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然后就有人在村里悄悄議論說,這許大春在城里有了野女人了,甚至他們都一點避諱,同居了。 再接下來的事兒,就是羅惠瑛的忍辱負重,不斷地許老太逼著她走人,為了家妮能有一個爹,羅惠瑛都忍下了。 這些年,她日子熬得苦巴巴的,眼淚都流光了,可跟誰說? 現下,聽張憨子這樣一句話,她滿心的委屈都一個勁兒地朝著眼窩子涌,她咬住唇,想要抵住,但忍了又忍,最后還是沒忍住,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惠瑛妹子,你……別哭??!”張憨子是個老實人,本以為說了句老實話,誰知道這一下子就觸動了羅惠瑛內心最深處的那脆弱的地方了,她哭起來,哭得還滿面淚水。 這可把張憨子給嚇壞了,他朝外看著,“大妹子,你可別哭了,這被別個人看到,我……我咋說??!大妹子,你再哭,我也哭了……”說著,他就捂著臉,跟老牛似的牟牟哭起來。 羅惠瑛被他這聲兒給弄得嗤一聲笑起來。 “哎呀,大妹子,你可嚇死我了!”張憨子抬起手來,臉上一個淚珠都沒有,倒是一臉的尷尬。 “你啊,可真是個憨子!”羅惠瑛說了這話,臉就紅了半邊了。 她本就是個姿容中上的女子,雖然這些年過得苦澀,但臉模子還是說得過去,尤其是一雙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跟汪著一池碧水似的,挺撩人。 張憨子看著看著,眼神就直了。 “爹,外頭三伯伯他們問,飯得了沒?他們活兒都干利落了……哎呀,爹,你的眼睛咋了?咋眼珠子不會動彈了???”傻根跑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他爹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某處,不動也不說話,驚訝地喊起來。 張憨子急忙一把捂住傻根的小嘴,“傻根,爹的眼睛沒事兒,你去告訴三伯伯,飯馬上就得!” “哦,好?!鄙蹈偃⒅鴱埡┳涌?,小臉上都是狐疑,但還是跑出去傳話去了。 屋子里靜下來,倆人又都尷尬地相互笑笑,各人低著頭忙著手頭的活兒,一顆心卻是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已。 吃飯的時候,這天色就已經是晚上近九點了。 什么時候起風了,坐在炕頭上猶能聽到外頭風聲陣陣,把院子里的樹葉子都刮得稀里嘩啦作響。 小炕被燒得熱乎乎的,眾人坐在圍坐在一起,吃著野兔rou,熬魚,大口喝著酒,談論這眼下馬上就要動工的挖渠大事。 有人說,這挖渠是利于子孫后代的好事兒,那可得好好挖,不能糊弄。 張憨子說,“要我說啊,這渠道就得用石頭給鋪設起來,整個壘起來,那樣的話,不管經過多少年,這水渠都是完好的。這叫一勞永逸! “嗯,說的對!”許旺財也被請來了,見大家修渠的態度都挺積極了,他也挺高興?!安贿^,這風咋這樣大呢?” 他扭頭看,原來小屋的窗子還是老輩子的那種木質方格的,原本方格都是用紙糊上的,這幾日又是風又是雨的,把紙給刮破了,風就從破洞里吹進來。 “多少年的老房子了,怪冷的,姨夫,要不要給您拿件衣裳披上?”正好羅惠瑛進來送菜,就聽到許旺財的話了,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用,我倒是不冷,我就是怕晚上你跟妮子冷,這天越來越冷了,等下雪的時候,你這窗子就是個問題??!”“這比往年可強老多了,往年炕都是冷的,這風還刮得呼呼的,凍得孩子一冬天都是個感冒的,成宿成宿的咳嗽,咳得我這個當媽的心都碎了,看今年,我們娘倆不能遭太大罪了!” “嗯呢,姨姥爺,您放心吧,我們這就夠好啦!”