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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給權臣之后在線閱讀 - 第31節

第31節

    她這是來興師問罪?

    蘭貴妃苦笑了一下,道:“殿下,您心里應該很清楚,你三弟他,和鄭大人的側室夫人并無任何關系,阿妱天姿國色,少年慕少艾,他可能會愛慕她,但卻絕無半點干系,這一點,你清楚,其實你父皇心里應該也很清楚?!?/br>
    “但你父皇說,戰亂之際,朝廷不宜動蕩,甘家也好,鄭大人也罷,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而太子殿下您,乃國之儲君,更是國之基石,當穩而不當有絲毫動搖。所以,你父皇明明知道你三弟和阿妱并無關系,但仍是斥責了你三弟,并決定要將他封王打發出去。他為的,并不是鄭大人,或者你三弟,為的其實是我們大周的穩定,也可以說是為了你,我們大周的儲君?!?/br>
    朱成禎沉著臉一直沉默。

    蘭貴妃站定,看著他,卻突然完全換了話題,她道,“殿下,十年前我回鄉省親時,見到阿妱,那時她只有八歲,她到我們蘭家嫡支來給我請安,當時我身邊正好有一位大師,當時那位大師看到她時甚為震驚,事后就跟我說,阿妱的命格貴重,是天生鳳命,和太子殿下你是天定的姻緣?!?/br>
    她看著朱成禎像是聽到什么天方夜譚,或者一副“你這是把我當傻子”的表情,也并不以為意,繼續道,“那時我尚年輕,并不太信這些,不過那位大師的確是一位品德值得人敬重的方外之人,所以我寧可信其有,還是將她接到了太傅府中養著。但最開始的時候我也沒有太重視此事,直到有一天,我在她身上發現了這個,”

    她說著就伸出手,握著的拳展開,那手心豁然躺著一枚圓滾滾的木色珠子。

    她問道,“殿下可認識此物?”

    朱成禎的目光落到她手上,及至看到那是個什么東西之時,面色就是驟變。

    蘭貴妃看到他的面色變化,心道,果然如此嗎?不過面上卻仍是淡然,只笑了笑,道,“這東西不起眼,看著不過就是顆佛珠罷了,但是卻是上等沉香雕成,并不是阿妱身上該有的東西,所以我就命她的丫鬟暗中把這個取了給我。然后我看到了上面的刻字,晅,那是你的字,這才記起來,你以前常戴著那串佛珠手串,自從江南回來之后,就少了一顆佛珠,所以我猜,這便是你們之間的淵源了。至此,連我都不得不有些相信,那鳳命一說了?!?/br>
    朱成禎放在身側的手捏緊又松開,松開又捏緊。

    他再也沒有想到,她竟是那個小姑娘嗎?

    難怪他并非好色之人,卻在那日對著她時總有一些異樣,總覺得有那么一點似曾相識,那時,他只以為,她也常出入宮中,他也偶然遠遠見到過,有點似曾見過的感覺并沒什么奇怪的。

    “殿下,我保存了這顆佛珠整整九年?,F如今,你是想收回這顆佛珠,還是想讓我物歸原主?”蘭貴妃道。

    朱成禎抬頭,看著她的目光不掩厭惡。

    他道:“她曾助我脫困,這顆佛珠不過是我的謝禮,那時她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小姑娘,蘭母妃聯想得也未免太多了些。不過,我曾應下她一些東西以還她的恩情,這顆佛珠,還請蘭母妃哪里得來的就還還到哪里去,不要總是,搶別人的東西都搶得這么理所當然,擺布別人的命運也擺布得這么理直氣壯?!?/br>
    蘭貴妃看朱成禎的樣子,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了這一切,痛恨我也是理所當然。但她既然是鳳命,那時我自然不愿把她再嫁給你,我一直以為,破壞了她的鳳命,你的帝命就也會受到影響?!?/br>
    說完又搖了搖頭。

    朱成禎見不得她惺惺作態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只覺得恨極,冷笑一聲,道:“她既是天生鳳命,那你為何不將她嫁予三弟?”

