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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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見過這么多銅錢的,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 而且蜜丫頭說,后面還有幾個大罐子,今夜先挖的這些銅錢兩人裝了大半個背簍,壓彎了腰才弄回來的,掏空的罐子在走之前他和顧蜜一起填滿了黃土,從面上來看,看不出任何異樣。 等明日他們還要去挖。 這回當真是享了祖宗的福。 瞻子一聽還有雞蛋吃,盡管沒有明顯的暴露出來自己的興奮,可眼睛還是亮了亮,今日他吃了那碗野菜煮蛋,嘴里到現在還留著雞蛋的香味,下午他一個人在屋里時,還曾偷偷的想過,要是每天都能有雞蛋吃該多好。 但他知道,他不能貪心,以后jiejie給什么他就吃什么,長大了自己能干活兒了,他就孝敬jiejie。 顧蜜應了一聲顧見云,就去后屋顧見云臨時用石頭砌成的火坑里生火,顧蜜也是心痛顧瞻,這大晚上的瞻子肯定餓了,下午的那一個雞蛋混著菜湯水,哪里管得住餓。 顧蜜出去拿瓦罐子的時候,老屋里張氏終于安靜了下來,顧蜜好像聽到了沈青梅的哭聲,但她沒心思理會,等會兒她還要和爺清點銅錢,明日開始,就要替這個家好好的盤算盤算,該買些什么。 顧蜜原本只打算煮兩個雞蛋,爺和瞻子一人一個,可顧見云說那么多銅錢留著干啥,還吃不起幾個雞蛋不成? 說完顧見云又讓她煮了六個,一人兩個。 這放在過慣了窮日子的三人身上,可算是一頓奢侈的大餐了。 瞻子拿著雞蛋起初還不敢吃,最后看到爺剝了蛋殼香味冒出來了,才沒有忍住趕緊碎了手里的雞蛋,剝了殼,塞進了嘴里。 “瞻子早些去睡吧,我和你姐還有事商量?!鳖櫼娫埔娬白映酝炅穗u蛋,遞給了他一碗水,生怕他噎著了。 瞻子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顧蜜。 “我去打水過來,你漱了口,洗把臉再上去睡?!鳖櫭壅f完起身就出去打水了。 雖說到了夏天,顧蜜還是給瞻子兌了熱水在里面,收拾完了瞻子,顧蜜才和顧見云將背簍里面的銅錢全部倒了出來。 堆起來,就如小山,這些可都是錢,能換大米換白面的銅錢,兩人越看越是喜歡。 但顧蜜知道,這只是個開始,這些銅錢不值錢,后面的黃金白銀才值錢,只可惜今日一挖,先挖出來的是銅錢。 即便是銅錢,她也稀罕,這一世,她愛財如命。 屋里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爺孫倆人將銅錢串成了一吊,一吊是一千文。 清理完畢了,整數一共有30吊錢,其余不夠一吊的便散著裝進了一個土罐子里。 30吊錢倘若換成白銀,能換三十兩左右。 平常人家存個幾年,能有十兩銀子就不錯了,如今屋里一下多了三十兩,顧見云又笑成了滿臉褶子。 “到了秋季,瞻子也可以去上學了?!鳖櫼娫扑懔怂?,這錢一定要用到刀刃上。 “明日我去借一些稻草準備蓋豬圈,雖說那石頭地里不知道還埋了什么寶貝,但咱們也得好好算計,不能坐吃山空,先拿錢買兩頭豬養著,回頭再去租兩畝地,你奶這回不給分東西出來是對的,今后咱們發了財,也能說一句,當初什么東西都沒有從她那里拿,她也別想占咱們什么便宜?!?/br> 沒分家的時候,顧見云從不會謀算這些,張氏就是再罵,他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不當回事。如今分了家,三人之中就他是個大人,他必須得替家里打算。 銀子再多不節制的亂花,總有花光的那一天,不能光出不進,要不斷的生錢才行,瞻子將來讀書得花錢,蜜丫頭成親總得置辦嫁妝。 日常開支,吃的用的,誰不想越來越好,等過些日子什么都辦妥了,余下有銀子了,還可以吃上白面,吃上rou。 顧蜜沒有告訴顧見云余下的兩個罐子里是什么,要是告訴了他是黃金白銀,他就不會這般精打細算。 石頭地里的東西白日里不好去挖,剛好顧蜜要去集市上置辦東西,第二天天一亮,顧蜜頭上包了一塊頭巾就出去買米,買鹽了之類的必需品。 分家之后,新屋里什么都沒有,就除了幾個瓦罐子。 