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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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漫抬腳踏進木蕭的房間,她洗了澡過來的,也吹干了頭發,直接往床上一躺。 留了一盞柔和的壁燈亮著,兩人各睡一邊。 木蕭向來是習慣一個人睡的,冷不丁身邊多了個人,總是睡不安穩,翻身的時候也小心翼翼,不敢扯出很大的動靜。 “木蕭,睡不著嗎?”沒想到孫漫也沒有睡著。 木蕭應聲:“嗯?!?/br> “我也是,”孫漫睜著眼睛,“我總覺得我一閉眼就會有鬼?!?/br> 木蕭笑了一下:“你是電影看多了?!?/br> “哎,我也后悔呢。早知道不聽別人的推薦去看了?!睂O漫說。 木蕭問:“誰這么不安好心?” “我哥?!睂O漫說著,往木蕭這邊靠了靠——這大概是學生時代起,女生之間就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兩個人躲在被窩里的時候,心靈上就特別容易拉近,“我哥平時對我可好了,有什么好東西都給我。長得又帥,廚藝又好,平時不說話酷酷的,只有我知道他其實很溫柔——沒想到這次這么壞,還騙我一點都不嚇人?!?/br> 她提起哥哥的時候略帶親昵,倒像種嗔怪的語氣,大概同哥哥的感情真的很好。木蕭笑笑:“你好像在給你哥哥征婚呀?!?/br> 孫漫的語氣卻失落起來:“我哥……以前本來有個未婚妻的,但未婚妻出車禍去世了。后來他一蹶不振了好久,又遇見個新女朋友?!?/br> 木蕭翻了個身,恰好看到孫漫的側臉,被壁燈投下來的光照亮。她表情沒什么起伏,平平靜靜的:“……結果那新女朋友也不要我哥了?!?/br> 她說完,扭頭朝木蕭看過來,眼神像在探尋什么,又像控訴一般。 木蕭默然片刻,淡淡地說:“你是殺了她,還是變成了她?” 孫漫一愣,立即明白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繼而咯咯地笑起來:“你猜呀?!?/br> 明知這種表面平靜,其實暗潮洶涌的氣氛維持不了多久,兩人卻似乎有了默契,誰也不想先動手。 “你怎么知道的?”孫漫偏了偏頭問。 “真正的孫漫沒有哥哥?!蹦臼捊o出解釋,“而且,你看我的眼神太不對了?!?/br> 起先注意到孫漫,的確是因為她的眼神。那種平靜之下帶著怒意和醋意的眼神,著實讓木蕭小小的吃了一驚。 她原以為孫漫誤解了自己和施俊的關系,但后來再看孫漫對施俊的態度,雖然表面一副討好的姿態,卻看不出半分真實的喜愛。從那時候起,木蕭便開始起疑了。 將一切串在一起的,是那天趙單說過的話。 木蕭還記得那人站在幾步之外,笑得陰森寒冷,說:“其實那時候還挺在乎你的。只是現在,不需要了啊?!?/br> 他用的是“不需要”,而非“不在乎”。 當時光顧著琢磨如何逃命,沒能品出這話的深層意思。事后木蕭幾番回想,總覺得這句話給人的感覺有些奇怪。 趙單能需要她做什么呢? 無非就是扮演“柳依”,給他個精神寄托罷了。那如果除了木蕭,還有別人能做到這件事呢? 如果這世間,還有另一只畫皮呢? “你很厲害嘛?!睂O漫打量了她一眼,是審視同行的那種眼光。 木蕭的心情其實有點復雜。 “孫漫”的反應其實已經明晃晃地告訴她,她的猜測是對的了。 記得很早以前,木蕭離開川都就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同類。在她看來,畫皮這種妖怪簡直太孤單了,比不上蛇妖兔子妖,隨便往哪個山林里一找都有。 畫皮蹤跡難覓,這一去就是百十來年??上臼捬l野奇譚、民間傳說去找,找到的都是些不怎么上得了臺面的同類——不是吃人,就是愛剝皮。 也沒辦法,畫皮這類妖怪本就是戾氣所生,殘暴狡詐才是本性,像木蕭這種品正行端的,實屬異類。 于是她打消了找同類的念頭,一個人在世間游走,倒也能自得其樂。 再后來,木蕭就聽說自己那些本就為數不多的同類們讓道士給剿滅了,更加不敢隨便暴/露身份,馬甲一捂就是千百年。 而此時,看到原本以為滅絕了的同類出現在自己眼前,木蕭的心情卻也談不上多好。 “真正的孫漫,應該已經死了吧?!蹦臼挼莱霾聹y。 “孫漫”笑道:“是啊,不然我這身皮怎么來的呢?” “你不是有皮么?” 雖然跟孫漫素未謀面,木蕭仍是覺得心中一陣不郁。 “那個要留著給特殊的人用呀?!薄皩O漫”眨眨眼睛,“它只能被畫成某個人的樣子?!?/br> “柳依?” “孫漫”毫不遲疑:“是?!?/br> 也對了,趙單對柳依有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病態的執念。 “你叫什么?” “孫漫”微微挺了挺脖頸:“依蕭?!?/br> 柳依……和木蕭? 木蕭下意識地皺眉:“他給你起的?” “是啊,”依蕭說,“他在北海找到我的時候,我真的被他嚇到了——心說我吃人那都是好幾百年前的舊賬了,調查局的人干嘛現在來找我清算?誰知他卻有顆癡情心,找我不過是替他扮演個心上人?!?