    蘭貴妃嘲諷地笑了一下,道:“殿下,你還看不明白嗎?你三弟他,或許在他幼時,聰明伶俐,你父皇頗為疼愛他,我也曾有過什么期望,但他漸漸長成,論心性,論手段,論背景,有哪一點可以比得上殿下你?若他有帝王手段,現在也不會把自己和阿妱推到這樣的風口浪尖。你父皇他也一直都是個明君,他疼愛你三弟,但卻從來也沒打算立他為儲君過?!?/br>
    這一點,還是她在聽朱明照面無表情,毫無商量余地的說封朱成祥為閩南王,兩個月后就讓他去藩地,若她不舍,就讓她跟著一起去之時,她才突然明白的,或許她很早之前就已經隱約有感覺,只是這感覺從來也沒有那一刻來得清晰而已。

    她道,“即使是天生鳳命,并不是說她嫁給誰,誰就能坐上帝位,而是說,她能有幸遇到真命天子罷了,遇不到,嫁給誰,就只能給誰招禍。但是我當初的確耍了手段,在她和鄭大人定下婚約前,殿下記不記得,我一直是避免你們兩個見到的?!?/br>
    朱成禎是何等的心機,自然也立時便猜到了她為何要將蘭妱嫁給鄭愈。

    若她真是他的天命姻緣的話。

    他道:“那你現在告訴我這些,又是何意?想要讓我和鄭愈反目成仇,緩解三弟和他的結怨嗎?也未免太可笑了些?!?/br>
    于他而言,那不過就是一個六七歲,曾經助過他的小姑娘罷了。

    蘭貴妃也仿似自嘲的笑了一下,道:“不,你三弟很快就要就藩,甚至連我,可能都會跟著一起去,所以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還有什么意義?”

    “只是殿下,阿妱和你三弟的這些流言,于你三弟來說,不過就是被你父皇訓斥一場,然后封王就藩,其實無關痛癢。但殿下應該知道,那些流言,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會意味著什么,尤其是,鄭大人那樣高傲和位高權重之人,他如何會容忍一個讓他淪為全城,不,全大周笑柄的一個女人?我畢竟養了阿妱一場,是我改變了她的命途,也就變相地把她推向了深淵。我只希望,殿下能念在,她本是你的天定姻緣,還有你們的舊緣之份上,如果有機會,能救她一命之時就救她一命?!?/br>
    朱成禎只覺得從來沒有這么厭惡一個女人過。

    他一直覺得她是個愚蠢的女人。

    現在卻發現,被一個愚蠢的女人背后捅一刀子的感受并不比聰明人的要好受些,甚至讓你更憤怒。

    他道:“那蘭良媛呢?你把她推入我的東宮,又是為的什么?”

    蘭貴妃道:“不過是補償罷了,我奪了阿妱的鳳命,心中始終是不安,便將她的堂妹嫁予你,也算是另一種補償,不過,其實也是無濟于事,看起來我倒更像是往阿妱身上插了根毒刺?!?/br>
    蘭貴妃說到這里就收回了手,道,“既然你不愿收回,那我便擇了機會還給阿妱即是。不過,”

    她收回了佛珠,卻又遞給了一張折好的紙給朱成禎,道,“這是阿妱幼時的畫像,可以看看我可有欺瞞于你,還有她的生辰八字,鳳命這種東西,或許欽天監或者其他一些高僧也能看一看吧。到現如今,其實到底是真是假也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將來能對她手下留情吧?!?/br>
    她說完待朱成禎接過那張薄紙,便略一點頭轉身告辭而去了。

    朱成禎看著她的背影離開,從來也沒有此刻這般,覺得她那般刺眼,惹人厭惡過。他覺得自己其實應該把手中的紙撕掉,然后當作什么也沒聽到過,但,也許他最近的心境太過糟糕,也許是覺得事到如今,聽與不聽,信與不信,已無多大分別,所以最終還是展開了手中的紙張。

    那紙上的確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的小像,用的大約是西洋的技法,惟妙惟肖,栩栩動人,靈動的大眼睛里連狡黠的目光都那么真切,和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

    自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傳出之后蘭妱一直隱隱的擔心,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皇后和太子一系有什么后招對付鄭愈。

    果然,在流言傳過一陣后,六月中旬,朝中一向以剛正不阿的御史牛御史當庭彈劾原當朝次輔,現西北軍統帥鄭愈,彈劾他因記恨西坪軍統帥甘守恒于二十六年前查出了其外祖夏家私通北鶻的罪證,令得夏家滿門被滅,公報私仇,不顧肅州上萬將士性命,與西夏大王子奈格合謀,偷襲肅州,致西坪軍上萬將士陣亡,接著又將私通西夏的罪名按到西坪軍將領趙成易和郭顯達身上,并私自扣押西坪軍統帥甘守恒,不允任何人去探視,平西公甘肇曾數次要求將甘守恒帶回西坪都不果,現如今甘守恒至今生死不明。

