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她這念頭也就剛閃過,那邊丁神婆忽然手中桃木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人呢做出來一個讓眾人瞠目結舌的動作,四肢趴在地上,嗖地往前一竄,竟竄出去五六步遠,那姿勢,那神情,讓大家馬上想到了一種極其讓人討厭的小東西——蟑螂! 丁神婆變成蟑螂了? 這個發現,讓整個在場的人都嚇傻了。 在許家院子里的許家兄弟手下一哆嗦,許二強手里的藥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粉碎,許三利的手刺溜一下就滑進了許老太的嘴,被她狠狠地咬住,許三利吃痛,大叫起來,跟殺豬似的慘兮兮。 院墻上的那些村民們哪兒還敢看熱鬧啊,一個個連滾帶爬地嚇得跑回家去了、 老許家的院門內外一下子就清靜了。 唯獨丁神婆跟上了發條似的,沿著院子在不住竄來竄去…… “二……二哥,咋辦???”許三利好容易把手指頭從老娘的嘴巴里抽出來,皮都被咬破了。 “三利,你……你被老娘咬了,要不要去打狗針???”吳秀榮這邊左手捂著閨女的眼睛,右手捂著兒子的眼睛,她自己嚇得全身哆嗦。 “不……不用吧!娘又不是……”許三利剛想說娘又不是狗。 那邊許老太就汪汪汪地沖著他咬汪汪,那聲音簡直比黑子還要像狗,許三利不言語了,腦子里也劃過一個疑問,要不要去打狗針呢? “三兒,你快點過來幫我,咱們把丁神婆給按住了!”看著丁神婆在院子里亂竄,推倒了籮筐,撞翻了水桶,許二強終于想到了,目前唯一緊要的是先把丁神婆給制住了。不然她這竄跳一晚上,他們院子里的東西不都得糟踐了??! “好,我這就來!”許三利隨便找了塊破布溜溜,把流血的手指頭給纏住了,然后就奔到許二強跟前,兄弟倆一起圍堵丁神婆。 折騰了好一陣兒,他們才算是把丁神婆堵在一個角落里。 然后又七手八腳地把她給捆上了。 許芹兒跟吳秀榮去旁邊棚子里又搬來一塊木板,橫放在許老太旁邊,許家兩兄弟把丁神婆抬過來后,就放在了那塊木板上。 這下好看了,原本就一個許老太犯了邪祟躺在木板上,這回又多了一個丁神婆,倆老太太都躺在那里,都被五花大綁的看起來真挺詭異的。 老許家人盯著這一幕看了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說啥好。 支書許旺財得了信兒,急急地帶著村里民兵跑來,看了這倆給捆綁住的老太太,抓耳撓腮的,“這是什么情況?咋神婆還能被邪祟給上身了?” “不……不知道啊,支書,您看咋辦???”許二強都要哭了。 這請來的神婆也犯了邪祟了,她家人賴上他們咋辦? “你放心,我馬上讓人通知他們村的干部,讓他們來帶人!”許旺財這并非就是稀罕老許家人,單純的做好事,實在是迫不得已,這丁神婆若是驅邪成功了,那他大前門也抽上了,這事兒就算翻篇兒了,也沒人再提及。但這驅邪不成功,丁神婆還犯了邪祟了,萬一正如許二強說的,丁神婆的男人來鬧事兒,那事兒可就鬧大了,這一鬧大,再被鄉里的領導知道了,估計他這個支書就當到頭兒了,所以,當務之急,他得找個一根繩上的螞蚱,這個螞蚱絕不是丁神婆的男人,而是跟他一樣怕事情鬧大的,那就是三十里鋪村的支書,這支書一定也知道丁神婆老給人驅邪,而且肯定也吃過丁神婆的禮,不然丁神婆不能如此的明目張膽,只要通知了三十里鋪的支書,他們支書心知肚明,自然也是不敢聲張的,只能乖乖地把人帶走,那這事兒也就勉勉強強算是了了。 “二強,你們準備給人家丁神婆的錢,可不要少了,終究人家是盡心了,這好心辦壞事,可不是她的本意!”左右浪費錢的也是老許家,他許旺財沒必要給他們??! “是,是,叔,您放心,說好的事兒……”許二強哪兒還敢不從啊,戰戰兢兢地就應下了。 天剛蒙蒙亮,三十里鋪就來人了、 竟是他們村支書老吳親自趕著馬車,帶著四五個人來接丁神婆的。 第26章 相見恨晚 26 第26章 相見恨晚 看到老吳, 許旺財迎上去, “老吳, 你來了?” “是啊, 接到你的信兒就趕緊來了, 丁婆子咋樣了?”老吳神情有點緊張,能不緊張嗎,他吃了丁婆子的禮, 這才對于她不下地搞生產,一日日地到處去給人家看墳地,風水,驅邪等等事兒睜只眼閉只眼, 一直琢磨著, 那也就是丁婆子耍耍嘴皮子,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但沒想到,丁婆子真給臉, 就在許家屯鬧出妖蛾子了。 “你……看看去吧!”許旺財帶著老吳進了老許家院子。 一進門, 就見被捆著的丁婆子正在起勁地折騰, 想要掙脫開繩子,嘴里發出詭異的聲音, 聽來瑟瑟難聽。 “這個……”老吳也傻眼了。 他還以為丁婆子是勞累過度,或者是別個暈倒了之類的事兒,沒想到, 竟是這! “老吳,我說實話, 你們村這丁婆子也太糊弄人了,她自己都這樣兒,還哄騙我們村的老許家人說自己能驅邪,她昨晚上在人家老許家人跟前就犯病了,把老許家一家人給嚇得一宿沒睡,天亮就找到我,說是要帶著丁婆子去公社找人說道說道,這被我好說歹說地勸住了,這才趕緊派人找你們來的!” 許旺財邊說邊用眼神瞪許二強,許二強這回倒是不笨了,知道支書這是為他們好呢,所以一扯許三利,倆人就直奔老吳,“你是丁婆子村的支書啊,這個丁婆子可是坑苦了我們了,我兒子小聰還小,結果就被她給嚇著了,到現在還迷迷糊糊的在炕上呢,再說我娘,原本病了,丁婆子說她能給治,然后我們就費力把她請來了,誰知道,她就是一個吹牛皮的,我娘的病不但沒給治好,反而還給嚇成神經病了,你們看看吧……” 許二強這話剛說完,那頭躺在木板上的許老太就汪汪地狗叫起來,把老吳給嚇得臉色都白了,“嚇的?” “是啊,我娘本來是肚子疼,現在好了,肚子不疼了,腦子壞了!今兒個,你可得給我們一個說法,不然咱們就去報案!”許二強見許旺財在后頭偷偷地對著他豎大拇哥,頓時更來精神了,說的唾沫橫飛,氣勢洶洶,把個三十里鋪的支書老吳窘得一個勁兒地跟許二強道歉,說,萬事好商量,這報案的事兒還是緩緩…… 一見他怕了,許旺財就有主張了。 “許二強,你渾說什么?報什么案?我跟老吳這都多少年的交情,哪兒能不給老吳留點臉面??!唉,當支書的難啊,這村民犯了錯,支書得擔著……”說著,許旺財就看著老吳,“老吳,我呢,真是理解你……” 老吳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搖了又搖,“一個戰壕里的??!” 這事兒商量的最后結果是,跟老吳一起來的丁婆子的男人給了老許家十塊錢,算是作為給小聰治病的醫藥費。 至于丁婆子,由她男人跟另外一個男子抬上了外頭的牛車。 老吳跟許旺財握手告別,兩人又說了些彼此理解,惺惺相惜的話,兩人都有點相見恨晚的意思。 牛車就要開動了,許家妮拎著一個小盒子追出來。 “這個是丁奶奶最喜歡的,一定得給她帶回去!”盒子里裝著的是一只蟑螂。 “嗚嗚……哇哇……”忽然丁婆子看著許家妮就嚎啕大哭起來。 “你這個……死老婆子,也不嫌棄害臊,快給我閉嘴……”她男人大聲地罵。 她不哭了,但是兀自呆呆地看著許家妮給她的盒子,盒子里的那只蟑螂蜷縮在一角,一動不動,跟傻了似的。 丁婆子被弄走了,許旺財接著就開了一個全體村民大會,大會是在村里大槐樹下的開的,有人搬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擺好了他尋常要用的搪瓷缸子,搪瓷缸子里裝的是甜水,每次他開會,他老婆都給他糖水喝,說這能潤嗓子,省了他喊的聲嘶力竭,喉嚨痛。 開會的內容是關于堅決抵制封建迷信活動。 許旺財就拿著老許家請神婆這事兒,掰扯了半天,真說的口干舌燥,若不是那一搪瓷缸子的糖水,估計他都能說缺氧了,直接倒在臺子上。 “可是,支書,那這許老太得的是啥病???就咱們村的赤腳醫生趙科都去看了,說那許老太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可這沒毛病咋能這樣呢?”有人扯著嗓子問許旺財。 許旺財斜睨了他一眼,“許二蛋啊許二蛋,你說話都經過大腦嗎?趙科說許老太是身體沒有毛病,但沒說腦子有沒有毛病??!” “呀,對啊,我咋沒想到呢?沒準兒這許老太得了神經??!”許二蛋話一說,就被許二強跟許三利按在地上揍了一頓,疼的那小子爹爹mama地叫喚,最后許二強還不解氣地踹了他一腳,惡狠狠地罵道,“你是神經病,你全家都是神經??!” 他們這樣一鬧騰,場面就有點亂了。 許旺財氣呼呼地說道,“今兒個,我把話撂在這兒,以后不管誰家,都不準弄出這神婆什么來,這是封建迷信,是咱們所不允許搞的!”說完,他拿起搪瓷缸子下了臺子回家了。 周六,許家妮也不用上學。 她就站在距離大槐樹不遠的地方,從這兒能清楚地聽到眾人的議論。 