許家妮十分歡悅。 一旁的李朝陽一晚上卻什么話都沒說,就眉心蹙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許家妮就起來了。 她拿了笤帚把院子里里外外都給掃得干干凈凈,推開新開的小院院門,對面就是張憨子家。 這一開門,正好就看到李朝陽了。 他正斜靠在門口,雙手環胸,一雙眼睛看著這邊,“小丫頭,早???” “你……能不能說話有點禮貌?我沒名字嗎?”許家妮瞪他一眼,想板臉來著,但沒板成功,半道兒抿嘴樂了。只好低下頭,看著腳尖,雙肩卻抑制不住地在抖動。 “你想笑就笑,我又沒想用手捂你的嘴……”李朝陽站直了說道。 “誰跟你笑?”許家妮嗔責了一句。 “好啦,我可是得走咯!”李朝陽說著,抬腿就走。 “你……”許家妮想問,大早上的你要去哪兒?不上學了嗎? 但想想,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啊,干啥要問? 這一時羞澀,就沒好意思追問,眼看著李朝陽走到那邊大街上,在拐角那里跟張建、江兆虎匯合,三個人嘀嘀咕咕地說了一番,不知道是什么,然后就一起匆匆走了。 吃了飯,羅惠瑛跟張憨子上工去西邊山腳下挖水渠去了。 許家妮叫上叢美媛,兩個人一起往學校走。 “家妮,我娘說了,昨兒個,你被許家老二叔給糊弄了,他用一垛干柴把你的六間大瓦房換去了,你這不是傻乎乎的嗎?我爹說,其實你今兒早上是可以去找支書伯伯,讓許家老二把房子跟草垛換回來的,我覺的我娘說的也對,換了是我,六間大瓦房換一垛干柴,我也不樂意!”叢美媛說道。 “我樂意!”許家妮心情極好,她想說,我的傻美媛啊,你哪兒知道,就是今年冬天,是五十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這會兒天氣預報還沒有發布消息,等發布了極寒冬天的預報后,這全村的人都上山去砍柴,那干柴到后來全部都被收拾干凈了,就是地皮上的干草也都被人給拾掇了,地皮都露出來了。 那一年冬天,她真跟老媽遭老罪了。 把全部的棉被棉衣都蓋在身上,晚上都凍得哆哆嗦嗦的,母女倆聚在一個被窩里靠著彼此身上的溫度來取暖。 這年冬天,她可是不會冷了。 所以,這會兒別說是六間瓦房了,就是百八十間的瓦房她也不稀罕,她稀罕那一大垛的干柴,看著就暖和。這許二強兩口子這會兒沒準兒在家睡覺都能樂醒了,一垛干柴換來了六間瓦房,這買賣劃算??! 但只有許家妮知道,他們哭的日子在后頭呢! 叢美媛見自己也說服不了許家妮,伸手摸她的頭,“挺聰明的一個小丫頭咋就這樣傻了呢?” 到了學校之后,上課快到中午了,李朝陽跟張建他們也沒回來。 “家妮,你說李朝陽去哪兒了???今兒早上我就沒見著他?” “不知道?!眳裁梨聦τ诶畛柕倪@種癡迷,真有點跟追星類似。許家妮知道張建、李朝陽他們是一起走了的,但一上午都沒回,這到底去哪兒了? 第四節 課周學東不在,說是去公社開會了,讓大家自習。許家妮悶頭看了會兒書 ,腦子里不知道咋的老在想著李朝陽去哪兒了?心神不安的,似乎要出事兒。 眼見著快要下課,這一上午時間就過去了,三班的一個叫王明利的小子急乎乎地跑進來了,直接到許家妮跟前,“許家妮,你快去看看吧,李朝陽為了幫你們家賺錢去公社糧食站的工地上干活,不小心傷著了,這都昏迷不醒了呢!” ??? 許家妮大吃一驚。 一上午的不安終究得到了驗證,果然是出事兒了。 她放下手里的書,對叢美媛說了一句,幫我請假! 人就跑了出去。 公社距離廟豇中學有三里地的距離,她一口氣就跑了去,累得氣喘吁吁得也不停下,直到糧食站的那座正在建設中的五層小樓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站住,想要在工地上找個人問問,看李朝陽現在的情形咋樣? 