    牛御史當庭泣血跪求承熙帝為肅州上萬冤死的將士報仇血冤,定鄭愈殺戮成性,通敵叛國,不忠不義不孝不仁之罪。

    接著便又有一大批官員隨奏,跪請承熙帝下圣旨,即刻將鄭愈押解進京,交由三司會審。

    當然有彈劾的官員,自然也有維護的官員,很快朝堂上便吵成了一鍋粥,更有武將脾氣比較爆的,若不是被人攔住,差點就將那牛御史拎起來直接往柱子上砸。

    承熙帝不知是被鄭愈所犯的罪行給刺激到,還是被這吵得如同戰場般的朝堂給氣到,竟然又在早朝上吐了一口血,直接昏迷了過去。

    皇帝的命比鄭愈到底有沒有罪重要,所以皇帝一暈,這彈劾一事也就暫時放了下來,好歹要等皇帝醒來再作定奪。

    ***

    蘭妱在府中聽到這個消息時,手中的筆一抖,一滴墨水滴下來,模糊了桌上的大字,她卻是尚不自知。

    心里只想道,原來是在這里等著。

    先從出身和家事攻其私德,去其威信,將其從神壇上拽下來,再彈劾他的其他各種罪名,潑上各色臟水,這樣那些罪名和臟水也就顯得不那么令人難以置信,難以接受了。

    此事會如何收場?皇帝吐血暈倒又到底是真是假?

    但皇后和太子他們定不會善甘罷休的。

    她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為了這個孩子,她這段時間寸步不出,她知道,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不成他的拖累,已經是自己能做的最好的了,可是此時,她仍是恨自己不能做更多。

    她喃喃道:“秋雙,大人有信件過來嗎?”

    沒有回音,她略略提高了些聲音,道,“秋雙?”

    仍是沒有回音。

    她心中疑惑,轉身去看,然后就看到了一個她再也想不到的身影,風塵仆仆,身上臉上都還有一些臟兮兮的,但卻是高大筆直的身影。

    她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到地上,眼淚就涌了出來。

    第37章

    “大人?!碧m妱低聲喚道, 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令得她覺得自己現在看見的很可能只是幻覺而已。

    她伸手去抹自己的淚, 想擦掉淚水看得更清楚真切一些,卻不想剛一伸出手就已經被擁進了一個熱辣辣的胸膛,寬闊,硬邦邦的,還帶著些因為一路趕路的塵土之味, 真實得讓人暈眩, 卻反而更不真實了。

    直到那人低頭在他鬢角蹭著, 熱熱的唇往下滑, 最終含住了她的耳垂,頃刻之間, 蘭妱只覺得自己耳后, 頸窩邊滿滿都是他灼熱又熟悉的氣息, 這才反應過來。

    她的心“砰砰”得跳著, 鼻子眼睛都酸得厲害,在他的懷里近乎顫抖, 她就那樣在他懷中任他抱著親吻著好一會兒, 一直到感覺著那吻已經落到了頸下,才微側了頭, 低聲輕喚了一聲“大人”,聲音一出口,竟然發現滿滿都似撒嬌的味道。

    她出了聲,他便抬起了頭, 微微松了松她,把她推離了自己的胸前約莫一拳的距離,看著她,應了一聲“嗯?”,聲音似從胸腔出來,低沉好聽,帶著滿滿的寵溺。

    蘭妱抬眼看他,迎上他熟悉又陌生的目光,莫名其妙的,此時才害羞起來。

    其實他們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算多,在他離開那幾日之前都可以稱得上生疏,彼此間也有很深的隔閡,可是偏偏他走之前那幾日因著即將離別,兩人極度的纏綿,她對著他各種要求都是百般柔順任其施為,什么親密的作為都已經作過。但那是因為情勢特殊,現如今他乍一回來,兩人再這般親密,她從激動中醒神過來,便開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

