還有事情沒有做完?!?/br> “諾?!睆堊尠衙平唤o小太監拿下去,站在李湛的身后給他捏肩。 李湛突然道:“今日是十六吧,民間有句俗話,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去御花園看看月亮吧?!?/br> 張讓給他披上貂皮披風,帶上幾名侍衛去了御花園,李湛抬頭看著天上,明月當空,猶如銀盤,熠熠生輝,幾點星子閃爍,他在心里掐算了下,道:“皇后近期要生產了?!?/br> 張讓弓著身子,道:“回陛下,太醫說就是這幾日了?!?/br> 李湛本想去看看皇后,但是這個時間點不早了,皇后正懷著身孕,應該早就休息了,再去打擾她未免不好。朝堂上的事情讓他頗有些煩躁,太宗年間,實施鹽鐵官營,對外征伐不斷,以至于國庫頻頻開始出現虧損,人口減少,民不聊生。先帝少年繼位,體弱多病,太宗朝遺留的問題并未得到解決。如今朝堂上出現鹽鐵之爭,一方主張仍舊延續太宗朝的做法,繼續實施鹽鐵官營、酒榷均輸的政策,另一方則主張無為而已,與民休息,兩方爭得沸沸揚揚,至今還沒有一個結果。 李湛嘆了口氣,漫無目的走著,隱隱約約聽到吹笛子的聲音,尋著聲音走,聽得越發分明,笛聲幽遠纏綿,在這萬籟俱靜的深夜里顯得孤寂凄愴。 張讓知道李湛為政事煩憂,見他佇立,靜聽笛聲,忙道:“陛下,不如把吹笛子的人宣過來?” ☆、第 21 章(捉蟲) “不必了?!?/br> 笛聲幽遠纏綿,遠遠地聽著就好了,何必一定要見吹笛子的人。 笛聲停歇,天地之間又恢復寧靜,涼風吹來,樹蔭婆娑,李湛的頭腦吹的清醒了些,他又走了幾步,張讓輕聲提醒他,“陛下,再往前面走就是昭陽殿了?!?/br> 李湛看著月亮,道:“也有四五天沒有去看馮昭儀了,朕去看看她吧?!?/br> 張讓立刻遣了個小太監去昭陽殿傳話,等李湛到昭陽殿門口時,馮昭儀已經在門口候著了,她松松的挽著發髻,穿一身白狐貍皮的大氅,欲要行禮,李湛上前扶住她,“不必多禮,天太冷,別凍著了,快進屋子去?!?/br> 回頭又訓斥張讓不會辦事,“以后要把話仔細傳清楚,這樣冷的天,昭儀不必在門口迎接?!?/br> “諾?!睆堊尩皖^道。 李湛見馮昭儀里面穿著寢衣,就知道她已經睡下來,聽到自己要來,才又起身的。 他讓馮昭儀去床上躺著,馮昭儀笑道:“妾不冷,昭陽殿里裝了火龍,很暖和?!?/br> 茜草端了杏仁茶過來,李湛喝完之后,看著馮昭儀躺到床上,替她掖好了被子,道:“朕還有政務要忙,你好好休息,改日過來看你?!?/br> 馮昭儀想要起身送駕,李湛按住她,“不必起身,外面太冷了?!?/br> 李湛離開了昭陽殿后,蘭草莫名其妙的,“陛下這就走了,不留宿嗎?” “是啊,”茜草說,“陛下說還有事情要做?!?/br> 蘭草為馮昭儀抱不平,“陛下怎么這樣啊,昭儀睡得好好,他莫名其妙來了,然后喝了一杯杏仁茶就走了,還煩得昭儀起來了?!?/br>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君王夜探妃子,放在誰身上都是求之不得的恩寵,偏偏昭陽殿的侍女們并不太放在心上。蘭草與茜草都是從大將軍府跟著馮昭儀進宮的,在她們眼里,陛下是遠遠不及大將軍威嚴。 