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說到梳妝,江婺才想起,當年那個小女孩承曦,好像是殷勤地拉著她梳妝打扮來著,不過她人小腿短,只能給她拿珠釵首飾而已,幫她梳妝的,好像是她的丫頭? 江婺驚愕地看看眼前貴為縣主的女子,她臉色淡然,雙目銳利,帶著幾分高傲與矜貴。這樣的貴女,怎么會是一名丫頭呢?是她想錯了吧。 她皺著眉頭,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問這個了,免得得罪了人家,人家是縣主,得罪了就麻煩了。想起記憶中那個哭泣的小女孩,她遲疑地開口問了句:“縣主似乎是認得承曦的?” 她記憶里,承曦是個挺可愛的小女孩,只是缺少關愛而變得有些偏執吧,算起來她的年紀也該成親生娃了,不知道有沒有遇上疼她愛她給她溫暖的男子,如今過得好不好。 唐嵐神色轉淡,又垂眼看了茶杯,語氣淡淡,“認識?!?/br> 江婺高興地問:“她如今該成親了吧,過得怎么樣?” 唐嵐搖搖頭,“并未成親,過得……不算好?!?/br> 江婺一愣,“怎么會?” 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她又趕緊問:“她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唐嵐抬頭深深地看她一眼,想要看清她到底故作不知還是怎么,畢竟此事雖沒有大肆宣揚,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留心稍加打聽,便能知道了。 然而她只看到了江婺眼里的驚愕、困惑、擔憂。 擔憂?她竟然為她擔憂嗎?唐嵐心里諷笑一聲,難道她不知道,衛承曦之所以有此下場,正是因為……! 她閉了閉眼睛,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心道,算了吧,她怕是真不知道的。 然而她也不欲多說,只皺眉道:“此事,您為何不去問皇上呢?” 江婺聞言嚇了一跳,“皇上?我為什么要去問皇上!” 皇上號稱天子,登九五之位,萬人之主,至高無上,她見都見不到,還問?? “嗯?”唐嵐突然皺了下眉,“您不是與皇上……相識嗎?!?/br> “我與皇上認識嗎?”江婺莫名其妙且大驚失色,“什么時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 唐嵐默然。 此時她已經在自我懷疑,她是不是認錯人了,也許,這位只是跟那人長得像?……不對不對,她記得衛承曦的,也是叫江婺。 唐嵐不由得陷入了糾結。 江婺看著這位縣主古怪的臉色,她也覺得她有點奇怪,不過縣主嘛,不關她的事,她現在比較關心承曦。于是她斟酌著問了:“請問,如今承曦住在哪里?我想去瞧瞧她?!?/br> 縣主的臉色又有些不好了——好像每次她提起承曦,她臉色就難看些,難道她們之間有嫌隙?——江婺看見她抿了抿唇,淡淡地說:“如今她,并非旁人可以隨意進出看望的,此事,你還是問……”她頓了一下。 江婺想想她之前的話,皺著眉接道:“問皇上?” 唐嵐點點頭。 江婺差點抓狂,“可是,我去哪里找皇上啊,以我的身份,我能見到他嗎?” 頓了頓,又很奇怪,“為什么承曦會跟皇上牽扯起來,難道……承曦入宮做了皇妃?”她只能想到這個。 唐嵐險些被這話嗆死! 她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打量江婺,終于明白,此人怕是到了如今,還絲毫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吧。 “此事萬萬不可妄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平復了情緒,又道:“不過您若是十分想見那人,我可以代為轉告皇上?!?/br> 江婺想想人家好歹是縣主,可能是皇室后裔呢,能見到皇上就不奇怪了,雖然她覺得因為這事兒就驚動皇上,好像有點不太好。不過她確實很想知道承曦的近況,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也就點了點頭。 然后永安縣主也點了點頭,帶人離開了。 花宴散后,江婺與逛得十分高興的古夫人回去,晚間還為這事兒糾結了一段時間。 