狗剩娘說,“好我看啊,這許老太就是被什么東西附身了,沒準兒是狼,你們沒看到她趴在地上的那樣兒嗎?多像是一只狼啊,四蹄朝下,前腿弓著,后腿蹬著,那不就是狼要狂奔的姿勢嗎?” 她的話惹來了許二蛋的笑,“嬸子,我看你是糊涂了,她要是真被狼附身了,那咱們就趕緊全村搬離吧,狼那東西真的變異了,是很可怕的,一只狼,怎么也能吃掉一村子的人,這個……我可是從城里看到的……” “你在城里哪兒看到的?”趙科是個赤腳醫生,對于這些歪門邪說,壓根不信,每個人得病了,暫時查不出病因來,都說是邪祟上身,那這世界上得有多少邪祟啊,想想就恐怖。 “我在……”許二蛋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個幺二三,別人都拿眼白他,“你啊,就是驢嘴里吐不出個馬牙來!” “我好好的驢嘴,干嘛要吐個馬牙??!不吐,絕對不吐……”許二蛋捂著嘴,做堅決樣兒,把大家都給逗樂了,有幾個娘們沖過來,把他給按倒了,在地上把他的褲子扒下來了…… 眾人哈哈大笑。 許二蛋卻只穿著短褲,追著那幾個娘們滿槐樹底下跑。 笑聲響成一片。 “大叔,嬸子們,支書讓我來傳話,村西頭的河邊分魚,讓大家都回家拿了盆子去……”李朝陽搖搖晃晃地從那邊過來,一臉的淡定,說了這話。 “真的嗎?村里可有日子沒分東西了,走啊,領魚去!”許二蛋吆喝一嗓子,從娘們們手中一把把褲子給搶去了,他跳著高地往家跑。 后頭也沒人再笑他了,都各回各家,各自拿了盆子,撒腿就往村西跑。 魚這個東西分大小,去的早了,分的就是大的,去晚了,那就沒得挑了。 大槐樹底下沒人了,因為焦急去分魚,所以搬桌子的人也跑了。李朝陽跳上了臺子,坐在了椅子上,作勢抬起手來,裝作扶眼鏡的樣子,然后又裝作端搪瓷缸子,送到嘴邊抿了一口,然后清清嗓子道,“下面,讓我給在場的小同志們講個故事,故事的名字就叫做,司馬光砸缸!” 臺下的許家妮撲哧就樂了。 “咋這樣捧場?我都還沒講,你就樂了?這一樂,腳就不疼了吧?” 許家妮看了他一眼,小臉繃了繃,“敢情你那故事是去疼片?” “去疼片算啥?告訴你吧,我這故事啊可是靈丹妙藥,沒病的聽了防病,有病的聽了痊愈,就你這樣的小丑丫頭,一聽我那故事啊,就變好看了,咋樣,快鼓掌,求我講給你聽??!”他說著,自己都沒忍住,樂了。 “懶得跟你掰扯!”許家妮白他一眼,一瘸一拐的就準備回家。 “喂,許家妮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一個?”李朝陽跳下臺子,追上來。 “先聽壞消息!” “壞消息就是咱們馬上就要吃不上飯只能吃牛糞了!” “吃不上飯了?”許家妮心一怔,咋回事?而后又問,“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牛糞有的是!” “去你的,你才吃牛糞呢!”許家妮簡直被這貨的胡說八道給弄得哭笑不得。 “這個給你!”李朝陽從褲袋里掏出來一個小瓶,小瓶上貼著一張標簽,豁然寫著,跌打損傷藥丸。 “我不要!”許家妮知道這種藥是很貴的,她可不想白要這個家伙的東西。 “不要算了……”話音剛落,小瓶兒就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飛了出去。 “你……”許家妮真被這個家伙打敗了,跟上次的包子一樣,她不要的東西,他直接丟。她急忙跑到一邊的草叢里把小瓶兒撿回來,一回頭他歪著腦袋看著她,“我就知道,你不舍得?!?/br> “可惡!”她瞪了他一眼,快走幾步。 “許家妮,真有個壞消息,村里馬上就要挖水渠了,按人頭分地塊兒,你那小手估計干不了幾下,就得起水泡……” 許家妮沒言語,低著頭往家走。她心里想的是,前一世,村里這一年的冬天的確是許旺財發動村民們在西邊的山腳下挖了一條水渠,在挖水渠的時候,也確實是按著人頭來分的每家每戶挖水渠的距離,當時老許家全家都沒來,就把這任務交給了她mama羅惠瑛,因為村里定下了交工期限,超出了時間是要扣工分的,所以羅惠瑛吃住都在水渠旁,整整干了十天,后來任務按時完成了,可羅惠瑛卻累得吐血了。 后來羅惠瑛就病倒了,身子骨也越來越弱,在許家妮上高中的時候,她就死了。 第27章 誰連累誰 27 第27章 誰連累誰 一聽要挖水渠, 許家妮站住了, “你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