馮昭儀睡眠淺,這會兒躺著也睡不著了,起身靠著繡枕坐著,這些日子她心里其實一點都不爽快,皇后懷孕,陛下匆忙忙從昭陽殿離開去了椒房殿,這事兒一直都梗在心里?;屎髴言?,沒法侍寢,但這幾個月,陛下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皇后那里,陛下雖然對自己也不錯,但是與皇后根本不能比……皇后命好,已經有兩個孩兒了,除了那個不受寵的梅寶林生的女兒,陛下的孩子都生在了椒房殿。馮昭儀下定了決心一般說:“蘭草,以后益子湯照舊端過來給我喝吧?!?/br> 蘭草、茜草驚喜,“娘娘,您終于想通了,等您有小皇子,咱們昭陽殿肯定熱熱鬧鬧的?!?/br> 李湛從昭陽殿出來,張讓問道:“陛下,奴婢讓人把肩輿抬過來可好?” “不用,朕走一走?!?/br> 走到聽笛聲處,又傳來一陣歌聲,“蘭徑香銷玉輦蹤,梨花不忍負春風。綠窗深鎖無人見,自碾朱砂養守宮?!备杪曈脑?,悲蒼之極。 聽著歌聲,就可以猜出是一個妙齡女子了,張讓有心討好李湛,私自讓人把那女子尋過來。李湛只是看了張讓一眼,并沒有說什么。 女子面容清秀,身姿單薄纖細,盈盈下拜,“妾參見陛下?!?/br> “平身吧?!?/br> “諾?!迸悠鹕?,抬起頭,一雙妙目看著李湛。 李湛問道:“你叫什么,笛子吹得不錯,歌唱的也很好?!?/br> 女子道:“謝陛下賞識,妾名喚程姮娥?!?/br> 李湛在心里念了一遍曲詞,能唱出這樣的宮怨詞,這女子看來才情不錯。本朝女子讀書不能當官,所以一般女子大多只是認識幾個字罷了,能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就是賢惠的好女子。程姮娥對于李湛來說有一種新鮮感。 李湛轉身向建章宮的方向走去,程姮娥聰慧,立刻就跟了上去了。張讓對身邊的小太監說:“哈哈,看來宮里又要出一位主子了,姮娥、姮娥,這女子真如廣寒仙子下凡?!?/br> 是日,李湛招幸了程姮娥,第二天就冊封程氏為才人,賜住茝(chai)若殿。宮女程姮娥月夜登翠鸞樓吹笛唱歌得到陛下寵信的事情在掖庭傳的沸沸揚揚。 張山把這事給王沅說了,王沅笑道:“喲,又多了一個meimei,這下zigong里更熱鬧了?!?/br> 采青道:“衛才人該氣哭了,好不容易該輪到她了,這下子憑空有出來一個程才人?!?/br> 冊封嬪妃的懿旨是由皇后這邊發出,孟昭姬拿著擬好的懿旨給皇后看,余蘊秀看了看,道:“可,就按照這個發吧?!?/br> 她微蹙眉頭,心情不是特別好的樣子,孟昭姬擔憂地看著她,該勸的她都已經勸了,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余蘊秀似乎明白她的心思,道:“昭姬,你放心,我想得開的。這已經是陛下登基的第四個年頭了,陛下子嗣稀少,只有頊兒與徽娟,再加上我肚子里這個,外人看起來,倒以為我善妒,妨礙了陛下的子嗣,這個罪過我萬萬背不起。如今陛下納了程氏,這是好事,宮里的子嗣原該越來越多才好?!?/br> 孟昭姬欣慰地點頭,“娘娘,甚好!”這才是大婦主母的風范,若是與那些妾妃們爭風吃醋,反而會壞了皇后的清譽。 這日正好是三日一請安的日子,采青與鼠尾都想去看看新上任的才女程才人,兩人誰都不肯讓誰,王沅直接說:“你們猜拳,快點兒!” 鼠尾出拳頭,采青出剪刀,鼠尾笑道:“不好意思啦,采青姐,我跟著婕妤去椒房殿了,回來給你講?!?