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秦遠本來就長得容顏清俊,這會兒眉目舒展,信心十足,就顯得更加好看。 “你接連兩天遭遇追殺,心情還能這么好,溫某佩服?!睖貜┎┰谇剡h的感染下,本來壓在心里的愁思消散了許多。 “溫治中,那八人的膚色又變了!”小吏匆匆趕來告知。 秦遠和溫彥博趕到時,昏迷的八名男子皮膚呈漲紅狀態,很像煮熟的蝦。 “怎么又變紅了?”溫彥博怔怔地望著秦遠,目光里帶著十足的期盼,他希望秦遠能給他答案。 秦遠搖頭。 溫彥博這下可愁壞了。那邊方鼎一家三口的蠱毒還沒解,這邊還有八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變色的男人。 溫彥博一個頭兩個大,他這任雍州府治中可真難做。 …… 午飯過后,小吏前來傳報,有人主動上門應征,聲稱會解毒蠱。 溫彥博大喜,立刻命人帶上來。 “怕找不到解毒蠱的大夫,我就命人貼了幾張告示出去?!睖貜┎└剡h解釋道。 來人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穿著湖藍色裙裳,杏目流轉,一副機靈模樣。她步伐邁地很大,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文靜。進門時四處張望了一番,目光最后定格在了秦遠身上。 溫彥博驚訝之余,心里有些失望,覺得這小丫頭太年輕,八成是不懂事嚇揭告示,來鬧著玩兒的。而且這丫頭忒貪戀男色了,一進門就盯上了秦遠。 秦遠忽見陸巧兒,吃驚不已,起身問她:“你怎么回來長安城?” “我怎么不能來,律法上規定說我不能來么?”陸巧兒看見秦遠后,高興萬分,歡快地湊了過來,告訴秦遠她已經來長安城三天了。 溫彥博驚訝:“你們……認識?” “我之前在安定村附近隱居的時候,認識的,他是安定村村長的女兒?!鼻剡h介紹完了,就繼續追問陸巧兒怎么會知道自己在長安城。 “盧小娘子的伯父伯母收到了房仆射的來信,信里頭提到你了,我當然就知道你在長安城了?!?/br> “你爹同意你來?” “唉,不同意也不行啊,我被人退婚了,在村里丟盡了臉,我還能去哪兒?!?/br> “你來長安城,難道是——”秦遠的小心臟忍不住哆嗦了下。 陸巧兒瞧秦遠怕成那樣,噗嗤笑了,“你想什么呢。剛好我姨母在長安城,我爹就讓我來投奔她,順便囑咐我姨母幫我尋個好人家嫁了。沒辦法,在老家我嫁不出去了?!?/br> 陸巧兒說得很輕松,顯然她并不介意嫁不出去這件事。 “告訴你,你可別指望我再喜歡你了,我為了你連婚都逃了,你不動心就罷了,還不告而別!我早就已經想得明明白白,死心了!你千萬被后悔,后悔沒用的,我不會再看上你了!” 陸巧兒壓低聲警告秦遠,沒讓那邊的溫彥博聽見。 秦遠立刻點頭,乖乖地表示他明白。 溫彥博耐著心思等著他們敘舊后,便訓斥陸巧兒莽撞,不該擅自揭了官府的告示。按照正常法理,她可是會領板子受罰。 “不過看在你和秦遠是故交的份兒上,今天我便饒你一遭?!?/br> “我沒有!”陸巧兒對溫彥博無辜地眨著眼睛道,“我確實會解蠱毒,我娘是苗疆人,我打小就聽她講過這些事?!?/br> 秦遠和溫彥博皆驚訝地看向陸巧兒。 陸巧兒傲氣地揚脖子,對秦遠道:“是不是忽然發現我很厲害?” “那看你是不是真能解?!鼻剡h帶陸巧兒去瞧方鼎一家五口。 陸巧兒打量一眼,立刻道:“他們中了蛤蟆蠱?!?