可是,讓她驚訝的是,工地上竟一個人都沒有。 她忙不迭地喊著,李朝陽?李朝陽? 但是沒人回應。 不由地,她就往大樓里跑。 這大樓框架已經起來了,大門、窗戶也都裝上了,雖然說窗玻璃還沒安上,但每一扇窗子都用木板固定住了。從外頭看,這棟大樓除了沒安裝窗戶玻璃,都已然建造好了。 許家妮跑進了大樓。 她失魂落魄地在一樓找了一圈兒,沒見著李朝陽,也沒見到其他人,她心底里雖然狐疑,但還是想去二樓看看,并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二樓再沒人,那她就要出去找人來打聽,是不是消息有誤??? 有句話叫做,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這會兒焦急的心情稍稍安然下來,心里想著,也許李朝陽沒事兒呢? 到了二樓,找了一圈兒,還是沒見著人。 這下,她知道,有點不對了。 正在這時,忽然就聽到樓下大門吱呀一聲響動,似乎是……關上門了、 她大為驚駭,急忙跑下樓,果然一樓大門緊閉,她出不去了。 “外頭有人嗎?快開門???”她拍打著門,想要外頭的人聽見。 但她拍打了很久,外頭也沒人說話,她心里不由地就想起王明利那小子了,他是三班的,而且好像聽人說,他一直都是蘇小英的跟班的。想到這里看,她有點明白過來了,自己大概是中了蘇小英跟王明利的圈套了。 不過,她也并不慌張,這里是工地,總得有人來干活吧? 這會兒,她怎么敲門都沒人應聲,那是工地上的人都回家吃飯了。 索性她也不喊了,就一屁股坐在了一樓往二樓的臺階上,等著工地上的工人回來,只要他們回來了,大門不就開了嗎? 王明利,你個臭小子,敢騙我,等我回到學校,看我不把你那張嘴巴給撕爛了! 她坐在那里,心里發狠地想著。 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看看天色,這會兒也該是下午一點多了,咋那些工人還沒回來干活呢? 不由地,她就有些不安了。 第29章 孫梅 29 第29章 孫梅 接下來就越坐越焦急, 禁不住就站起身來透過窗戶往外看, 整個工地上真的就一個人都沒有, 連個看工地的都沒有, 這就有些怪異了。 窗戶是被木板釘住了。 饒是兩塊木板之間是有空隙的, 可就她的身量也是鉆不出去的。 早上她只喝了一碗粥,到這會兒,都大概是下午三四點鐘了, 外頭的風越來越大,原本還是晴朗的好天氣,眨眼間就陰沉下來,一大片一大片的陰云把整個天空都給遮蔽了, 隨著冷風陣陣, 貌似要下雨了。 許家妮穿著單薄,又沒吃午飯,這會兒又冷又餓, 渾身禁不住地打嘚瑟。 這糧食管理所的住址是建在距離公社兩三里地的牟山山腳下, 這牟山的半邊山坡都是附近村子的墳地, 這埋有先人的地方,本來就顯得陰森, 再加之這天氣不好,日月無光,更就給人以凄涼陰森之感。 她又害怕又后悔, 咋聽了王明利的話就沒動腦子想想,這李朝陽要來工地幫她賺錢, 他應該會跟自己說??!再說了,這若真是他在工地出了事兒,工地上的人該給老師報告,也絕對不會先告訴她許家妮啊,工地上的人怎么就知道她是認識李朝陽的呢? 越想越覺得,這圈套她中的實在是愚蠢之極。 可她為什么會這樣簡單輕易就上了當呢? 半個小時后,天真的下起雨來。 豆大的雨滴打在了窗戶上,從縫隙處灑落進來,隨著風,更見蕭瑟。 雨一直持續到晚上,漆黑的夜里,冷風,冷雨,空蕩蕩的一樓空地沒有遮擋,就任憑風雨把她凍得迷迷糊糊。 她蜷縮在一角,后背靠在墻壁上,冰冷從后背上傳來,她卻嘴唇哆嗦著,在呢喃,熱,我好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