/br> 王沅順路走到南薰殿,跟公孫柔嘉一起去,公孫柔嘉想得開,“挺好的,百花齊放大家才都有機會,若是像從前皇后與昭儀各占半壁江山,咱們這些人才沒有出路呢?!?/br> 說實話,公孫柔嘉挺看不上皇后的,認為皇后立身不正,無才無能,但是人家就是有這個運氣,讓人羨慕不來。 到了椒房殿,諸位嬪妃互相之間打過招呼,皇后挺著大肚子出來了,這時,昭陽殿的大宮女蘭草過來稟告:“皇后娘娘,馮昭儀身體不適,特地遣我來向您請安?!?/br> 皇后關切地問了昭儀的身體,道:“滿珠,你隨著蘭草去昭陽殿探望馮昭儀?!?/br> “諾?!睗M珠跟著蘭草下去。 馮昭儀生病的事情大家并不關心,今日的重頭戲是程姮娥。等到程姮娥給眾人行禮時,胡端娘先開口了,“程才人果然是花容月貌,才情動人,難怪陛下一眼就看上了?!?/br> 王沅憋著笑夸了一句,“真真是我見猶憐哪!” 公孫柔嘉也是贊不絕口,“程meimei一笛一歌,真如廣寒仙子下凡,超脫凡塵。程meimei閨名喚做姮娥,也恰好與廣寒仙子同名呢!” “嘻嘻,”林寶瑟笑出聲音來,忙捂著嘴巴,然后對著皇后說:“妾身失儀,請皇后娘娘勿怪?!?/br> 余蘊秀道:“無事,看著大家相處融洽,本宮甚是欣慰?!?/br> 胡端娘插了一句話,“寶瑟妹子,我倒想問你一句,你剛才笑什么呀?” 林寶瑟瞪著一雙大眼睛,道:“jiejie們不怪我,我才敢說?!?/br> 胡端娘不耐煩了,“皇后娘娘都說無事了,你還不快說,不然我就捏你耳朵啦!” “唔,那寶瑟就說了,我看程才人比我等都大不少,公孫jiejie剛才喚她meimei,嘻嘻,感覺怪怪的?!?/br> 張婕妤冷笑一聲,“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宮里按照資歷與分位排序,程才人今年就算有五十歲,見了我等也要自稱meimei?!?/br> 程姮娥在眾人七嘴八舌的夾攻下,毫無反抗能力,一雙眼睛慢慢地紅了,張婕妤眼尖立刻就說:“別,程才人,你不會是要哭了吧,皇后娘娘與眾位姐妹都可作證,我可沒有欺負你?!?/br> 程姮娥忍著氣說:“婕妤您沒有欺負妾,是妾的眼睛剛好進了沙子?!?/br> 胡端娘笑道:“聽聞程才人你的笛子吹得好,歌也唱的好聽,不知道我們姐妹有沒有這個福氣能聽到呢?” 她這話說的顯然是把程姮娥當做歌女看了,余蘊秀解圍道:“程才人是新人,面皮薄,眾位姐妹就不要打趣他了。端娘,你若是想聽歌,可招教坊歌女來,就不要難為程才人了?!?/br> 余蘊秀在眾人眼里還是很有威儀的,胡端娘只能偃旗息鼓,“妾知道了?!?/br> 從椒房殿出來,公孫柔嘉道:“每三日就看一場戲,這宮里的日子還真熱鬧?!?/br> “太閑了鬧得唄,”王沅說道,“要是在窮苦人家,每天洗衣做飯、伺候夫君孩子公婆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家子人,還要下地干活、紡布織衣,就沒這么多時間瞎鬧了?!?/br> 紅棗感嘆道:“剛才程才人真可憐!胡婕妤與張婕妤說話太不留情面了?!?/br> “喲,”王沅笑了,看了鼠尾一眼,道:“正好跟我們采青湊成一對傻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