/br> 秦遠和溫彥博有點相信陸巧兒的能耐了。 溫彥博忙問陸巧兒他們是否有救。 “好在他們中蠱的時間不長,當然能解?!标懬蓛狐c名讓秦遠記下方子,“班蝥二十只,去了頭足之后加糯米炒熟。貓兒花根十五顆,桃樹根上的皮五兩。這三味和在一起磨成粉,搓成丸子服下即可?!标懬蓛簡柷剡h他們是怎么中的蠱毒。 “喝水?!鼻剡h道。 “那就用水送服?!标懬蓛禾嵝阉麄円欢ㄒ?,否則就會效用很弱。 “那如果他們不是喝水中的蠱毒,便不能喝水解?”溫彥博好奇地問陸巧兒。 “對,用什么方法服的毒蠱,就用什么方法服解藥,飯服就用米湯水,酒服就用酒水?!?/br> 溫彥博恍然點點頭,這下他又漲知識了。溫彥博佩服地拱手,嘆陸巧兒厲害,稱贊秦遠果然是高人,結交的朋友也都是高人。 陸巧兒驕傲了,嘻嘻笑起來,不自謙地感慨自己就是厲害。 “對了,他們服用解藥之后,有可能會上吐下瀉,這是正常的,只有這樣才能把蠱毒排出去?!标懬蓛貉a充解釋道。 一個時辰后,解藥準備完畢,就讓方鼎一家五口服下。不久后,五人果然出現了陸巧兒所述的上吐下瀉癥狀。 至第二日,一家五口全部蘇醒,恢復了神智。 方鼎得知經過之后,帶著家人連連給秦遠賠罪。 “這不是你們的錯,是我連累你們了?!鼻剡h安撫幾句方鼎之后,親自送他們一家子回去歇息。 溫彥博得知秦遠家昨夜被人闖入,驚訝不已,“到底是誰,幾番針對你,不僅明目張膽,而且手段十分殘忍,竟對方鼎一家老小下手,連孩子都沒放過?!?/br> “從花牡丹的案子之后,我就一直覺得哪里不對?!?/br> 花牡丹的案子,秦遠參與地很低調,知情的人并不算太多。但從這個案子之后,秦遠就感覺自己似乎就被什么人盯上了。 兇手非常迫切地把除掉他,但似乎又有點畏懼他,不敢直接對他動手,所以幾次三番耍暗手段設計他。 “先從你最近得罪過的人查起吧?!睖貜┎┚妥屓饲那谋O視弘文館的孫一山和周志武。 秦遠覺得他的神仙身份很有可能被這個人識破了。對方視他為很大阻礙,又怕他,所以必須除他而后快。這個人怕他還會如畫牡丹的案子那樣,繼續阻礙他做大事。 秦遠預料不到接下來的‘大事’會是什么,但他相信這‘大事’一定會跟李世民扯上關系。即便他不知道這個兇手是誰,他只要待在李世民的身邊,照樣能洞悉異常。更何況,他心里或多或少已經有點數了。 溫彥博忽然想到一件事,對秦遠道:“對了,你昨天讓我得空去問問太史局星象的事,我昨天晚上就去太史令家問了。太史令說沒什么異常?!?/br> “那些重要的星可都看清楚了?”秦遠主要想知道紫微星的情況,但他不能直接開口問,否則會引起溫彥博的恐慌。誰會沒事兒關心紫微星的情況,除了皇帝,那就造反者。 溫彥博應承:“都看了,都沒問題。特別是紫微星,光芒大盛。有圣人庇佑,我大唐一定會國祚昌隆?!?/br> 秦遠猛然想明白了,紫微星確實不會有什么問題。照正常歷史來講,李世民的帝王運非常好。如果紫微星因受妖邪之氣侵蝕晦暗無光,不光人間看得見,天上的神仙們早就看清楚了。他們下凡,手一揮,直接就能把這些事情擺平了。 但僵尸、蠱毒、奪舍……這些看似邪門的東西,其實都是人為,并沒有涉及到真正的妖邪。 有人利用‘神仙不能插手人間事’的法則,鉆了空子,意圖通過人為作惡,去改變的大唐歷史。 這樣的話,天上的神仙都管不了。 好一出陰損的算計! 但這對秦遠來說也是一次很好的機會,亂世造英雄,他肯定可以趁機戴罪立功,恢復仙身了。 秦遠淡然扭頭看了一眼那邊正寫書寫案情的溫彥博,他邁著輕輕步子,走了出去,找了一處沒人的屋子。