/br> “我跟他去了好多地方,漸漸覺得他這人,雖然壞吧,倒還壞得挺情有可原。和我挺配?!币朗捫χf,“本來沒想這么快對你動手的,但是有什么辦法呢?你都發現了啊?!?/br> 木蕭無語,道:“今晚你是故意暴/露身份的吧?!?/br> 先是借口不敢一個人睡,后來又似是而非地提起自己有個“哥哥”。而且那個“哥哥”的經歷跟趙單也太像了,木蕭不信她會不知道自己能猜出來。 依蕭咯咯地笑起來:“好嘛,你就是聰明,怪不得他那么喜歡你?!?/br> 木蕭:“誰?” “趙單啊,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要給我起名’依蕭’?只是你老不買他的賬,又是個妖怪,他拉不下這份尊嚴罷了?!币朗挶砻嫒匀粧熘鵁o懈可擊的微笑,但眸中的光卻愈來愈沉,“不過他說,我不一樣,等我們一起弄死你,我們就可以去開啟一段新的生活?!?/br> 在別人的口中,聽見要弄死自己的計劃,這體驗著實有點微妙。木蕭抬眼:“你信?” “不信,我從來不信他真的舍得殺你。所以,我這不是來提前動手了嗎?” 依蕭的手慢慢從被窩里拿出來,竟是一把狹長的尖刀,刀尖閃著鋒銳的寒光,是壁燈的暖色也消融不了的冰涼。 木蕭:“等一下,我這赤手空拳的……” 話音沒落,那刀尖的寒光已經筆直朝她而來。 她還有好多話沒問完呢! 情急之下,木蕭迅速揭開被子,與此同時往后一翻身,整個人就這樣滾到了床下。 依蕭拿著刀,不緊不慢道:“門我已經鎖了——咱們畫皮沒別的妖法本事,就索性在這里放開手腳打一場?!?/br> 今天著實是個天賜良機。調查局的人都不在,木蕭大概自恃雙方都是畫皮,并沒將她放在眼里。 她冷哼著往木蕭滾落的地方看去,視線卻一凝——床下空無一人。 “木蕭?”她這一嗓子出口,已然變了音色。 她承認自己看見木蕭一刻,胸中妒火便焚燒一刻,停也停不下來。所以才會選擇背叛趙單,提早下手。但到這個時候,卻察覺到許多不對來。 耳畔忽然有風聲劃過,依蕭警惕地抬頭,只見數十張黃符從天而降,每一張都帶著十足的力道,刮起一小道旋風,像盤旋的飛鳥,組成密不透風的圍墻。 依蕭驚慌失措,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尖刀,可那符紙卻仿佛堅不可摧,被尖刀劃過,也絲毫不改變一絲軌跡。符咒旋轉著收緊,幾乎讓人窒息。 片刻后,依蕭周身已經被貼滿了符咒,乍一眼看,像個黃色的蠶蛹。 她無法站立,徑直倒在床鋪上,還頗具喜感地彈了兩下。 木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床前了。依蕭瞪著眼睛,拼命朝她這邊蠕動。 “一個小小的傳送符?!迸c此同時,房內響起另一道女聲,正是被“發配西疆”的衛燦。她拉開衣柜門,笑瞇瞇地走了出來,目光觸及床上的依蕭,就跟發現一個新物種似的,“喲!畫皮!” 她這看猴戲似的語氣徹底激怒了依蕭,中計的挫敗感更讓依蕭憤怒。她動了動嘴巴,但是說不出話,木蕭看她那神情,估計她挺難受的。 于是很好心地替她撕去了一張符咒,依蕭張口就是一句:“你們不要臉!陰險!” 衛燦喜聞樂見:“嗯,好久沒聽人這么夸我了?!?/br> “你……反正都落到你們手里了,要殺要剮隨便!來個痛快的,別看什么稀有動物似的看著我!” “殺你干嘛呀?”木蕭雙手環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們還要留著你釣魚呢?!?/br> 第60章 六十樣 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黃導今晚的心情, 那就是崩潰。 這幾天劇組拍攝進度非常順暢,順暢到這部電視劇的進度還沒走完三分之一, 黃導就已經看見了xx獎在向他們招手。 但要不怎么說有個詞叫好景不長呢。這天夜里, 對黃導來說,簡直是個噩夢。 先是當地的公安部門給他打電話, 嘰里咕嚕說了一堆, 黃導睡意朦朧的,也沒聽太清楚。隱約聽到“孫漫”、“配合調查”等等詞匯。 好容易挨到對方掛了電話, 黃導眼皮一闔就將要睡去——演員們賣力表演一天辛苦,他作為導演, 從早到晚跟個樹懶似的蹲在監視器前, 有時候還要上躥下跳地指導演員如何表演, 著實也累得不輕。 但緊接著,手機又響了。 黃導十分后悔自己沒開靜音,接起來之后, 聽見個挺年輕的女聲:“黃導演您好,這里是國家特殊調查局渝州分部辦事處……” 黃導的睡意終于跑了個無影無蹤。 國家特殊調查局渝州分部辦事處?這究竟是個什么機構, 怕不是自己在做夢? 但酒店半開半閉的窗簾,空調時響時歇的送風聲都很真實,空氣里還隱隱約約有一股他換下來, 沒來得及的臭襪子的味道。 一切都昭示著這不是個夢。 “……請問您方便來4102房一趟嗎?” 黃導過人的辨音能力終于發揮了作用——他聽出這是木蕭的生活助理,衛燦的聲音。 五分鐘后,黃導出現在了木蕭的房內。十分鐘后,他覺得自己穿進了一部跌宕起伏的小說。 在這部小說里, 衛燦其實是個隱匿身份的國家調查人員,而他們整個《定西山》劇組,藏著一個重要的通/緝/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