顧見云與他說的一樣,開始叫了幾個村里的人搭建豬圈,上回他建新房時還余下有一些現成的木頭,搭建豬圈剛好可以用上,從早上一直忙乎到下午,豬圈的輪廓就出來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在屋頂上鋪上稻草。 顧見云這邊熱火朝天的搭豬圈,驚動了半個村,老屋里的兩人一開始都在說風涼話,可心里還是有些打鼓,畢竟當年顧見云跑過木匠活兒,存下來的錢那時候到底有沒有全部都交出來,誰都不敢保證。 張氏來來回回的站在后屋看了幾趟,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跑到豬圈跟前,朝著正在鋪草的顧見云說道:“你搭這豬圈是準備養豬?” 顧見云瞟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不養豬,難不成養人?” 張氏憋著氣,臉色通紅。 “那些年我一個人在家帶幾個娃,一文錢掰開兩份使,你倒好,如今家一分,錢就出來了,你是不是就存心等著這一天了?”張氏站在底下,眼睛恨著顧見云。 “我存什么錢?當年掙的不是全都交給你了嗎?!鳖櫼娫凭褪且姴坏盟@德行,總是以自己的那點小雞腸去揣測別人的心思。 “誰知道呢!隔三差五的就說你有九文差一文,有八文差兩文,一輩子都在湊正數,湊了那么多年,你湊的錢呢?我就不信你沒有存私心?!睆埵显娇锤暗呢i圈越是礙眼,他不是腿腳不利索嗎?拿個鋤頭都拿不動,他還有力氣蓋豬圈? 顧見云聽到她這么一說,氣的眼皮子直跳,罵了一聲:“你就是個不講道理的臭婆娘”,之后便不再理她。 當初湊的那些錢,只要是過了她眼的,他哪里還能留得住,還真是嘴巴一張什么都能說的出來。 這邊兩人正說的面紅耳赤,大兒子顧長寧突然風風火火的從田坎上下來了。 “爹,你還是去后山坡上看看吧,那塊石頭地都要被埋完了?!鳖欓L寧聲音很大,臉上還帶著怒氣,看的出來很著急。 也不知道知縣是個什么意思,自己的私生子不養在衙門里,偏偏放在了他們滾水村,昨日那殺千刀的就將他田里的水截斷,說是要放到底下的水庫里面,去養魚。 自己這口氣還沒有緩過來,今日他又帶著人去那石頭崖上面去踩石,說水庫邊上土松,怕經不起水量,要先用碎石頭拿去砌田坎。 可他那么一采,顧家那塊原本就是碎石頭的地,如今真正的就成了石頭坑。 昨天爹帶著兩個娃才分了家,娘又只指給了他們那塊石頭地,如今這么一埋,還能用嗎? 一聽到顧長寧提起那塊石頭地,顧見云的心口就猛的一跳,差點就從豬圈頂上摔了下來。 從屋里到后山的那條路,顧見云從沒有跑那么快過。 張氏看到顧見云一雙腿瞬間就上了兩個田坎,靈活的像個小伙子,頓時傻了眼。 “我就說這些年,他是想等著我伺候他,什么身體有問題?你們看看,他那樣子簡直就是個小伙子,還腳底生風,雙手都甩上了,哪里來的問題?!睆埵现钢櫼娫频纳碛皩ε赃叺纳蚯嗝氛f道。 沈青梅也被嚇到了。 剛才顧長寧下來說的話,沈青梅都聽到了,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爹會這么大的反應,不就是一塊石頭地嗎,橫豎都埋了這些年了,爹急什么急? 腿腳能跟小伙子比?他那一上去,誰看不出來是拼了老命的在趕? 沈青梅心腸是硬,但是對待自己的丈夫并不如張氏那般絕情,有時候她甚至都會同情公公,兩人生活了一輩子,在婆婆的心里,怎就巴不得自己的老公去死? 婆婆的嘴里,公公就沒有一處是好的。 公公腿腳上的毛病,痛起來的時候叫的一聲接一聲,哪能像是裝出來的,自己這個婆婆心有多狠,她嫁進來五年,早就摸的透透的了。 顧見云一路跟著顧長寧的腳步,到了最后幾個田坎,顧見云幾乎都是爬著上去的。 當他看到昨夜里自己和顧蜜挖的那個坑上面,又被厚厚的蓋了一層石頭之后,全身的力氣都抽光了,腿腳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 “造孽啊,這喪盡天良的東西……”顧見云當場眼淚都急了出來,可偏偏心里的秘密又不敢說,忍一忍自己辛苦一些還能找個時間挖出來,要是說了,那些東西哪里還有他們的份。 看到顧見云的反應,顧長寧都被嚇到了,他原本就是氣憤,知道爹會傷心,可沒想到他會絕望成這樣,從小到大,他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爹哭,誰知今日為了一塊地,爹竟然哭了。 