他四處看看,進屋后,淡然地把門關上。 秦遠立定站在屋子中央,忽然跳起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瘋狂地嗨起來。 耶耶耶,這下他絕對有機會回天庭了! 耶耶耶,再蹦幾下! 小吏聽到這邊屋子有聲響,就跌跌撞撞跑來通報,推開門,正好看見秦遠扭著屁股從桌子上頭跳下來。 小吏一驚,跌坐在地上,呆呆地仰望著秦遠。 秦遠安靜地緩緩地抬手,扯了下衣襟,皺眉斯斯文文地對小吏道:“有只蚊子,好生煩人?!?/br> 蚊子鬧起來是很煩人。 小吏非常理解秦主簿的做法,連忙表示自己一定會幫秦主簿抓到屋里這只可惡的蚊子。 “人醒了?”秦遠用拳頭擋住嘴巴,尷尬地咳嗽一聲,音調溫潤地發聲。 小吏:“啊,對,人醒了!那八名男子的身份也已經查明?!?/br> “他們都是皇宮宿衛,兩天前領假四天出宮。八人約好共同喝一頓酒之后再回家。家人們等了一晚不見人,還以為他們兄弟幾個玩高興了,未敢叨擾。直到今天,因覺得時間太長差人去尋,方得知他們早就離開,遂來報了官?!?/br> “皇宮宿衛,兩儀殿還是甘露殿?”秦遠再問。 小吏驚訝:“主簿神算,他們是甘露殿的侍衛?!?/br> 兩儀殿是李世民日常辦公之所,甘露殿則是李世民的寢宮。八名侍衛為何會突然暈倒在曲江池邊昏睡不醒,其更深層的原因就不言而喻了。這應該就是那個暗中算計他的兇手,準備謀劃的‘大事’,還是對付李世民。 怪不得兇手最近這一天對他連番出手,因為這八人被雍州府意外發現,兇手狗急跳墻了,擔心事情被他看透,所以想快點除掉他。 秦遠和溫彥博到達之時,八名侍衛正尷尬地站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溫彥博打量這八人一番,問他們有事沒有。 八名侍衛紛紛拱手道歉,表示他們之前出宮太過高興,就一時喝多了。結果他們把人就跑去曲江池里游水,最后不知道怎么耍酒瘋,脫了衣服,跑到岸上的草叢里睡著了。 “真真該死,令二位使君見笑了?!卑嗣绦l再三行禮,從言談舉止上看,這八人沒什么不正常。 “可醉酒哪里會睡這么久,已近兩日了?!睖貜┎岩傻?。 “喝得多了,醉上三天三夜的也有?!卑嗣绦l紛紛附和著解釋,似乎這并沒什么不正常。 “但你醉酒熟睡的時候,身上的皮膚會變顏色,一會兒黑一會兒紅,怎么解釋?”秦遠繼續質問他們。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會不會是酒喝太多了,身子才紅了?紅過頭了就黑了?” 一人發話,其余七人跟著附和。 溫彥博再問了他們幾個問題,發現回答都如常。 溫彥博問秦遠的看法。 “皮膚乍紅乍黑肯定有問題,總之不能讓他們回太極宮當值?!鼻剡h道。 “好,我會把事情稟告上去?!?/br> 秦遠雇車送陸巧兒回了她姨母家,就準備回家拿兩件衣服去雍州府暫住。他不能繼續留在自己的住處冒險。 回去的時候,秦遠發現顧青青站在他家門口徘徊。 “有好幾日不見你了?!鼻剡h笑嘆。 顧青青嘆口氣,“我爹怪我之前亂跑,就把打發到城外的姑母家住了幾天。他今天才把我接回來,喏,這是我給你帶的點心,我親手做的?!?/br> 秦遠接過顧青青送來的點心盒子,打開瞧,見這些點心樣做得確實好看,贊嘆:“跟桃花似得?!?/br> “這叫梅花酥,是梅花!”顧青青糾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