倒是第二天,古安突然匆匆來請她,說外人有人等。江婺在他的帶領下,莫名其妙地從角門出去,看見一輛顏色低調奢華的馬車,架車的車夫竟然是廣常。 她喜出望外,上了馬車一看,里面果然是無殃。 第72章 外出 少年起先的神色似乎不太好, 不過一看到江婺來,他就緩和了眼神, 伸手將她牽進來,讓她在身邊坐下。 江婺挨著他坐了,壓抑著興奮的心情,又不禁有些抱怨:“無殃你可終于來找我了, 那天把我丟下就走,每次問古安他都說你在忙, 你到底在忙什么啊, 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 他聽了這話,心情仿佛一下子晴朗了起來, 輕聲安撫她道:“不急?!?/br> 而后抬手, 指節輕敲車壁二下, 馬車就骨碌碌地朝前轉動起來。 江婺坐在微微晃動的馬車里,左右看看寬敞的馬車,發現內里有固定的小桌, 茶水、點心、瓜果一應俱全,他們地方旁邊還有枕頭,底下還有被子,累了就可以躺下似的,看著十分舒適。 她打量完著,回頭問了句:“無殃, 咱們去哪里???” 他微微側頭, 目光落在她的下巴, 頓了一會兒,輕聲問她:“早飯用過了嗎?” “吃過了,剛又吃了碗紅棗薏米粥,飽著呢?!苯牟蛔杂X按了按自己的肚子,有點哭笑不得,“古夫人對我太好了,每天讓人給我做很多好吃的,幾乎是一天五頓地吃,可是我壓根兒吃不了這么多!” 他卻有些不贊同似的,輕輕皺著眉,認真對她道:“是該多吃點?!?/br> “嗯?”江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江婺瘦了許多?!?/br> 兩人靠得近,他的聲音低低的,響在耳旁,竟然讓江婺聽出了幾分心疼憐惜:“江婺這幾年,一定吃了許多苦頭?!?/br> 他不提就算了,一提這個,江婺就想起那段時間,傷病交加,整個人渾渾噩噩,還要擔驚受怕,幾次以為自己活不成了,真是噩夢一般。 “那時候幸虧有石桃在旁邊,不然也許,你就見不到我了呢……”說到這里她突然想起,自己沒說一聲就走,石桃不會著急吧?呃……古安應該會跟她說的吧…… 她想著別的事情,因而也就沒有注意到身旁少年聽聞她話時,那一瞬間冷沉下來的眸子和握緊發白的指節。 她微蹙著眉繼續道:“當時比較難過,瘦是瘦了一點了,不過養了一段時間,也沒有很明顯了啊?!?/br> 他閉眼輕輕呼出一口氣,悄然平復了自己的情緒,方緩緩問:“我聽說,江婺家在北方,受了前些年戰事的波及?” “嗯……差不多吧?!苯牟聹y他應該是從林姑姑那一家里打聽到了,她含糊而過,轉而皺眉問他:“無殃,咱們分開很久了嗎?” 這個問題藏在心里很久了,然而她也不能問誰,想來想去,能問的、能信任的,只有無殃罷了。 他道:“四年多了?!?/br> 說起這話,他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里邊藏著什么洶涌的東西似的,但那眼眸太深邃、太會藏匿情緒,江婺看不清,只聽他又慢慢地、聲音微啞地重復了一句:“江婺,你離開我四年多了?!?/br> 語氣聽來,竟有幾分凄然。 她微微一愣,喃喃道:“都過去這么久了啊?!庇诌€有點茫然似的,問他:“那無殃,你現在是幾歲了?” 問完卻見他眉頭輕輕皺起,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直把她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才聽他語氣平靜地說:“我今年十九了,江婺?!?/br> “十九了?”江婺覺得不敢置信,然而無殃是不會騙她的,也沒必要騙她。她不由得感嘆了一句,“無殃都十九了啊?!?/br> 那也就是說,她從火光中消失之后,真的穿越了四五年的時間?怎么會這樣呢…… 困惑中,聽他輕聲問道:“那江婺今年,幾歲了呢?” “我啊……”江婺想了一下,穿來穿去的,自己也不太確定了,只好模糊地說:“我應該二十好幾了吧?!?/br> 她不自覺地輕輕摩挲著左手腕的玉石,玉石堅硬,觸手冰涼,完全沒有被她肌膚的溫度捂熱,她雙眉不由得又蹙起來,心里念頭急轉。 這塊墨玉,到底是什么東西,從何而來,竟然能帶著她穿越時間和空間?她以后還會發生這種狀況嗎?她百思不得其解。 “江婺?!?