在顧家幾個兒子的心里,顧見云就是娘口中的鐵石心腸,根本就不會掉眼淚,這會兒顧長寧看到顧見云眼角的淚水,心頭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酸。 “一塊地而已,要是娘不給,我回頭找羨貴商量一下,從我們家里分一塊給你們?!鳖欓L寧能說出這話,勇氣已經非??杉?。 他屋里的大兒子剛成親不久,家里的日子也是過的緊巴巴的,能從份子里分一塊地談何容易。 顧見云沒有說話,只是長一聲短一聲的嘆著氣,他哪里是在乎那塊地,他在乎的是底下埋著的東西,要知道今日有人要采石,昨晚就是通宵,他也會和蜜丫頭一起將剩下的幾個大罐子挖出來。 昨夜是看天黑了擔心瞻子一個人在家害怕,倆人才收了手回家的。 誰能想得到? 蜜丫頭回來不知道會傷心成什么樣。 采石頭的管家春子看到一位老爺子坐在地上哭,多少被嚇到了,趕緊回去稟報他們的大哥,就怕老頭子想不開弄出什么人命來,到時候惹出一身的麻煩。 此時的魏銘正在認真的拼揍昨日被顧蜜埋了的那書信紙,春子進來通報時,他正一腳踩在地上,一腳踩在石凳子上,眼睛看著石桌上的信紙,鳳眼一翹,落出了一個勾人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魏銘:“蜜兒,寶藏咱先埋著,跑不了的?!?/br> 顧蜜:“滾遠點?!?/br> 魏銘:“好,那我來回滾......” ☆、第 9 章 第九章 魏銘的院子在整個滾水村獨居一處,后屋靠山,山上的野刺花從山崖上垂下,搭在了后屋頂上,夏季既能賞花,還能遮蔭避暑。 前院是幾株梨花,白色的花骨朵兒也到了花期尾巴,掉了滿地都是。 魏銘就在幾株梨花樹中間的石桌邊上。 對于魏銘的身份,明面上是知縣的干兒子,但是傳說中的版本卻有好幾個。 其一是知縣的私生子,倘若不是私生子,知縣不會為了魏銘與自己的夫人置氣,魏銘還被知縣夫人趕到了滾水村。 其二是某位達官貴人的私生子,寄養在了知縣的名下,原因是憑知縣那容貌生不出這么俊美的公子。 魏銘駐進滾水村的事,知道的人很少,顧長寧算是顧家第一個知道的人,但他寧愿不知道,魏銘一來,先是斷了他田里的水,現在又埋了顧家的石頭地。 短短一日,村里遭殃的可不止顧家一戶,魏銘為了建自己的魚塘,強買了人家一塊田不說,魚塘周遭的田地都遭了殃。 漏水淹了人家的玉米地,魚塘上面的田坎被他多挖了幾尺,一日過去,滾水村的村民暗地里已經給他取了一個名字,混世祖。 還聽說,他建魚塘,只是圖個釣魚的樂趣。 ** 魏銘的管家春子從外面回來,進屋之前,先將自己身上的泥土灰塵抖干凈了才走了進去:“公子爺,采石場那邊有位老爺子坐在地上哭,說咱們埋了他的地?!?/br> 魏銘滿腦子都是桐油花下的那位姑娘,特別是她那雙冰冷的雙眼,猶如深山雪蓮一般孤傲,冷艷。 思緒突然被春子打斷,魏銘的語氣很不耐煩,“他誰???” “底下顧家的那位老爺子?!贝鹤优阄恒憗頋L水村之前,早就將這里的人打探的清清楚楚,誰是誰,也瞧的很明白。 “顧家?”魏銘突然抬起頭,心里就跟被貓爪子撓了一下似的,癢癢的,他手里的信紙上這位姑娘也姓顧,叫顧蜜。 “對,顧見云,昨日剛分了家,帶著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和六歲的娃?!贝鹤于s緊替他補充說道。 “滾!”魏銘瞬間就翻了臉,看的春子心驚膽戰,自己家里的這位爺,不生氣的時候,是位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可一生氣,那就是活閻王。 “奴,奴才這就滾......”春子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他不知道公子爺為什么要生氣啊,滾倒是容易,可滾出去之后他該怎么解決顧老爺子的事? “去將老爺子好生伺候著,要是有個什么事,你們就撞死在石頭上別回來?!蔽恒懸姶鹤記]動,一腳就踹到了他屁股上。 春子這才明白公子爺的意思,這是......要自己貢著顧老爺子了? 春子不明白也不敢問,走之前偷偷瞄了一眼公子爺桌上的那封信,昨兒個公子爺從油桐花樹林子里撿回來這封信之后,就有些不太正常,當時那書信已經被揉成了渣,昨夜公子爺硬是拼了半宿,今日早上一起來又開始拼,沒想到還真被他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