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好,是梅花,多謝你。我還要忙著搬行李去雍州府,改日再和你聊?!鼻剡h告辭道。 顧青青點點頭,稱贊秦遠了不起,不僅當了官,還調任得這么快,真厲害。 “我聽說你最近遇到了危險,家里總是不太平,你可小心些。千萬要謹慎,注意安全?!?/br> 秦遠點點頭,讓顧青青也照顧好自己。 他回屋拾掇了兩件衣服,就跟顧青青道別。 秦遠在雍州府安頓好之后,溫彥博就笑著來看他。 他瞧見桌上的食盒,抽了抽鼻子,立刻道:“廣酥樓的點心,聞著味兒我就知道了,算你識貨,我也愛吃他家的梅花酥?!?/br> 秦遠看一眼溫彥博,“沒認錯?” “錯不了,跟你說我總吃?!睖貜┎┬αT,就不客氣地伸手要拿一塊,被秦遠一巴掌打了回去。 “遠弟,你這么護食???”溫彥博吃痛地揉著手,怪秦遠小氣。 “帶上人,我們去抓兇手?!鼻剡h起身就往外走。 第25章 歷史驚人相似 “抓什么人?抓誰???” 溫彥博伸脖子仔細瞅那盒梅花酥, 完全想像不到這盒東西能跟兇手聯系在一起。 秦遠匆匆折回,讓溫彥博帶上那盒梅花酥走。 溫彥博應承, 捧起梅花酥跟上。 溫彥博帶著一隊人馬, 一路好奇地跟著秦遠回家了。 溫彥博在秦遠的家門口跳下馬, 就納悶地回頭看秦遠, “我明白了, 你料到兇手還會害你,所以讓我帶人在你家設伏?” 秦遠的馬停在顧青青家門前,提醒溫彥博走過頭了。 “我們要抓的人在這邊?!?/br> 秦遠令衙差分成兩隊,一隊將顧家團團圍住,另一對突襲進屋拿人。 破門后,屋里傳來女子的叫聲, 引來周圍的鄰居開門張望。 秦遠厲聲呵斥任何人不準出門, 否則當同謀罪論處。百姓們嚇得趕緊乖乖關門,只好偷偷趴著門縫聽動靜。 隨后不久, 顧青青就被衙差押到院中央。 顧青青見秦遠騎著高頭大馬在門口,膽子大了些,她不滿地晃動肩膀,想要擺脫鉗制她的衙差。 “秦大哥快救我,他們抓我!欺負我!” 溫彥博一眼認出了顧青青, 是當初和秦遠一起去雍州府報案的小女孩。溫彥博腦子有點懵了, 秦遠之前跟她的關系好像不錯, 現在好好地抓人家干什么。要說是這個小女孩犯下了這么多詭譎縝密的案件, 溫彥博就更加不信了。 秦遠讓衙差們放了顧青青, 問顧青青她父親去了哪里。 顧青青:“他說他去長樂坊的趙家干活去了,怎么了?” “什么時候?”秦遠追問。 顧青青想了下,“大概在我給你點心之后吧?!?/br> 人逃了,在秦遠的意料之中。 秦遠轉頭請溫彥博派人去趙家找人,“人很可能不在那,但還是去看一下吧?!?/br> 溫彥博糊涂地應承,吩咐下去。 秦遠先命衙差去自己家廚房把捕鼠籠取來,再拿出那盒梅花蘇質問顧青青點心的來源。 顧青青愣了下,心虛地不敢看秦遠。 “快說!”秦遠催促道。 顧青青的眼淚頓時在眼圈里打轉,“你帶這么多人來抓我,就為一盒梅花酥?我承認,我撒謊了,這點心不是我親手做的,對不起!” 溫彥博在旁聽這話忍不住笑起來,然后疑惑地問秦遠:“原來你不是要捉拿兇手么,就因為她騙你梅花酥是她自己做的,事情被我給說破了所以沒面子?” 隨行的衙差們也都覺得可樂,面上憋著嘴角不敢笑,心里卻早已經笑瘋了。 他們早聽說這位秦主簿是因為討了圣人的歡心才受封得官,最近溫治中特意請旨把他討到雍州府來,他們還以為這位秦主簿可能是個人才?,F在看來,是他們想多了,那么大的男人竟如此跟小女孩斤斤計較! 這時,去取捕鼠籠的衙差匆匆跑回來了。捕鼠籠里正有一只四處亂竄的老鼠。 秦遠掰下一塊梅花酥丟進鼠籠里。 老鼠抽動鼻子湊近梅花酥,很快啃起來,眨眼的工夫老鼠四爪朝上,抽搐而亡,七竅流血。 大家看著這只死老鼠都傻眼了,場面頓時靜默無聲。 顧青青認出那盒梅花酥后,驚地張大嘴,她愣愣地看著死老鼠半晌兒,倆腿突然軟了,蹲坐地上。 溫彥博同樣驚訝,面目嚴肅,眉頭緊鎖,看到死老鼠的那一刻他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明白過來秦遠為何跑來緝拿顧家父女。 “大膽!你竟在梅花酥上下毒,謀害朝廷命官?!睖貜┎┝⒖毯浅忸櫱嗲?。 “這這這……我沒有!”顧青青牙齒打顫,不停地搖頭含淚望著秦遠,她不信這是她是送的那盒梅花酥。 秦遠讓她冷靜下來,仔細說清楚這盒梅花酥的來源。 “我阿耶說你當了官,我們該結交打好關系。但他沒什么錢,只準備了盒點心,怕拿出手寒酸你看不上。他就把點心給我,讓我說是我自己做的,這樣就跟錢多少沒干系了,是份兒心意,你肯定會領情?!鳖櫱嗲嘌蹨I嘩嘩地往下掉,“秦大哥,你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我送你的梅花酥怎么可能有毒,不可能有毒……對了,會不會是那個賣梅花酥的店家下的毒?你們去抓他!” 秦遠看著受到巨大驚嚇的顧青青,選擇了沉默,沒有回應她。他所知的真相遠比有毒的梅花酥更恐怖,秦遠現在認為當初謀殺顧青青的兇手就是顧父。但父殺女的真相太過殘忍,沒有哪個孩子愿意承受自己父母不愛自己的事實。 顧青青平時看似活潑刁蠻,似乎挺潑辣厲害的,實則是個遇見事兒就怕成軟腳蝦的膽小鬼。 秦遠吩咐讓衙差把顧青青帶回雍州府,讓她先冷靜。 溫彥博親眼驗證老鼠的死后,想到自己剛才差點吃了梅花酥,后怕不已。他現在覺得任何可能都不該放過,連同顧青青也懷疑了。 “你怎么能肯定不是她下的毒?說不準她跟他父親合謀害你?!?/br> 秦遠堅定地搖頭表示不可能。 “花牡丹的案子結束后,顧青青就被他父親送去梅花庵,今天才回來,很顯然是他父親嫌棄她礙事,如果是合伙就沒必要送走她了。再者,她若知道梅花酥里有毒,給我投毒之后,她再傻也該曉得逃,不可能安分地在家等著讓我們抓。 剛才她表現的樣子溫治中也看到了,就是普通膽小的孩子,什么情緒都表現在臉上。算計我的兇徒謹小慎微,怎么可能會用這么蠢笨的人做幫手。所,顧青青的嫌疑可以排除,她只是被她父親利用了?!?/br> “我現在腦子里很糊涂,總之你快把你知情的事都告訴我們?!睖貜┎┬闹械囊蓡柼?,都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 “兇手非常準確地掌握了我的日常習慣,和出行時間,甚至連我臨時出門的情況他都知曉。比如我被投石器襲擊那晚,我就是臨時被叫去雍州府。當時尉遲婉兒追過兇手,追到我家附近的時候人不見了。 今天顧青青送我梅花酥時,說過一句話‘我聽說你最近遇到了危險,家里總是不太平’。被石頭襲擊的事兒大家確實都知道,但并沒有發生我家里。我在家中設防,被人兩次下毒的事,我不曾外傳過。顧青青剛回來,怎么會知道我家里總不太平?是誰告訴她的?只可能是兇手。 當時我還沒反應過來,后來你跟我說這梅花酥是出自于廣酥樓時,我忽然意識到顧青青根本沒有錢,糕點若是花錢買來的話,必定是他父親所買。 鑒于兇手最近對我頻繁出手的情況,顧父在這時忽然把顧青青接回來,又忽然買點心讓顧青青送給我,加上那句‘我家總不太平’的話,顧父的嫌疑就確準了?!?/br> 秦遠講述經過的時候聲音斯文平和,像悠揚的曲子緩緩入耳,但這些話從耳進腦以后,就在他們腦里攪弄出巨大的波瀾,讓他們驚詫不已。特別是對于之前那幾個暗地里嘲笑秦遠的衙差們來說,十分羞臊了,這打臉來得太快,沒有一點點防備。剛剛的嘲笑之舉,無異于在徹底地顯露出他們的淺薄無知。 溫彥博連連佩服地點頭,感嘆秦遠洞察細微,同時為自己剛才冒犯秦遠的話道歉。 “其實這些并算主要原因,最重要的緣故是因為顧青青的父親是個木匠?!鼻剡h補充道。 “木匠?”溫彥博愣了下,硬動腦子想了想,“對了,投石器只有木匠才會做?!?/br> 秦遠應承道:“其實不止是投石器,還有蠱毒、銀針等等法術。真正傳承了魯班手藝的木匠其實很厲害,他們會的東西很雜。 提起魯班,很多人第一印象是技藝高超的木匠。魯班還是個很厲害大夫,他妙手仁心救過很多百姓,同時也會很多厲害的法術。他將畢生所掌握的各種技藝都記錄于《魯班書》中,全本的《魯班書》內不僅記載了各種木工技巧,還有許多醫療治病之法,各種類型的法術,也包括害人的法術。