    “大人?!碧m妱又喚了一聲,因為羞澀眼睛忍不住垂了下去,盯在了他的胸前,但喚著他的聲音卻是不自覺的又柔軟又甜蜜,聽得鄭愈本已脹滿的心更似要化了開來。

    原本他并沒有打算一見到她便要這般孟浪,至少要看看她,哄哄她,陪她說一說話??墒莿倓偪吹剿郎I眼朦朧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他的心猛地緊縮,忍不住就抱了她在懷中,再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那股清雅溫暖的味道,便更一時忘形了。

    他低頭看她,見她臉上還掛著淚水,睫毛濕濕的,便忍不住伸手用指腹去幫她擦了擦,不曾想他這大半年來在西北走一趟,手上更是粗糙,不過幫她一抹,那雪白的臉上便紅了一片。

    他笑了笑,感覺越發真實了些。

    她就是這樣,跟個雪人兒似的。

    他道:“這些日子是不是日日都想著我?”

    蘭妱的臉“刷”得紅了起來。

    她初入鄭府之時他明明是冷冰冰的,說話也是又硬又冷,很難聽,她都習慣了,可是他即將離開那幾日,她才知道,他竟然也會對著她說那么多讓人臉紅耳熱的情話,但是那時是離別在即,又是床笫之間便也罷了,可現在......她的確是日日想著他沒錯,可這種話怎么說得出口。

    他們明明好像也沒那么熟。

    也不是,是一方面好像很熟,另一方面又好像很生疏。

    她有些緊張的伸手小心的攥了攥他胸前的衣裳,沒有答他,而是低聲問道:“大人,您怎么突然回來了?那邊一切都還好嗎?”

    說正經事,向來是她鎮定自己的最好方法。

    ***

    鄭愈低著頭看她,此時倒不舍得再揉搓她的臉頰,而只是伸手撥了撥她發端的頭發,再看她已經通紅一片欲滴血似的耳朵,也不再追究她避開了自己的話不肯答,笑道:“無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必擔心任何事情?!?/br>
    想到這么長時間她一個人在京城,還有著孩子,他的目光掃了一下她的小腹,手動了動,但卻忍住沒有挪過去,只是撫了撫她的后背,柔聲問道,“這段時間,有沒有害怕?”

    害怕?

    蘭妱終于又想起剛剛他回來之前秋雙跟她稟告御史彈劾他之事。

    在此事之前,這些日子,她的心也是上上落落,但害怕卻也談不上,只是更多的是擔心他罷了。

    可是先前她的的確確是害怕的。

    通敵叛國,皇帝暈倒,接著可能是太子主政,而他和甘家已經是死仇,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就算他再厲害,臣又如何和君斗?

    她抬眼看他,看見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是從沒有過的溫柔,此刻并無一絲沉郁和陰霾,莫名的,她的心就踏實了下來。

    他說無事必是無事的。

    她搖了搖頭,本待習慣性的說“不害怕”,可是迎著他的目光,那“不”字尚未出口,卻突然就想起以前教導她男女之事的嬤嬤說的話,那嬤嬤說男人都喜歡嬌弱可人的女子,尤其是強勢,位高權重的男人,你可以能干不給他惹麻煩,但在他想要憐惜你的時候,就不要把自己偽裝成無所不能,無所畏懼了。

    雖然蘭妱以前很抵觸那嬤嬤的那些取悅男人的“教導”,但此時她看著他,卻又覺得,如果自己想跟他更親近一些,其實說實話,才是最好的吧,不是要示弱博取他的憐惜疼寵,但也應該將自己真實的心情告訴他。

    畢竟,他不再只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人,還是她的......男人,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

    他此刻對自己的關心和在乎也都是真真切切的。

    所以她把那個“不”字吞了回去,卻是咬了咬唇,攥著他的衣襟,看著他低聲道:“嗯,其實,一直都有一些的,我很害怕大人會受傷,也害怕自己能力不夠,保護不了我們的孩子?!?/br>
    說到這里她看到他漸深的眼睛,有些受不住的垂下了眼去,但仍是繼續道,“以前在我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會擔心,計劃,但卻不會害怕,因為知道盡力就好,可是大人之事,我卻做不到任何事情,所以只剩下擔心和害怕?!?/br>
    鄭愈又伸手摸了摸她,想跟她說“以后,不會讓你再擔心和害怕了”,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做不到的承諾,哪怕只是哄她的話,他也不愿說出口。

    只能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這段時間,有人找你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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