/br> 正這么想著,無殃突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尚未反應過來,他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白皙的五指骨節分明,將她的手腕連同她戴在手腕上的墨玉,一把牢牢握在了手掌里。 江婺沒留神他突然偷襲,溫熱的觸感從他的手上傳來,江婺感覺自己的脈搏好像都能被他探聽地清清楚楚似的。再一對上他漆黑而認真的眼眸,她就覺得,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好像也被他一眼識破了般。 “怎、怎么了,無殃?” 她抬眼看他,就是沒由來地覺得一陣心虛,他為什么突然抓她呢?還連玉石一起抓住了,好像……好像剛剛自己心中所想,都被他察覺了一般。 看他不說話,她眨了眨眼,有點小心翼翼地瞅他,“無殃?” 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她纖細的手腕緩緩執起,稍稍松開一些,那黑漆漆的東西就垂墜下來,微微晃動。 他垂眸看去,那塊曾只見過一次,卻令他印象極深的令牌型墨玉,果真仍如從前那樣,好好地掛在她的手腕上,那樣的色重質膩,襯得她肌膚潔白、柔和、嬌嫩。 江婺見他直直盯著她的玉石看,越發心虛,忍不住縮了縮手,卻驚愕地發現掙脫不開來。 她不禁又看了沉默的無殃一眼,這一刻才突然認識到,她的弟弟是一個成年男子了,力氣已經十分大了。就像現在,他不過漫不經心地抓住她,她就動彈不了了——只是她并沒有感受到威脅,只好不動,乖乖地任他瞧著。 只是等了好久了,他都一言不發的,她就覺得有點別扭了,又忍不住掙了掙。 他默然不語看了這半晌,才道了一句:“江婺這塊玉,真好看?!?/br> 江婺一愣,不太確定地問:“你……你不是想要吧?” 他竟然微微笑了一下,“我若說是呢?!?/br> 他低眉淺笑的樣子,清俊不可方物,江婺知道他長得好,卻不知道他笑起來這么好看的,乍一看,竟然被閃了一下神,他說了什么都沒留意。好一會兒才回神來,問他:“什……什么?”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冰涼玉石,抬起眼瞼,長長的睫毛仿佛羽蝶展翅,透著一股無法形容的精致,烏黑的眼里真真切切地印著她的身影,開口輕聲再問:“我若要它,江婺舍得給我嗎?” 江婺看著他,眼睛不由得睜大了,不知道他是說笑的還是認真的,畢竟,這個孩子從小到大就很內斂,想要什么都不說,心思可難猜了?,F在,竟然要她的玉嗎? 可是,這不是一般的玉,具有穿越時空的能力,假如這古怪玉石在無殃身上,他會被帶到別的時空嗎?然而她,似乎已經留在這個時空了,無殃若是走了,那她…… 她避開了他的眼睛,有些為難地,垂眸看著手上的玉。 這是這一看,就看見他還緊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掌。在墨玉的反襯下,他們的膚色都極白,可是無殃的手,好像比她的還要白上三分。她暗暗納悶了一句,可惡,男子的手,怎么能精致到這個地步呢? 少年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為難,看到了她緊緊皺起的眉頭,心下微微失落,卻不忍心逼她,于是緩和了神色,手上也松了力道,道:“江婺,我說著玩兒的?!?/br> 江婺斜他一眼,郁悶地哦了一聲。 他松了握著她手的力度,卻不放開,而是托在掌心里,另一手輕輕地揉著她纖細的腕子??粗潜晃盏匚⑽⒎杭t,他有些懊悔地皺了眉,動作越發輕柔。 江婺原本被他抓住手,就覺得有點別扭了,被他這么小心地揉揉揉,更別扭了,不知道為什么,臉上都覺得有點燙燙的。 恰在此時,馬車速度放慢了,繼而緩緩停下,廣常的聲音傳進來:“主子,德陽樓到了?!?/br> 江婺松了一口氣,立刻把手抽回來,車簾一掀,就要下去。 卻被無殃拉住了,皺了眉道:“別急?!闭f罷自己先下了去,才轉身向她伸出手。 江婺只好被他穩穩扶著下了馬車,自己鬧了個臉紅,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臉紅個啥,最后只能怪無殃長得太好看了,無意之中撩到自己了。 又暗暗埋怨自己不爭氣,那是她一手帶大的弟弟啊,不好意思個什么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