但這本書在出來不久之后,記錄各種‘神仙之術’的下卷就被列為禁書,只由魯班弟子們暗中傳承?!?/br> 溫彥博怔怔地望著秦遠,感覺自己的認知在這幾天內已經快要突破天際了。以后他萬不敢隨便說自己飽讀詩書了,生活真是處處充滿了學問,回頭他定要拜讀一下《魯班書》,再順便養幾只小蝌蚪。 秦遠帶人仔細搜了顧父的臥房,沒發現什么緊要的東西,但在臥房后頭的一處地腳里,找到了半壇白色粉末。壇子口一打開,便有烈香味撲鼻。沒多一會兒,許多蝴蝶從四面八方飛來,落在了壇子上。 溫彥博捂著鼻子瞪大眼:“我說這味道怎么有點熟悉,跟花牡丹身上的味兒一樣,就是這個味道更濃烈刺鼻了點。原來花牡丹的案子他有參與!這顧青青的父親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吏查閱完戶籍資料后,飛快地來稟告:“本名叫顧長黃,原本是兗州人,女兒顧青青是五年前認養的?!?/br> “認養?”溫彥博驚訝,“可我看顧青青跟顧長黃的關系親厚的樣子,像是親生的一般?!?/br> 秦遠恍然。原來并非親生,怪不得顧長黃會對顧青青痛下殺手。 隨后不久,顧長黃的畫像隨后被描繪出來,全城張貼通緝。 三日后的黃昏,巡城禁軍在曲江池附近發現了顧長黃,對其進行追捕。顧長黃逃命之時慌不擇路,跳進了曲江池。禁軍們怕顧長黃逃跑,對水射箭,最終將顧長黃被亂劍射死。 秦遠和溫彥博帶著仵作對顧長黃進行了非常仔細的驗尸,確認死者為顧長黃本人,再次確認人死得很透。 顧青青見到父親的尸體后傷心不已,她始終覺得顧長黃是她的親生父親,對于五年前顧長黃領養她的事情毫無印象。 秦遠詢問過周圍的鄰居。四年前顧長黃帶著顧青青搬入了永安坊,顧長黃少言寡語,大家除了知道他會干木匠活兒之外,了解的并不多,對于父女倆的具體情況自然也都不知情。 “我覺顧長黃很有可能在五年前領養顧青青的時候,對他用了什么攝魂術,讓顧青青誤以為自己是親生的孩子?!睖貜┎┩魄玫?,他最近在看《魯班書》,活學活用。 “不錯啊?!鼻剡h稱贊。 “可惜這上面很多法術都沒有詳細寫明練習方法,而只有咒語和符,不然我可能會得更多?!睖貜┎湴恋?。 “哪那么容易,就算寫的清楚了,就算你還有封禁的下半卷,你照樣學不成。學這東西要練心,要心如止水,超凡脫俗才可行。你都有妻兒老小了,不大可能?!鼻剡h順口應承道。 溫彥博驚訝:“誒,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哪本書上寫得?” 秦遠假意咳嗽了一聲,“瞎猜的,看那個顧長黃無兒無女,心狠手辣的,我就推敲了一下?!?/br> “我可做不成他那樣的壞人,不看了!”溫彥博把書放下,想起那八名宿衛還關在雍州府,問秦遠怎么處理,“這么多天了,這八人看著都挺正常。我要是一直關著不放,上面若問起來似乎不好交代?!?/br> “不行,必須關著。方鼎中蠱的時候什么樣,你又不是沒見過?!鼻剡h拍拍袍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溫彥博提醒秦遠現在可是當值的時間,他不能擅自跑出去玩兒。 “去面圣?!?/br> 秦遠進了的自己房間,不一會兒拎了一籃子的甜瓜出來,拿出一個遞給溫彥博。 溫彥博瞧著這甜瓜好,不僅個頭大新鮮,還散發著一種蜜蜜的清香,聞著就想吃。 “你獻給圣人的東西,我吃不好吧?!?/br> 溫彥博嘿嘿笑了,目光卻沒離開過甜瓜,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平??刹皇沁@么沒形象的人,也不是貪吃的人,絕對是這些甜瓜太誘人了。 “屋子里就你我,還客氣什么?!?/br> 秦遠多謝溫彥博把他調到雍州府來做事,感覺比弘文館隨意很多。至少這里有他照應著,沒有人敢在明面上譏諷笑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